赵麟笑吟吟地陪着岳青萍下了楼。看她走远了,刘毅从人群里钻出来,向赵麟垂首道:“公子,今天你和那位公子在楼上长谈时,有人偷听呢。”
“哦,你怎么知道的?”
“茶楼的伙计上去告诉我的”
“认识吗?”
“不认识,也看不出他是哪里人,只看见他是一个矮瘦子。”
“现在那人呢?”
“跟着公子爷走了”
“哦。看来被人盯上了。在李府周围加派人手防备着点。”
“是。”
岳青萍回到家里,一个人坐在桌子旁盯着锦盒发呆。脑子里赵麟下巴上的伤痕、眼里的杀气和脸上的笑容
像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里的打转。她右手支着脸,左手抚摸着带回来的锦盒,心里百般纠结,不知怎么办才好,事情全然不像她想的那样。
“这个赵麟,真是死皮赖脸!”岳青萍叹了口气,最后,她打开锦盒,拿出小小的排箫,心里冒出了一个主意。
她来到父亲的书房。李琯正在向家人吩咐事情。等家人走了,李琯问道:“下午你出去了?”
“嗯,我去见那个人了!”
“你都说什么了?”
“我也没说什么,但是他全明白了。”
“他没生气吧?”
“那倒没有,他好像不同意退婚。咱家里有排箫的谱子吗?”
“你怎么想起这个了?”
“在茶楼和他说话会死,有个朋友送了我一把排箫,可我不会吹。反正我闲着无聊,想学着吹奏排箫打发时间。”
“没有,为父对那类东西不喜欢——你想用排箫回绝他吗?”
“嗯。”
“胡闹!到最后只怕场面不能收拾了,你让我怎么办?”
“要让我嫁给他,他必须答应我此生只能娶我一个。”
“别说一个世子,就是乡下财主,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他若不答应,就退婚。反正我不能委屈我自己。你若逼我,我就离家出走,去找我娘和我舅舅!若是他们也不答应我,我就浪迹天涯,永远不会来!你看我敢不敢!”岳青萍针锋相对地大声说道。
李琯坐在书桌后面,一脸的无可奈何。
赵麟回到府里,用过晚膳,一个人双手抱着头躺在床上,回想着下午茶楼约见的场景,嘴角翘了起来,一脸的得意。
岳青萍的一笑一颦在他看来都很有意思,唯一不足的是她不够美丽。虽然和她初次谈话,但是两个人如同
熟识多年的朋友一般,心有默契。虽然他不愿意嫁给自己,但丝毫没有消减赵麟迎娶她的心思。心里想着
要是再能见她一面就好了。她对他的态度大大超出他的意外,因为自从赵麟成人之后,遇到的女子也有十
几个了,官宦家的,商贾家的,包括青楼里的,却没有哪一个冒犯她的,他们或者是不敢,或者是不愿;只
有岳青萍她一个人敢于和他对着干。赵麟原以为岳青萍对他的态度不说是逢迎,却也应该是和颜悦色。在
茶楼上,他一直面沉似水,只有当她看见了排箫,才露出笑容,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她的见多识广不能不让他佩服,因为他曾把排箫拿出来问过别的女孩子,竟没有一个能说出来的。
想到排箫,赵麟再一次笑了起来:“岳青萍,李嫣!一把排箫就把你的心给拴住了。你若是说不出排箫是怎么回事,我心里对你的印象也就大打折扣了,迎娶你的心思也会减弱一些。可是你说出来了,而且知道的比我一点都不少,我就不能不把你放走了。有了那把排箫,你的心里恐怕不会再有别人了。”
想到这里,他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蓝紫色小盒子和一本曲谱。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把乌木的排箫,形式和苦竹排箫相仿,只是尺寸稍大一些,在最短的箫管上刻着“厚蕴”两个字。这把排箫通体黑森森的,给人十分厚重
的感觉。赵麟拿起曲谱翻了一遍,眼睛一转,放下曲谱,拿起乌木排箫吹了起来,箫声温润饱满、优美华
丽,低音浑厚通透,高音明亮含蓄。窗外一片寂静,箫声穿透夜空,飞到了天外。
大街上,身着男装的岳青萍正带着一个小厮在大街上闲逛,她想着能不能买到一本排箫的乐谱。可是转了两天了,竟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一点踪影也没有,心里很是烦躁。突然听到有人在叫:“手抄孤本书籍,千载难逢的
曲谱,识货的快来看看啊!”
岳青萍走过去,看见并排两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几摞书,有今人的,也有古人的。既有古诗文章,也有杂
篇游记。岳青萍在杂篇书籍翻了一番,突然看见一本曲谱,是洞箫的。里面既有初级入门的指法,又有高
级成套的乐曲。她如同得了宝贝一般,捧在手里不肯放手。只是心里犹嫌不足,要是排箫的曲谱就好了。
卖书的小子一看岳青萍拿起曲谱,不由得喜笑颜开:“公子爷,您真识货,这类书好久都没碰到了。你要
是喜欢,我给你包起来?”
“我要了,多少钱?”
“您真痛快,八两银子!”
“我买了!”
“不行,少爷,这太贵了,一本破书哪里就值八两银子?现在买个丫头也不过三五两呢!”
“闭嘴!你懂什么?给我包好了,我要了。”
卖书的小子一脸奉承:“公子爷真是行家,这本书可是我花了好长时间淘换来了的,八两银子一点都不贵
,要给别人十两都不卖。”
人群里,刘毅偷偷地看着岳青萍的一举一动,捂着嘴笑:“世子神机妙算,这么快就上钩了!”随后就看
见一个身穿黑衣的矮瘦男人尾随岳青萍二人而去。
岳青萍带着小厮继续转来转去,人更加多了起来。岳青萍嘴里依然不依不饶:“你这个奴才,公子爷的事
情要你管?是不是大公子脾气好把你惯得,嗯?你——哎呦!”她突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额头上渗出汗
来。
这时那个矮瘦的男人赶紧从后面靠上来,左手来抓岳青萍的左手,关心地问道:“这位公子怎么了?”口里说着,右手里的匕首朝着岳青萍的后心刺去。
一直尾随的刘毅见此场景,脸色都白了,惊得一动不动,话也说不出来。
突然之间,岳青萍左手抓住那个男人的左手手腕,右手一翻,抓住了那个男人的右手,人也不知怎地就站
起来了,面向那个男人,一脸的杀气。那个人两臂交叉,被捏住了脉门,脸如死灰,只好直挺挺地地站着。
刘毅一见黑衣人被抓住,那口气才喘了上来。心里直哆嗦:“好险!没想到我们这位没过门的王妃这么厉害,功夫怕是不在小王爷之下!”
旁边跟随的小厮过来拿下黑衣人的匕首,紧紧地抵住了黑人的后腰。岳青萍松开手,转身走了。黑衣人不
想跟上,可是后腰匕首杵了杵他,匕首穿透了衣服,一阵疼痛,他只好顺从地跟了上去。
走进一条无人的巷子,岳青萍盯着黑衣人的眼睛,硬梆梆地问道:“从茗仙楼开始,你跟了我好几天了。你是谁?谁派你来的?为什么杀我,到底想干什么?”
黑衣人闭着眼,扬着头,一句话不说。
“你若告诉我实情,这次我就免了,只是下次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黑衣人依旧不说话。
过了片刻,岳青萍说道:“行,你走吧!告诉你的主子,有什么好玩的只管来,我新帐旧账一起算。”
黑衣人睁开眼睛,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返回身来,给岳青萍磕了一个头,走了。
随行的小厮问道:“公子爷,为什么不把他送到官府?要不交给老爷处理,老爷肯定能让他张嘴!”
“送到官府有什么用,死了可就不好查了;万一受刑不过乱咬,岂不连累了他人?这人对我没有威胁了!我爹那里更不能让他沾上这事,他也够忙的了,再说我还不想告诉他呢!”
一回头,看见正在巷尾探头探脑的刘毅,大声说道:“告诉你家世子,把人给我撤掉,我家用不着他的护
卫!”
刘毅一溜小跑地过来,低头笑道:“姑娘好!”
“你家世子剿匪的本事没有,跟踪人的本事倒不错啊!”
刘毅脸上连连变色:“姑娘,你可嘴下留情,我家世子为这事很是棘手呢,这话要是他听到了,还不得赏
给小人一顿鞭子!”
“哼哼,他愁死了,倒省了姑娘我的事了呢!算了,看在你替我担心的份上,赏你二两银子。”
刘毅喜出望外:“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姑娘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姑娘有事只管吩咐。”
“你给我带个话——告诉你家世子,离我远远的,离我家远远的,我不要他的守护,去吧!”
刘毅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主仆二人远去。
快到李府,岳青萍对小厮说道:“再说一次,今天的事情不许对老爷说,免得他老人家为我担心。要是老爷知道了,我饶不了你!”
小厮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