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屋内,见长平躺在床上,一副睡的正香的模样,既无奈又好笑的顾采薇替她将被子掖好,坐在床边,默默拿帕子替她拭去额头汗珠。瞅着那张仍旧苍白的容颜,默叹口气。正踌躇是否将她唤醒吃点粥,却听长平呓语般轻轻唤道:“季恒…”顾采薇听的心中一紧,更感哀怮。用手轻轻抚平那蹙起的柳眉,温婉道:“长平,醒醒。”因不忍长平在梦中思念那早已逝去的人儿,顾采薇终究还是将长平唤醒。
缓缓睁开朦胧双眼,长平见着一脸温柔的顾采薇,无力的笑笑:“采薇,你回来了啊…”顾采薇微颌首,将还热乎的小米粥端起,舀起一勺放嘴边吹凉了些,示意长平张开嘴。顺从的张嘴咽下粥,长平缓口气,看着正舀粥的顾采薇,“采薇,你还记得么,我十岁的时候害了病,你也是这样喂我的呢。”
顾采薇想了想,又喂了长平一勺粥,“记得那是我来府里的第三个年头,这年夏天你贪玩,从假山上摔下来,手摔折了,只能躺床上静养,你呀,还不老实,整天吵着要出去。王爷哄你半天,你才肯老老实实的呆在床上。结果呢,非要我亲自照顾你,其他人都不要。那些日子把我累的够呛,又不好埋汰你,唉。”
顾采薇嗔怪的语气令长平调皮一笑,伸手抱住顾采薇的胳膊,头枕在肩上,娇笑道:“采薇,谁让你人好呢,你说是不是。”顾采薇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将粥塞进长平嘴里:“吃粥吧你。”
二人感情正好,门口忽响起敲门声,顾采薇唤了声进来,便见满脸笑容的戚继朔走进来,“采薇,你陪到现在也累了,还是去歇会好了。”顾采薇摇头示意自己不累,喂长平吃完最后几口粥,毫不客气地将碗递到戚继朔手上,这才扭头朝长平道:“吃饱了么,没吃饱的话让你继朔哥哥再给你弄些。”见顾采薇面露得意,长平也顺势回道:“继朔哥哥,我还要吃,你去给我弄嘛~”
被长平无厘头的耍宝逗乐,戚继朔看看手中空碗,朝长平调笑道:“我看你是休息好了,精气神挺足的嘛,想吃什么自己去弄,甭折腾别人。”见戚继朔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长平嘟着嘴使劲摇顾采薇的胳膊,“采薇,你看,继朔哥哥欺负我,你替我报仇嘛~”对长平一再耍宝感到无可奈何,顾采薇同戚继朔不约而同道:“长平,再这么滑稽下去你的名声可要彻底没了哦。”
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谁在乎这些虚假的名声啊,要不是怕给爹爹丢脸,我才不会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来呢。”长平别过头,重新躺下来,“采薇,我有些乏了,你也去歇会吧,这已经后半夜了。”顾采薇还想说什么,却被戚继朔止住。见长平侧过身不再看他们,也只得作罢,随戚继朔一并走了出去。
“采薇,长平其实并不是齐郡王的亲生女儿,这事你是否晓得?”二人走至院中坐下,戚继朔便开口道。顾采薇愣了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么回事。在记忆中,一直以为长平的母亲失踪了,谁曾想长平并非皇室嫡女,这不得不说是件离奇事。见顾采薇满脸困惑,戚继朔叹口气,这才缓缓说起长平的身世。
二十年前,不不知是何缘故,本已许给四皇子的芷容被太子抢了去。四皇子闭门不出半月有余,就在众人揣测向来不慕名利的四皇子是否会同太子作对时,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出现了。四皇子同太子依旧如当初那般要好,似乎从未发生过半点矛盾一样,每日说说笑笑,有时还替二人打掩护,感情非但没有恶劣反而越来越深厚,真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不过唯一奇特的是,自独身以后四皇子再未有过其他女人,哪怕日后太子迫于压力离开芷容,四皇子也只是派人打听芷容的下落,并不提其他,得知芷容在西塘安生立命后,便不再执着些什么,而是将全部心思放在了辅佐朝政上。
转眼太子已经登基,因心中有愧的缘故,皇上变着法子想补偿齐郡王,可却被一一婉拒。皇上无奈,但又无计可施,时日久了,也便随他而去,只是齐郡王重情重义的名声传播开来。尽管对一把年纪的齐郡王仍未娶亲生子耿耿于怀,可却不好再干预什么,只得干着急。
且说那日齐郡王下朝回府的途中,偶然见着路边一妇人怀中抱着个婴儿,说是卖孩子替丈夫治病。齐郡王见那妇人眉眼同芷容有些相似,不禁想起往事,内心颇为触动,便给了些钱让她拿去瞧病。正欲走,却被妇人唤住,说是要将孩子送给齐郡王。本欲推辞,却被那妇人告知家境贫寒,养不起孩子,求齐郡王救救这孩子。齐郡王见是个女孩儿,且粉嫩水灵甚是讨喜,便生了恻隐之心,将孩子领了回来。
为了给孩子一个正当名分,齐郡王对外宣称孩子是自己每次出门游玩时偶遇一女子,两情相悦便有了情,如今那女子因难产而逝世,自己便将唯一的女儿领回来抚养。尽管失了重情重义的美名,但齐郡王却并不在意,觉着一切功名利禄都只是过往云烟,远没有生命中的爱人来的重要。
许是为了心灵的安宁,齐郡王将孩子当做亲生的抚养,除了齐郡王,没有人知道这个堂堂王爷嫡女实际上是个领养来的。见齐郡王有了后嗣,皇上内心也好受了许多,爱屋及乌,对这孩子也是百般疼爱,于是长平便在众人无微不至的呵护下长大,直到芷容带着女儿回来,齐郡王接纳了她们母女二人。
颇为震撼的顾采薇难以置信地盯着戚继朔,怎么也想不到长平的身世竟这般离奇,更想不到的事,齐郡王对母亲竟然用情如此之深,终身未娶,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要将母亲拱手让给皇上?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再说了,即使皇上离开了母亲,齐郡王也大可以将母亲留在身边的,为何只是多年来默默关注着呢?对当年的事情越发不解,顾采薇只觉头痛欲裂。
“继朔,你是如何知晓这事的?”越想越烦闷,顾采薇索性不去想,便向戚继朔询问。只见戚继朔面色陡然凝重,再不说话。经不住顾采薇的再三追问,戚继朔这才道:“是父皇无意间提及的。父皇说,齐郡王重情重义,此生只爱过一个女子,为了那个女子终生不娶,也不曾染指过其他女人,是唯一一个令他敬佩的男人。”因着这话自相矛盾的缘故,戚继朔便暗地里让戚继轩查长平的身世,查到的便是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继朔,你知道么,我现在越来越想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母亲和他们之间的恩怨到底是怎样的?太多太多的疑问压在胸口,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继朔,你帮我好不好,帮我查清楚当年的真相好不好?”顾采薇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眼角已有泪光闪动。戚继朔见顾采薇这般痛苦,倍感心疼的拥她入怀,柔声道:“我答应你,尽快查出真相便是。”
将头埋进戚继朔怀中,顾采薇轻轻点点头,心中总算安稳了些。
又在院中温存了会儿,二人各自回去看了看长平和戚继轩的情况。见二人已睡下,忙了将近一整天的二人只觉疲乏不堪,回屋倒头便睡着了。
次日,众人皆睡到日晒三竿才缓缓醒来,谢过澄明方丈,众人便急急地往宫里赶去。不出所料,刚回到宫中便被皇上传唤。御书房内,面色难看的皇上望着一众四人,半晌未说话。被凝重气氛所感染,就连能说会道的戚继轩也不敢造次。皇上沉默了许久,才朝戚继朔道:“朔儿你身为太子,微服去西相寺拜佛朕便不追究你了,可你连一个护卫都不带,你可曾想过如果出了事那该怎么办?你对得起你的身份吗?”心知皇上说的在理,的确是自己太轻率了,戚继朔并未反驳皇上的话,低着头不吭声。
见戚继朔意识到自己错了,便将视线落在顾采薇身上,目光稍微柔和了些许:“采薇,你如今有了身子,万事小心些才是,怎能由着朔儿胡闹呢?假若伤到了朕的皇孙,那该如何是好?”心知皇上指责的是,顾采薇低头认错:“是采薇疏漏了,还请陛下责罚。”叹口气,皇上摆摆手:“朕是为了你好,并没责罚你的意思,下次注意些便是。”
顾采薇点点头,皇上这才看向长平和戚继轩,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声音也提高许多:“长平,轩儿,你们俩是最令朕失望的!你们年岁也不小了,为何做事如此冲动不计后果?若不是澄明方丈连夜派人来告知情况,朕真的差点下令出动禁军上云苍山搜寻你们了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