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之后却是大悲,转眼间热闹气氛消殆无踪,留下的只有人们的窃窃私语及愈发沉闷的气氛。一众大臣候在邱竹阁外,皆不安的盯着紧闭大门,苦苦盼着结果。皇上昏倒的极其突然,以至于正沉浸在烟火中的众人仍未做出反应,就听戚继朔扶着皇上大声叫太医。一阵慌乱后,皇上被抬进邱竹阁接受诊断,其余人则候在门口等待结果,转眼已有半个时辰。
夜色已深,正是万籁俱寂的幽静时光,偌大的邱竹阁内,却笼罩着压抑沉重。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尽相同,有担忧,有紧张,有凝重,还有其他。顾采薇和戚继朔早已脱去,取而代之的是素衣。谁也不曾想到事情会突然演变成这样,前一刻还喜庆洋洋,气氛大好,下一秒就忽然出了这种事,何况还是在自己大婚上,换做是谁,内心都会百感交集,痛苦万分吧。
皇上病危,所有人皆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出。戚继朔也没顾上神色落寞的顾采薇,内心焦急万分,目光一直紧紧锁在门上,巴不得下一秒就有太医出来告诉所有人,皇上没事的消息。可这只是戚继朔的妄想,一个时辰过去,太医仍未出来,戚继朔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如何也想不明白皇上缘何会忽然昏倒,在他眼中皇上龙体一直很好,从未害过大病,如今怎就说昏就昏了?百思不得其解,戚继朔只希望皇上能平安无事,可太医至今未从屋里走出,这让自己如何是好?
顾采薇站在戚继朔身侧,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眸里写满忐忑不安。若说心中担忧,顾采薇绝不比戚继朔差到哪去,她很怕,怕皇上真的驾崩,对于这个一生都念着自己母亲的帝皇,顾采薇心中不止有感激,甚至还有丝憧憬,这种憧憬,是女儿对父亲般的感情,她不想失去这个父亲般的存在,尽管相识时间不长,可皇上待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好,甚至还力排众议将自己嫁给了戚继朔,对于皇上,她很感激,所以真心希望皇上能平安度过此劫,早知道当初在西相寺祈福时替皇上求个平安就好了,顾采薇内心颇为后悔,默叹口气,视线落在同样焦急的戚继朔身上。
见戚继朔脸上不止惶恐,更多的还是恐惧,心知他绝不比自己好到哪去,顾采薇默叹口气,悄悄握住戚继朔的手,以示安慰。感受到顾采薇自手心传来的暖意,戚继朔有些无力的笑笑,忽想起什么,手轻轻搭在顾采薇肩上,低声道:“采薇,你身子弱,夜深露重,还是先回去歇着,待有消息了我再派人通知你。”
甚是坚定的摇摇头,顾采薇柔声宽慰道:“皇上一直待我不薄,如今皇上病重,我又怎能安心歇着呢?不如在这耐心等着,好歹还能心安些。”戚继朔重重叹口气,也不勉强,只是派人取了件披风替顾采薇系上,以免被夜风吹坏了身子。
齐郡王站在一旁,身后跟着的则是白日在府里同他打趣的中年男子,二人交头接耳悄悄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中年男子点点头便离开了邱竹阁,而齐郡王则一副凝重模样的看了会大门,这才走至戚继朔身边,好生劝慰。顾采薇看着养育自己十来年的齐郡王,这才惊觉齐郡王不知不觉已经老了,两鬓略染白霜,脸庞也愈发沧桑,透出老者特有的睿智来。顾采薇还记得当初刚来王府时齐郡王的风采,文采裴然,样貌儒雅且谦谦有礼,难怪母亲宁愿选择只是王爷的齐郡王也不打算和九五之尊的皇上共结连理,有时候,感情的确是件令人无奈的事。
见齐郡王面色凝重,显然也是为皇上的突然病倒而担忧,戚继朔正欲开口,却听齐郡王开口道:“圣上突遭不测,何况还是在采薇的大婚上,本王内心的确痛苦万分,只望圣上能平安无事,不然,本王的风烛残年只怕过的也不安稳,倒不如就此随圣上去了算了。”见齐郡王如此说,顾采薇和戚继朔急忙出声安慰,劝慰许久齐郡王这才想开些,只是叹息不止。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仍没有太医从屋里过来,众人有些急了,戚继朔几次想推门进去看看情况,却被齐郡王拦住,说为了皇上着想,还是稍安勿躁,在门口默默等候好了。想想也是,戚继朔只得强压心中不安与恐惧,生生地将那颗即将跳出来的心给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他几欲失控。好在顾采薇一直紧握他的手给了戚继朔莫大勇气,倍感心安的戚继朔这才有勇气静静等待结果。
“皇兄,父皇怎么了?”背后忽传来更为焦急的声音,戚继朔回头,见是衣冠不整显然是刚睡下又匆匆赶来的戚继轩,示意他先将衣服穿戴整齐,这才告诉戚继轩皇上还在屋里,已经快两个时辰了。戚继轩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同时心中涌出一种皇上即将离他们而去的不祥预感。强忍住不安的预感,戚继轩不想再给他们施加压力,只得不时看看紧闭大门,目光在戚继朔和大门之间来回打转,内心却疑问更深。
一切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巧合了?顾采薇同戚继朔这边才刚结婚,父皇这边就病倒,再加上之前去西相寺时澄明方丈告诉顾采薇父皇他们的往事,是不是太过巧合了?戚继轩越想越头疼,总觉得有张无形的阴谋网正缓缓张开,幕后黑手却隐藏在看不见的深渊中,虎视眈眈注视着这一切,令所有人不寒而栗。
况且,还有许多事情自相矛盾,完全说不通,就拿芷容与父皇的事情来说,就有很多没有解释清楚的地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戚继轩内心愈发凝重,却又不敢深入查访,怕查出来的结果令自己不寒而栗。矛盾想法令戚继轩颇为纠葛,只得直摇头叹气,引得戚继朔几次询问出了什么事,只推说没事,替父皇的安慰着急罢了。
戚继朔也没细想,眼下他全部心思全放在了父皇的安危上,乃至于忽略了戚继轩欲言又止的模样,戚继朔时常在想,若是当初稍稍注意到戚继轩的异常并加以重视,是否日后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离合悲欢了?可一切也只是奢望罢了,木已成舟,纵使再后悔又有何用?
白凤一个人缩在角落,看着片刻前还众星捧月般围着自己的众人转眼间就将注意力移到昏倒的皇上那儿,白凤内心就倍感失落。虽然对于这个皇上并没甚好感,可他毕竟是自己在宫中唯一的靠山,若他不在了,自己在宫中岂不是更加举步维艰?更何况,若是皇上不在了,那伊宁势必不会再同自己在一起,或许会以季恒的名号拿回他因为自己而失去的一切。她决不允许发生这种事,他是自己的伊宁,只能是伊宁,而不是长平的季恒,绝对不是,伊宁是自己的,谁都抢不走。
彼时的白凤,仍未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有多危险,当时的她,一心只想着将深爱之人据为己有,却全然不知自己正踏入危险边缘,当然,这是后话。
且说众人苦苦等候半响,直至天边露出鱼肚白时,满心疲惫的太监福全才缓缓从屋内走出,见众人皆迎上来望向自己,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戚继朔一众,沉声道:“太子殿下,太子妃,二皇子,皇上唤你们进去。”几人相视一眼,顾采薇见戚继朔有些踌躇,便捏捏他的手,示意让他放心。戚继朔回握顾采薇的手,露出疲乏的笑,二人便先走进去,戚继轩紧随其后,在众人着急的目光中缓缓关上了门。
早先只听说皇上昏倒,却未曾想皇上竟病的如此严重,面色蜡黄且眼窝凹陷,倘然已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模样。如何也想不通向来龙体安康的皇上竟然会病的如此严重,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气若游丝,一众围在床边的太医正井然有序的替皇上施针。几人站在一旁,见着这副光景,眸里有痛苦,有伤心,谁也不敢想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一直候在旁边的太监福全心里也好受不到哪去,他自小便进宫侍奉皇上,转眼已有二十来个年头,此刻皇上病危,他这个忠心耿耿追随圣上大半辈子的奴才又如何不难过?见几人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悲伤,福全叹口气,向几人坦露皇上其实早患了咯血症,一直以来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便瞒着,只是时常密召前来针灸罢了。今日许是因为太过兴奋,再加上又喝了太多酒,才导致病情突然恶化,奄奄一息。
几人登时愣住,顾采薇更是当场眼泪便滑了下来,紧紧握着戚继朔的手,强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戚继朔和戚继轩神色黯淡,低垂着头,眸里是无尽悲凉,他们谁都接受不了自己最重要的父皇就这么撒手人寰,一点也接受不了。
“采薇,过来。”几人正伤感,却听皇上虚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