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没有上朝的心思,戚继朔直接丢下一句:“今日罢朝。”便径自向冉秋小筑走去。福全见戚继朔正在气头上,也不敢阻拦,只得重重叹口气,随着戚继朔去了。行至冉秋小筑附近,恰巧碰着戚继轩和伊宁双双自屋内出来。见着怒气冲冲的戚继朔,戚继轩明显愣了下,未及开口,便见戚继朔大步踏进屋子,显然一副恼怒模样。
戚继轩和伊宁对视一眼,跟在戚继朔身后进了屋。瞥见他焦躁且无奈的烦闷神情,伊宁登时明白过来。左右环顾见没有外人,待戚继轩知趣地将门掩上并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之后,方才摘下面具,露出季恒那张充满沧桑的硬朗脸庞。见两人的目光胶着在自己身上,戚继朔颇为无奈的扫了他们一眼,话语里仍饱含怒火:“季恒,你是一直伴在那白凤身边的,你可知她昨夜去了哪儿?”
摇摇头,季恒面露不解,沉思许久方才不确定道:“昨个夜里,卑职不知为何极其困乏,早早便睡了,这会子刚起来不久,便来这儿同逍遥王议事了。”心道季恒向来是晚睡惯了的,昨日早早便睡下想必亦是被下了药的缘故。这白凤心思缜密且城府颇深,又擅于使用迷药,若一直留在宫中,只怕迟早会闹出甚么大事。心下一思量,戚继朔疑惑更甚,这白凤向来不是欢喜季恒的么,究竟是为何会因着母后的唆使而苦苦缠着自己甚至不惜献出身子?
越想越迷惑,戚继朔也便不再迟疑,有所保留的将前后所发生的事情经过叙述给二人听。面露平静的戚继轩待听到白凤下药迷了戚继朔以后,表情终于有一丝变化,但终是隐忍着没开口。直至戚继朔说完,眉头紧蹙着的季恒这才缓缓开口,话语里满是自责:“都是卑职的错,连累了圣上,还望圣上责罚!”季恒边说着,边行了跪礼,这一举动生生令戚继朔和戚继轩惊住,快步扶起季恒,告知他莫要如此郑重,好生将事情原委说了便成。
季恒见二人待自己如兄弟般,内心涌上热血,重重嗟叹声,这才娓娓道来白凤之所以会如此这般的缘由。
白凤苦苦单恋季恒这是众所周知,无奈明月照沟渠,季恒心中自始自终只有长平一人,纵使白凤使出浑身解数却不曾换来良人一顾,反倒令季恒同她愈发疏远,这世间情事,倒还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言尽的。季恒因着如今已是戚继朔掌权的缘故,加之自己的老爹已确定安然无恙,没了顾忌的季恒本该去同长平坦露真相,可却不敢想象当长平知道一切后是否还会如以前那般待他,她会不会恨自己,会不会讨厌自己,会不会再接受自己,一切的一切都令季恒望而却步,人总是这样,不能说的时候却偏忍不住去说,真到能说的时候了,却止步不前,不敢再说。直至可以坦露一切时季恒才发现,自己早已失了开口的勇气,尤其是在撞破长平与戚继轩那亲密无间的举动之后。
虽说心中千万般愤懑与无奈,但季恒却只是希望长平能过的开心,只要她日子过的开心自己再痛苦也无所谓。怀揣这种想法,季恒忍不住去找了戚继轩,希望他可以好好待长平,不料戚继轩竟一口指出自己便是季恒的事实。又惊又恼的季恒冲动之下竟与戚继轩大打出手,直到戚继轩说出他与长平并没有男女之情时方才停歇。戚继轩告知季恒长平这些年来的痛苦,季恒虽心中了然但却又无可奈何,恳求戚继轩助他瞒过去,因为他现在还不曾想好究竟该以何种面目去见长平。心中了然的戚继轩只得勉强应允,并在认出季恒的长平非要亲自去确认时命人假扮成伊宁,这才哄骗了过去。
因每日都在思索到底该如何同长平坦露真相的缘故,季恒对本就不热乎的白凤愈发冷落,也不像往日那般整日做个忠心耿耿的护卫,每每得了空便跑去戚继轩那儿同他商议,并在一直知晓季恒活着的戚继朔为顾采薇的事而忧思时,几个性格迥然有异但却有着共通点的男子便不时聚在这冉秋小筑,颇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季恒三天两头往这冉秋小筑跑,一是为了散心,二是为了躲白凤。那白凤何许人也,自然知晓季恒一心躲着自己的心思,并在季恒不得不回来时有意弄出些事情折腾他。时日久了,季恒也便颇为烦躁,终在一次偶然碰见独自在他们初识的庭院中暗自垂泪的长平后,再也忍受不住,头一次朝几年来置若罔闻的白凤发了火,因心情烦闷的缘故,也便说了许多极其讽刺冷酷的话语,直到白凤哭着跑出去季恒才明白自己做过了头,可这也不能怪他,谁让感情这事是勉强不来的呢。
打那以后白凤就变了,非但不再缠着季恒,反倒对戚继朔愈发殷勤,每日去素来交好的皇太后那儿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从戚继轩处得知皇太后有意让戚继朔纳白凤为妃,而白凤本人也十分乐意后,总算获得解脱的季恒心中暗喜的同时却有一丝丝担忧。知晓戚继朔并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儿,季恒和戚继轩满心以为白凤再努力也只是做无用功,心中也便不以为然,为不让本就心烦意乱的戚继朔更加忧虑,季恒和戚继轩并没有告知戚继朔皇太后打的小算盘,毕竟说不说都一样,不说的话没甚么害处,说了的话也只是徒添烦恼。
可谁也不曾想过白凤竟然会对戚继朔下药,一个女子敢对堂堂一国之君下药,这说出去岂不是倍令皇室蒙羞的事情么?到底是谁给的白凤这个胆子敢这么做?她自己,皇太后,还是那一直没有抓到把柄的齐郡王?季恒之所以迟迟不敢同长平相认,齐郡王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当年齐郡王与先皇的过节是全天下皆知的,可后来齐郡王竟能如此大度不计较已属奇事,这些年更是偃息旗鼓好生在家逍遥快活,可一切却只是表面现象。齐郡王自始自终都对先皇将芷容从自己身边夺走而感到愤怒,只是他将这份愤怒掩藏的极深,从不轻易显现。
表面上虽对顾采薇及戚继朔很好,也极力撮合他们在一起,可暗地里却想尽办法拆散他们,甚至还决意谋反。早前递给皇太后的那封密函的确是出自齐郡王之手,可真查下去却查到了欧太师头上,同齐郡王那是半点关系没有。心中明了齐郡王远没有表面上的那般简单,戚继朔一直是小心应对,并暗中调查足以证明齐郡王意图谋反的证据。
齐郡王究竟是怀着怎样的目的也是不得而知,戚继朔唯一知晓的便是要保住他的吴梁国,维系自己与顾采薇的关系。可齐郡王葫芦里究竟卖的是甚么药戚继朔却猜不透,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齐郡王的名望能屹立多年不倒,这岂非功力尚浅的戚继朔足以匹敌的?可那齐郡王倒也离奇,利用完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欧太师又转而去利用那个单纯的沈洵,虽说在秘而不疏的监视下终将露出狐狸尾巴的沈洵逮住,可那沈洵却是抵死不肯说出事情主谋,并扬言戚继朔和顾采薇绝不会有好结局。
本念着沈洵年幼无知想放一条生路,可戚继轩却说沈洵同齐郡王关系极近,若是贸然放了只怕会打草惊蛇坏了计划,加之沈洵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妄言令戚继朔满心不快,戚继朔也便起了杀心。虽说对不住已仙逝多年的沈老太医,可戚继朔还是决意处死沈洵。念着世代为医侍奉皇室的沈家人的面子,戚继朔特意留了沈洵全尸,并告知沈家人沈洵是突发暴疾而亡,又好生给了不少赏赐以示安抚。沈家人虽心中起疑,但因戚继朔做的滴水不漏,也只得忍气吞声,吃了这个哑巴亏。
且说沈洵一被抓,齐郡王那边的线立刻就断了,想尽办法却不曾找出齐郡王和沈洵勾结的半点证据,戚继朔和戚继轩颇为无奈,心里明白这齐郡王早已是个心腹大患,若不将他除去,只怕这江山很快便要易主,他们也再无安生日子过。
要说众人最为担忧的,还是那长平。他们不敢想象若是长平知晓她的爹爹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后会有怎样的反应,自责也好不相信也罢,对于那个性情真率直的长平来说,都是毁天灭地的巨大打击,能不能经受的住也是个问题。他们谁也不想失去有着灿烂笑靥的长平,可却碍于现状不得不除去她最为敬重的爹爹,这不得不说是件无奈且苦涩的事情。
因此,季恒并不敢与长平相认,他怕当长平知晓自己也参与了如何扳倒齐郡王后会痛恨自己,那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与其让长平痛恨自己,倒不如让自己永远忍受那相思之苦默默在身后守望着她。虽无奈,但也不失为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