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戚继朔终究是因着她而大动肝火,顾采薇默叹口气,更加坚定了与戚继朔一刀两断的决心。虽说如今已知晓自己和戚继朔并非姐弟,可他们唯一的孩子丢了也是事实,况且昨日戚继朔的那一番话也将态度摆的分明,若是此刻去同戚继朔说自己决意离开,只怕也不是甚么难事吧。强忍心中那份不舍念头,顾采薇深吸口气,决意起身去找戚继朔。她知道这事拖不得,拖得越久,离开的想法就越会动摇,乃至于拖到最后就连提及的语气都不复存在,得过且过的了却一生。
“采薇你要去哪儿?”见顾采薇起身,长平急忙唤道,却被顾采薇唇边的决绝笑意惊住,“我去皇上那儿一趟。”说罢,便不顾愣住了的长平和戚继轩,毅然走了出去。
“愣着干嘛,还不去追。”见状,戚继轩顿时回神,推了推长平,自己则先跟了出去。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若是顾采薇此刻前去,事情只怕会一发不可收,自己务必要抢在局面无法控制前处理好才是。且说长平见戚继轩追了出去,也恍然回神,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企图劝阻顾采薇去找戚继朔的决心。二人劝了一路终是无果,刚行至戚继朔所住的寝宫门口,便见一袭枫叶红裙襦,娇小可爱甚是喜人的白凤端着托盘走了进去。
顾采薇的步伐僵滞了下,长平和戚继轩对视一眼,正欲开口解释,便见顾采薇深吸口气,踏出步子向前迈去。
“皇上,这是皇太后让白凤给您沏的宁神茶,您就喝一口吧。”顾采薇刚走至门外,便听着白凤那娇滴滴的声音。门外候着的太监见顾采薇脸色不善,急忙向屋内传唤道:“圣上,皇后娘娘求见。”屋内忽就安静下来,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顾采薇就这么静静站在门口,等候着戚继朔的答复。过了许久,白凤那娇脆欲滴的声音复又从屋内传出,话语中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窃喜:“皇上说今个累了,不想见,皇后娘娘还是请回吧。”
长平和戚继轩盯着仍然站着不动的顾采薇,心中忐忑不安。在顾采薇出宫静养的这段日子里,皇太后不知又动了什么心思,整日让白凤去戚继朔那儿示好,尽管并不被搭理,可白凤却乐此不疲地每日献着殷勤。按说这白凤心念着的是那伊宁,依她那心高气傲的公主性子如何能委身于戚继朔,在他面前卖弄风情?这不得不说是件令人称奇的稀罕事儿。
顾采薇仍伫立于门口不愿离开,只是神色愈发黯淡,长平和戚继轩见状便上前想将顾采薇劝走,顾采薇却不依,仍然默默站着,一言不发,看的长平和戚继轩二人好生着急,又没个办法,只得好言哄劝着。一旁候着的太监见顾采薇不走,也没法子,只得开口劝道:“皇后娘娘,圣上许是今日身子乏了,想早些歇着,您还是…”话还没说完,便听屋内传来白凤愈发娇嫩的声音:“皇上,您别这样嘛,白凤会害羞的。”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娇吟令所有人愣住,长平和戚继轩心里咯噔一下,胆战心惊的望向神色忽平静下来的顾采薇,见她一副波澜无波的淡然模样,他们知道,事情当真无法挽回了。
太监瞅瞅紧闭房门,又看看镇定到不自然的顾采薇,心提到了嗓子眼。“回去罢,今日本宫累了,想早些歇着。”顾采薇忽平静无比的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长平和戚继轩见状,也不好多说,跟在顾采薇后面便离开,只剩站在原地的太监望着那个坚韧身影,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待到众人远去后,这才小声向屋内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离开了。”
“朕知道了。”屋内传出一声沙哑无比的声音。太监得了戚继朔的答复,也便不再多言,继续候在门口,只是内心颇为惋惜。自己是福全的徒弟,打小便跟在戚继朔身后侍奉着,顾采薇进宫后戚继朔所做的一切是看的分明的。而如今只是为了赌气便做戏欺骗对方,这不得不令人惋惜。不过这些事情在心里想想便好了,是万分都不能说出口的,不然,这颗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毕竟在这深宫之中,甚么能说,甚么不能说,甚么能看,甚么不能看都是既定好的,断没有多嘴的权力。
而在紧闭房门的另一端,瘫坐在椅上的戚继朔面容枯槁神色憔悴,脸上甚至冒出些许胡渣,此刻正苦涩的用指尖轻轻摩挲茶杯边缘,朝坐在远处的白凤道:“朕一直很好奇,为何你今日会配合朕演这么一出戏?”白凤闻言,娇媚脸庞浮现出与之不符的坏笑,“皇上,日后若你需要,尽管再传唤白凤便是,白凤必当竭尽全力配合。”见白凤如是这般,戚继朔也没心思深究,阖眼缓缓养神。
并不是有意让顾采薇心灰意冷而联袂白凤演了这场假戏,只是戚继朔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顾采薇而已。至今仍不曾调整好心绪,只觉胸口堵得慌,颇为不适。昨日恼怒之下说的那番话早已令他后悔不已,他知道依顾采薇的性子绝对会较真,而自己向来是说到做到,决不食言的,倘若顾采薇真拿昨日那番话胁迫自己,执意离开自己,那自己该如何是好?今日顾采薇来找自己的原因隐隐能猜到些,不外乎是想和自己撇清关系袖手离开。尽管对自己长久以来单方面的付出感到深深的厌倦与疲乏,可毕竟坚持了这么多年,顾采薇又是自己一见倾心的女子,况且她还怀过自己的孩子,纵使如今再疲惫,又如何能轻易放的了的?
暂时先这样好了,谁也不去见谁,谁也不去扰乱谁的心绪,就这样一直下去好了。怀揣得过且过的想法,戚继朔重重叹口气。
且说顾采薇一言不发的回了宏轩宫,也不歇息,只是自顾自地收拾起行囊来。紧跟身后进屋的戚继轩见状,用眼神示意长平前去阻止。见顾采薇收拾包袱,倘然一副打算离开的模样,长平不由慌了,奔上去夺下顾采薇手中的包袱,怒道:“采薇你要做什么!连我都打算舍弃了是不是?!”
“长平,日后你若相见,来西塘找我便是,我们依旧是姐妹。”顾采薇淡淡笑了笑,却令人心揪得疼痛,长平深吸口气,回头看了眼戚继轩,见他知趣的掩上房门,这才斥道:“采薇你是在跟继朔哥哥赌气是不是?我真搞不懂你们,明明彼此都心心念念的挂着对方为何还会纠葛成这样?你也好,继朔哥哥也罢,难道不累吗?而且我坚信继朔哥哥决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儿,今日之事一定另有隐情,戚继轩你说对不对?”
见长平将话引到自己身上,一直在心中默默想着事情的戚继轩微颌首,声音听不出情绪:“白凤每日去献殷勤,皇上并不曾搭理,今日恰逢皇后前去,忽就亲近起来,岂不是有些匪夷所思?说是做戏也不无可能。”
“对啊对啊,继朔哥哥平日里念得都是你,如何会去亲近其他女人?我猜啊,肯定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所以才这样做的,你若是就这么贸然走了,岂不是遂了那些一心想要拆散你和继朔哥哥的那些的人心了?采薇,跟你说句实话,如今后宫内外觊觎你这皇后之位的太多太多,许多人巴不得你主动退位,好让旁人顶上去,若不是继朔哥哥一直处心积虑的处处替你周旋,你以为你当真能在这后宫之中如此轻松的过安生日子?”
长平一股脑将憋在心中许久的话尽数抛出来,却在一口气说完后捂住嘴巴,脸上露出懊恼之色。方才心急将事实说了出来,只怕非但不能劝阻顾采薇反倒会产生截然相反的效果。不出所料,顾采薇神色愈发淡然,一如多年前那个静静守着绣庄的恬静女子。长平深吸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顾采薇颇为好笑的看着自己:“这些事情,与我何干?”
“顾采薇你究竟是甚么意思?皇兄做的难道还不够?为何你要一次次的伤他?你见他痛苦见他受伤难不曾会感到开心?顾采薇,你的心到底是用甚么做的,竟恁地铁石心肠?难道你对别人待你的好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吗?皇兄当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般的女子!”见顾采薇全盘否定了戚继朔的努力,一直以来默默在旁看着的戚继轩终究隐忍不住,大声怒斥,令长平颇为震惊的盯着他,显然是被吓怔了。而顾采薇,脸上表情愈发飘渺不可捉摸,深深看了戚继轩一眼,顾采薇不再说话,而是静静收着行囊。
早已没了耐性的长平和戚继轩也不再阻止,默默站在一旁望着顾采薇独自收拾行装。见她只是带走那些入宫时带进来的简单衣服,而进宫以后所赏赐的宝贝一件没带,戚继轩内心不由触动了下,却再也不好开口说些甚么,只得望向长平,却见她眼眶泛红,似有泪水即将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