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郡王是在报复,报复先皇夺了他的心上人,也在报复芷容,报复她背弃了自己。这么多年齐郡王一直扮作忠心耿耿不慕名利的好王爷,背地里却在下一盘极大的棋。如今他已达到目的,皇上驾崩,芷容死去,同父异母的顾采薇和戚继朔结为夫妻,甚至有了孩子,一切的一切都在齐郡王的意料之中,他想要看到的不过是所有人知道真相后的反应,更希望能看到顾采薇和戚继朔痛不欲生的模样,那副痛苦模样于他来说,是最快乐不过的事情。
“哀家也是看完信后才知晓这一切的。这信,乃是前些日子齐郡王派人送来,特意交给哀家的。想起先皇年轻时的那些事,哀家便心生悲悯,因此在宫里设了个佛堂,每日礼佛诵经,替先皇祈福。”皇太后看着脸色惨白,目光呆滞的戚继朔和顾采薇,犹豫了下,还是接着道:“哀家念着皇后有孕在身,本不愿这个时候提及此事,但想到皇上和皇后是姐弟,哀家便不得不说了。”
皇太后说完,似有似无的瞥眼顾采薇,见她大受打击的样子,故作怜悯道:“你与芷容年轻时极为相像,哀家初见你时竟错认成了芷容,后来才得知你便是芷容的女儿,这也是哀家为何一直不愿让皇上跟你在一起的缘由,正是因着担心你和皇上是姐弟,所以才百般阻拦。可这毕竟只是哀家的揣测,因此后来也便由你们而去了。可如今心中所忧成了现实,哀家只恨当初为何不极力阻拦。如今酿成这般大错,着实令哀家痛心疾首,每日替先皇祈福之余,更是为你们在赎罪,只愿老天爷能原谅你们的逆天之举。”
顾采薇完全没有听见皇太后究竟在说些甚么,在她脑中不停激荡的只有一个词:姐弟。天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和戚继朔,竟然是姐弟?怎么可能!姐弟怎能相爱,甚至还有了孩子,这岂不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内心从不曾如此动摇过,好似二十多年来一直坚信的一切瞬间分崩离析,不复存在。自己到底做了甚么?爱上了自己的弟弟,嫁给了自己的弟弟,甚至怀了自己弟弟的孩子?
自己到底做了些甚么…脸色惨白的顾采薇自胸腔内发出沉闷笑声,眸里情绪瞬息万变,惊恐、后悔、哀伤、疯狂觥筹交错,倘然一副濒临崩溃的模样。她至今仍不敢相信听到的是真的,她宁愿这只是一场梦,令所有人哭笑不得的荒诞梦,待到醒来时便会发现自己仍躺在宏轩宫的床上,而不是在这儿听一肚子的胡言乱语。
戚继朔也不比顾采薇好到哪去,动摇程度甚至更胜顾采薇一筹。他想过很多会阻挠自己和顾采薇在一起的因素,也觉得自己会有把握解决一切,可他从不曾想过自己和顾采薇竟然会是血脉相连的姐弟,这让他如何还能坚持,如何才能解决?这和活活将自己和顾采薇拆开有什么区别?!不,不对,自己和顾采薇怎么可能是姐弟,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弟弟怎么可能爱上姐姐,怎么可能!
仅凭一封信就说自己和顾采薇是姐弟,怎么能让人信服?即使所有人都信了他戚继朔也不会信!再说了,即使他和顾采薇真是姐弟,这也阻挡不了他爱她的决心,这种爱,与血缘,与身份,与地位统统无关,他不过单纯的爱着那个名为顾采薇的女子而已,即便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
打从心底不相信一切是真的,戚继朔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彻查当年之事,弄清楚自己和顾采薇究竟是甚么关系?在事情查清之前,这件事绝不容许让任何外人知道,她顾采薇依旧是自己唯一的妻,吴梁国唯一的皇后,一切等事情查清楚以后再做定夺。
“母后,朕并不相信信中所言乃是事实,因此决意彻查此事,待事情查清后再做定夺。”戚继朔理理乱作一团的思绪,朝皇太后镇定道。心知自己孩子的脾性,皇太后也不再勉强,任由他折腾,反正一切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待到戚继朔查出真相与信中所言一致,也便会彻底死心,从而放弃顾采薇了吧。想到这儿,皇太后嘴角牵出不易察觉的浅笑。
正说着,耳畔忽传来倒地声音,戚继朔和皇太后循声望去,却惊讶的发现顾采薇倒在地上,下身衣摆被血浸湿。
“采薇!”戚继朔撕心裂肺的吼了声,奔过去抱起已经昏过去的顾采薇,朝屋外大喝道:“来人!快给朕传太医!快!”
本死寂的宫中忽就喧闹起来,无数宫女不停进出宏轩宫,端出一盆又一盆血水;外屋坐着戚继朔,戚继轩,长平一众,正万分焦急的望着里屋,内心满是对顾采薇的担忧。戚继朔目光呆滞,死死盯着那紧闭着的房门,先前那一抹殷红仍灼烧着他的眼睛,他的五脏六腑,他的全部身心。他不敢想象顾采薇会怎么样,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是否还能否保住,更不知晓如若顾采薇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不能接受没有顾采薇的日子,如今他心心念念挂着的只有两件事,一个是查清当年真相,另一个,便是希望顾采薇能平安度过此劫。
“采薇她究竟发生了甚么?片刻前还好好的人怎就忽然变成了这样?你说句话啊!”完全不明就里的长平满腹恼火,朝吭着头一言不发的戚继朔怒吼,全然不顾他是九五之尊的天子。一旁的戚继轩拉拉长平示意她冷静些,却被毫不留情地甩开手。早些时候戚继轩带自己偷偷去了伊宁所住的地儿,并亲眼见到了摘下面具的伊宁,的确是另一个人,而不是季恒。总算死心的长平颇为难过,为心中最后一丝念想破灭而难过,为自己竟将他人误作季恒而难过。刚同戚继轩回到宏轩宫便得知顾采薇出事了的消息,两件事积压到一起,这让长平怎能不恼怒?
戚继朔并未搭理长平的数落,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顾采薇浑身是血的身影,那一幕成为他的心中阴影,永生都难以泯灭。他不是说要保护好顾采薇和他们的孩子的吗?他不是说会给顾采薇依靠吗?为何如今会这样?即使知道了他和顾采薇可能是姐弟,但这并不妨碍戚继朔一心一意爱着顾采薇,她仍是自己的唯一的后,这点是永不可改变的事实。
见戚继朔不说话,长平彻底恼了,站起来指着戚继朔鼻子道:“我真后悔将采薇交给了你!当初我是相信你,觉得你能给采薇幸福我才再三撮合你们的!可是你…你竟然将采薇害到这步田地!我真的很后悔,真的!把采薇交给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了!”长平对戚继朔满心不悦,恨不能狠狠扇他几个巴掌。
许是长平的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戚继朔的心绪,一直未吭声的戚继朔忽然抬头怒斥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朕说话的?!皇后的事你以为朕不痛苦不难过?你以为朕想这样?!朕告诉你,朕的心比你还要痛上千万分!”见从未红过脸的长平和戚继朔如今为顾采薇的事儿吵得不可开交,戚继轩急忙将长平拽到一旁,让她少说几句。
头一次被戚继朔呵斥,长平满腹委屈,眼眶顿时红了,泪水汹涌而下,看的戚继轩颇为纠葛。平生最见不得的便是女人哭,如今这长平在自己面前哭的梨花带雨,戚继轩顿时没了主意,手忙脚乱的掏出帕子递过去。顺手接过帕子,长平也顾不得许多,扑到戚继轩怀中便哭起来。戚继轩本想推开长平,可见她这般模样也不忍再为难她,只得任由她抱着自己哭成泪人。
长平的哭泣声令本就心烦的戚继朔更感烦闷,忍不住斥道:“再哭就给朕出去!”戚继轩只觉怀中人儿震了下,随即怀中一空,只见长平哭着跑了出去。戚继轩僵在原地,看了看一脸愠色的戚继朔,视线最终落在跑开的长平身上。干干跺跺脚,戚继轩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转身去追长平。
待二人看不见踪影,戚继朔这才抬头望向两人离开的方向,重重嗟叹声,开始犹豫是否应当将这件事告诉戚继轩和长平。若是告诉他们,只怕事情会一发不可收。但长平本身是齐郡王的人,而戚继轩的情报网又比自己更深更活络,若没有他们相助,只怕自己要想查清真相并不是短时间便能完成的,而这事又是耽搁不得,能早些解决便早些解决的,拖得越久对他们的关系越不利,也越容易形成心病。
思前想后权衡许久,戚继朔终究决定将事情告诉长平与戚继轩,毕竟眼下首当其冲的是查清真相,至于其他,戚继朔是早已顾不上了的。
正想着,里屋的门忽被打开,满脸疲惫和惋惜的太医走出来,朝戚继朔拱拱手,开口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