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群龙无首,那便是一盘散沙,无论怎样都成不了大气候。
一国之中,自有君主,便是那九五之尊。后宫之中,也需要六宫之首,方可平定一场又场勾心斗角的风波。
王美人的死讯好似平地惊雷一般,在后宫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太后很是不悦,竟亲自插手问询此事,大有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架势。
元玉梧一早便被召到慈宁宫,她心中知晓所为何事,看了看自己一身素白的宫裙,只得无奈叹气。在桐碧的帮助下,速速换了件庄重得体的湖蓝色百蝶绣纹群。
到慈宁宫时,已见那里早有一众嫔妃,太后坐在凤榻之上,皇后宋子岚次之,然后依次才是安妃、宁妃、容妃、顺妃、全妃。
元玉梧踏进殿中,俯身对太后行礼,太后说了句,“赐座。”但底下空着许多座位,却并未指明要她坐哪一个。元玉梧想着今日大概是审讯王美人死讯一事,有了些结果,所以才召来众妃见证一下。逝者已矣,也不是什么该热闹、抢风头的事。这么想着,她便随意找了个近旁的位子,正打算过去,听到身后有人叫道,“姐姐。”
那轻轻柔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几分纯真,正是秦沛安。
元玉梧心下一愣,转身已是一副得体的笑颜,“妹妹何事?”
“不如就坐在沛安身旁罢。”她指了指自己旁边特地空出的一个位子。
元玉梧见太后的神色,似乎并无异议,于是点点头,由桐碧扶着,走了过去。
两朝后宫,五年的磨砺,血腥的场面、残忍的场景元玉梧见的多了,可王美人那个贴身的丫鬟带上来时,伤痕遍体的模样还是让她微微吃了一惊。
尽管因为要见太后圣颜,已经给她处理过血迹,也换了身干净的囚服,可她眉眼、手臂上的伤痕还是怎么也遮盖不住的。
太后见到此情此景,也是一皱眉头,有些不悦。开口,沉声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且说无妨。你家主子的事,若是真的有人存心陷害,那哀家自会做主。”
丫鬟名唤彩露,闻言,并没有立刻答话。只是俯身连连叩头,额上本就有伤口,这么一叩头,鲜血顿时渗了出来。她诚惶诚恐的模样,显得很是胆怯、惊俱。
座下已有妃嫔用帕子微微掩着唇,身子一侧,不忍再看下去。
“够了。”太后眉头皱的更甚,此言一出,立刻有公公上前来,扶住彩露,不让她继续叩头。
“哀家在问你话,将你知道的和盘托出,难道要哀家问一句,你才肯说一句么?”
皇后宋子岚见太后已是有了怒意,暗叹一声,声色威严的说道,“彩露,还不快快招了?”又对太后身边,负责审讯彩露丫鬟的赵公公喝道,“不是说有了结果么,如今她却这般死不肯开口,赵公公要作何解释?”
太后冷冷扫了她一眼,哼笑道,“哀家在问彩露一人,何时要劳烦皇后答话了?”
皇后垂眸,堪堪噤了声。
“哀家不过去了江南行宫短短一年而已,说长不长,一回京不足两个月,竟遇到这件命案。哀家是不是该教训你这个皇后教导无方?”
“臣妾……”宋子岚暗暗咬牙答道,“臣妾自然责无旁贷,甘愿受罚。”
“罢了,”太后挥挥手,“哀家现在正对彩露问话,责罚你做什么?”
又是等了许久,彩露才终是肯开口,只见她叩了叩头,哽咽着声音说道,“事情还要从六个月前说起,我家主子因宫宴时不慎与容妃娘娘穿了同一件样式的宫裙……”
她的话音未落,赫蕾公主就急急站了起来,“这丫鬟怎么血口喷人,你是想说本宫因为区区此事就害死了你家主子?”
彩露又是流着泪,一阵叩头。
太后摆摆手,“容妃,若不是你做的,哀家自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接下来,在彩露说完之前,任何人都不要从中打断,否则可别怪哀家责罚。”
于是殿中一片寂静,只听得见彩露哽咽的声音,很是令人揪心。
“我家主子心直口快,众位娘娘都是知晓的。大概因为此而得罪了容妃娘娘,起了几次冲突。从那以后,容妃娘娘每每遇到我家主子,没有不冷嘲热讽的。说起来,倒也是我家主子咽不下那口气,她知道容妃娘娘有一件从乌桓国带回来的项圈,很是珍贵。于是那日吩咐奴婢去偷了过来,想让容妃娘娘因找不到而着急。可是,后来听说那项圈是容妃要在荷清宫中秋之宴上用的,知道事关重大,所以又赶忙让奴婢悄悄送了回去。可后来此事败露,容妃便对我家主子怀恨在心。那夜在湖边赏花时遇到我家主子,两人厮扯间,她便推了我家主子落水。奴婢大惊,去找人来救我家主子,可再赶到时,就看到主子已经……已经……”说道此处,她已是泣不成声。
“你说完了?”容妃清喝一声,“颠倒是非,黑白不分的丫鬟,我何时在赏花时遇到你家主子了?既然没有遇到,又怎么可能推她落水?”
彩露这时倒是毫无惧色了,答道,“就是八月二十八那夜。”
容妃不可置信的嘲讽一笑,问道,“何地?”
“碧月湖九曲桥边。”
“满口胡言。”容妃上前一步,跪地拜道,“请太后明鉴,臣妾那日根本没有去碧月湖,也不曾遇到过王美人。”
太后摆摆手,一副稍安勿躁的神情。只见赵公公说道,“带华阳宫绣连上来。”
又一个丫鬟被带了上来,行了礼答道,“禀太后娘娘,奴婢是容妃娘娘的贴身丫鬟,那日却曾与娘娘一同到九曲桥,可以证实彩露所言并无半分差错。”
容妃颇有些四面楚歌的境地,呵呵一笑,指着绣连喝道,“本宫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东西。”然后坦然的对太后答道,“臣妾与王美人有过节不错,她也曾偷了臣妾的项圈,后来是被臣妾发现。但臣妾也绝无起了杀心这样的念头,请太后明察。”
“你会对我家主子并无杀心?”彩露仰头质问她,“你多次要对我家主子掌嘴,说什么大刑之类的话。”她转身对太后说道,“回禀太后,那次容妃对我家主子掌嘴,玉妃娘娘也是在场的,一问便可知。”
太后皱眉,目光停留在玉妃身上。
元玉梧于是起身,“容妃与王美人在御花园起了冲突,臣妾确是亲眼见到过,也出言阻止过了。”
一场闹剧,持续了两个时辰方才结束。并无得到最终的结果,容妃坚持自己与此事无关,但彩露受刑后的供词也不是不可信的。
于是太后便下旨,此事查明之前,容妃暂且禁足在华阳宫,避免徒生事端。
元玉梧手肘撑在书桌上,正细细思索今日发生过的种种。以她看来,容妃确实盛气凌人,不过她自幼便生长在乌桓皇宫,是万人宠爱的公主殿下,娇生惯养之下,傲气一些也是正常。但真的如她所说,她应该不会因区区小事就对王美人起了杀心的。
但太后方才回宫,并不了解容妃的为人,而且审讯彩露的公公正是太后身边最信任的赵公公,太后难免会听彩露的供词。还有华阳宫那位丫鬟,并不是容妃从乌桓国带来的,也有许多可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