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默默听皇上的责难,谁也不敢吱声。见众人这副模样,皇上重重叹口气,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待众人散去,皇上才无力地瘫在椅上,仿佛憋了很久似的,捂嘴猛烈咳嗽起来。一旁的太监福全见了,急忙倒了杯茶端过去。皇上又咳嗽了好一会儿,这才颤巍巍的接过茶一饮而尽,阖眼长舒几口气,缓缓对福全道:“朕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还能否撑到朔儿大婚了,唉。”重重叹口气,皇上又咳嗽几声,眸里写满无奈。
“继朔哥哥,你又要对我说教了是不是?”戚继朔一众回到冉秋小筑,刚坐定,长平就觉着背后直冒冷汗。瞅了眼戚继朔,见他面色发黑,正凶狠的盯着自己,当即嘴一撇,躲到顾采薇后面,悄声道:“采薇~继朔哥哥要欺负我,你帮帮我嘛~”越发觉得长平脾气越来越孩子气,顾采薇笑笑,将长平推到戚继朔面前,“这事的确是你不对,挨训斥也是应该的。”
见顾采薇也不帮着自己,长平嘟着嘴,还未开口,就被戚继朔狠狠敲了脑袋。长平捂着头,可怜兮兮地望向戚继朔,一副我见犹怜的凄楚模样。戚继朔倒没吃这一套,板着脸斥道:“下次你再做这种冲动的事,信不信我把你给扔大街上去?”不服气地看了戚继朔一眼,长平哼了声,没再说话。
戚继朔对长平开始了喋喋不休的说教,顾采薇听了会儿,便百无聊赖的走到一旁看戚继轩作画。见画中是一对男女漫步于林中小径,四周花团锦簇,春意盎然,好一番曼妙景象。早前便听闻戚继轩丹青一流,如今亲眼见了才明白所言非虚。尽管顾采薇并不懂这些,但她还是能看出这幅画的意境及韵味。
并不敢出声打扰,顾采薇只是在旁默默看着,直至戚继轩作完画。一心扑在画上的戚继轩这才注意到站在身侧许久的顾采薇,歉意的笑笑,忽想起什么,在画堆里翻了许久,终于掏出一幅画来,递给顾采薇,“许久前替你和皇兄画的,耽搁到现在一直忘了拿去给你们,如今正好趁这空档顺便给了。”
未曾想过戚继轩会替自己和戚继朔作画,顾采薇有些感动,对戚继轩的看法也有些改观。唤仍在喋喋不休唠叨长平的戚继朔过来,二人共同打开了画卷,随即同时怔住。只见飘着细密碎雨的青石板路上,躲在屋檐下避雨的华冠男子痴痴凝视那独自走在桥上,撑着花纸伞的女子,静谧且安详。见戚继轩画的是自己同戚继朔初识时的事情,心中不由回荡起在西塘时的往事,唇边勾起怀念的笑。
不仅是顾采薇满心喜欢,戚继朔也欢喜的很,拍拍戚继轩肩膀,笑道:“继轩,老实说,这次又想从我这儿掏什么走啊?我的好东西都快被你掏空了。”戚继轩见戚继朔如此调侃自己,看了他一眼,“本来是想拿这幅画换你那尊紫檀佛塑的,如今就当我送给这未来皇侄的赠礼好了。”见戚继轩这么说,顾采薇脸一红,半晌没好意思开口。看出顾采薇的尴尬,戚继朔将画卷好握在手中,揽过顾采薇,“回头将画挂房里好了。”
顾采薇白了戚继朔一眼,只觉羞涩无比。长平同戚继轩见状,皆掩嘴浅笑。气氛正好,却闻屋外传来通报声,说是白凤求见。
几人顿时安静下来,刚才的愉悦气氛荡然无存。对于这个白凤,几人并不太待见,说不出理由,只是纯粹觉着在一起不舒服罢了。可那白凤毕竟是皇上请来的,总不能失了礼,尽管不知道她是来作甚么的,戚继朔还是唤她进来。
满脸笑容的白凤闯进来,却见着屋内人各忙各个的,谁也不曾搭理她,笑容登时僵住,却还是腆着笑同众人一一打招呼。得到并不算热情的回应后,白凤只得走向最好相处的长平,“长平姐姐,白凤听说下个月太子殿下就要和采薇姐姐成亲了呢,真好,白凤好羡慕呢。不过呀,白凤等太子殿下和采薇姐姐成亲后也可以和伊宁成亲了呢,是不是双喜临门呀?”本满脸平和的长平听到最后一句陡然变了脸色,突如其来的失声惊叫吓了屋内其他人一跳:“你说什么?!你要和伊宁成亲?!”白凤笑盈盈地点点头,脸上堆满笑容。
长平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虽说坚信伊宁就是季恒,可毕竟未得到确认,而如果真是季恒的话,又怎会背弃她去娶其他女子?坚信季恒绝不会背叛自己,长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了,伊宁只是和季恒有些相似而已,真正的季恒已经战死沙场。对,没错,一定是这样的,是自己思念过度才认错了人,人死怎么可能复生?自己一直在异想天开呢。嘴角扯出笑,长平头一次觉着自己是如此可笑。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只有一墙之隔的屋外,默默听着一切的伊宁紧紧攥着拳头,面具下的表情是痛不欲生。
见长平神色不对,顾采薇正欲规劝,却见一直坐在案几前的戚继轩抬头朝白凤道:“白凤公主真是好福气,能嫁给伊宁侍卫,不如这样,我送一幅字给你,就当提前送贺礼好了。”白凤见戚继轩居然搭理自己,顿时喜笑颜开的凑过去,打算看他题字。
戚继轩扫眼正怒瞪自己的长平,在案几上铺开纸张,正欲提笔,忽扭头冲白凤歉意一笑:“白凤公主,我题字作画时并不喜欢有人围观,所以还劳烦你去那边小坐会儿好了。”白凤闻言,也不好多说,走至一旁坐下,目不转睛的盯着戚继轩挥斥方遒。
长平恨恨的盯着戚继轩,完全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如此待那白凤,这不存心给自己找气生么。越想越气愤,长平索性支着脑袋别过头不去看那戚继轩。察觉到气氛不对,顾采薇有些担忧的望了眼戚继朔,希望他可以阻止。可戚继朔却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浅抿口,朝顾采薇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心中越发不解,顾采薇彻底茫然了。
没过一会儿,便见戚继轩将一封信函递给白凤,笑道:“记得回去后再拆开,这是我写的祝辞,现在打开福气就没了。”自幼在边关长大的白凤哪里懂这些门道,懵懵懂懂的点点头,朝戚继轩露出灿烂笑容:“那白凤现在回去好了,多谢二皇子了。”说着,便同众人行了礼,蹦蹦跳跳甚是快活的离开屋子。
白凤一走,隐忍多时的长平便怒不可遏的走至戚继轩面前,狠狠推了他一把:“戚继轩你什么意思?存心给我难堪是不是?”戚继轩只是笑,并不做声,任由长平指责自己。顾采薇见状,急忙起身欲阻止两人,却被戚继朔轻轻拉住手,摇摇头,示意顾采薇不要插手,待她重新坐下后这才慢悠悠的朝戚继轩道:“继轩,把你在纸上写的话告诉长平吧,不然这丫头会气死的。”
见戚继轩这么说,长平有些错愕,却听戚继轩大笑道:“皇兄还是你了解我,我想我在纸上写了什么,你应该能猜出个所以然吧?”见戚继朔笑着点头,戚继轩这才将长平按在椅上坐好,“知道我在纸上写了什么不?”长平摇摇头,见戚继轩满脸坏笑,内心不由哆嗦了下。
“邻家有女初长成,嘴不饶人心最毒。将来嫁作为人妇,鸡犬不宁无安生。”戚继轩每念一句,戚继朔便低声笑一次,而长平则是听愣了,半晌才冒出来一句:“你也会做出如此没水准的诗?”见长平未明白话中深意,戚继朔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继轩这是在指桑骂槐,变着法子羞辱那白凤公主呢。”戚继朔这么一解释,长平这才焕然大悟,脸上一副茅塞顿开的表情,见戚继轩一脸得意,又好气又好笑的白了他一眼,再也按捺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还边轻轻推搡着戚继轩,眸里盛着的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喜悦与甜蜜。
见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顾采薇提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看着笑容满面的众人,也由衷地感到开心。忽想起许久没有消息的秀儿,也不知道最近过的如何,便生了回西塘看看的念头,却被戚继朔阻止,“采薇,你如今有了身子,还是少走动的好,秀儿的事情我自会派人去查,你尽管安心在宫里呆着便是。”想想也是,顾采薇也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期望秀儿能过的幸福罢了。
日月如斯,转瞬间顾采薇和戚继朔的婚期便临近了。宫中越发忙碌,众人皆在为当朝太子,未来的皇上迎娶太子妃而奔波。前来齐郡王府贺喜的权贵们更是险些将齐郡王府的门槛踏平,不胜其扰的齐郡王索性对外称病,这才令前来套近乎的众权贵稍微消停了会儿。
皇后依旧不待见顾采薇,可因着顾采薇有了孩子的缘故,母凭子贵,皇后也消停了许多,令皇上倍感欣慰。
很快,便到了七月初八,大婚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