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相识,称谓可见交情匪浅。这是卫昔昭的判断。
季青城拱手施礼,“微臣见过安乐公主。”
在卫昔昭眼里,他忽然变成了铁块,冰冷,漠然。
随太后回乡省亲的安乐公主……萧龙淇,卫昔昭为之心头震动。
“此间没有公主。”萧龙淇抬手示意免礼,“皇祖母看着我碍眼,便放我先来龙城了。”
季青城权当没听到的样子,“微臣命侍卫护送公主回行宫。”
萧龙淇无奈地轻笑,“为了躲我,你不肯留在京城,游走四方。如今我找了来,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笑意惹人怜惜,言语婉转道尽千回百转的委屈,让人忍不住心生恻然。
季青城沉默片刻,忽然沉声问侍卫:“谁在房里?”
卫昔昭立刻倍觉做贼心虚,虽然事出有因,仍是忍不住后退,下意识的想躲避。
侍卫不擅撒谎,结结巴巴的:“是、是、是小九。”
小九咧了咧嘴,跑了出去,“侯爷,五小姐来了,在房里小憩。”似是怕萧龙淇误会而进房去看,又加一句,“八九岁的小孩子,贪睡。”
果然,萧龙淇轻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季青城这才回应方才的话:“微臣不论去何处,都是奉圣命。”
萧龙淇眼中写满“你哄谁呢”,却不点破,款步到石桌前,拿起桔子,闲闲剥开,放了一瓣到嘴里,立刻忍不住蹙眉,“怎么这么酸?”
小九垂了眉眼,暗自腹诽:侯爷特地选的,不酸才怪。只是不知道房里那位的心,此时酸不酸。
里面的卫昔昭,则看了看拿在手里的桔子,慢慢剥开来。
季青城却不给小九装哑巴的机会,“怎么没送过去?”
“呃……”小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萧龙淇听出端倪,忙站起身,指了指石桌上的东西,“小九,快给人送去吧。”又问季青城,“少了这一个,要不要我赔给你?”
“不必。”
“不知是谁,口味这样与众不同,倒是有趣得很。”萧龙淇婉转问道,“不知哪日能给我引荐?可是卫大人膝下哪位千金?”
轮到季青城装哑巴了。
小九忙不迭拿起东西,转身快步离去。
萧龙淇的笑容慢慢消失,语声沉凝:“我听到了一些事,皆与你、卫府中人有关,是真的么?”话到末尾,变得紧张、忧虑。
“公主该听的该看的,是皇室、皇亲贵戚。”季青城神色沉郁,语调清冷,“微臣所听的所看的皇室,除了朝堂,从无其他。”
萧龙淇抿了抿唇,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久不相见,你竟丝毫未变。你……”
季青城貌似恭敬,却更加疏离,撵人走的意思很明显,“微臣还有公务。”
萧龙淇忽然问道:“青城,我从未勉强过你什么,对么?”
“自身事,微臣不会也不能被人勉强。”语气淡然,透着决绝。
“好。”萧龙淇慢慢的弯了唇角,“记住你说的,过几日再会。”随后缓步离去,依然端庄高贵的身影,似是什么也没说过什么也没发生过。
心里苦不苦?一定的。可是不能流露,现世女子,真正苦乐自知。
季青城走进室内,本意是要看看卫昔昤,见到的人,却是卫昔昭。
被小九骗了。
“在等我?”俊颜笑意展现,不复方才冷淡。他说着,转入西次间。
卫昔昭跟在他身后,停下步子,仍旧慢吞吞的吃桔子。
季青城笑,“好吃么?”
卫昔昭认真点头,“很甜。”随后将一瓣桔子送到他嘴里,“你尝尝看。”
季青城蹙眉,眯了眼,勉强吃下,随后轻斥,“偷听,撒谎,越来越不像样子。”他还以为被小贩骗了。
“可我觉得,真的很甜。”卫昔昭笑容中有小小阴谋得逞的快意,更多的是感动。
“可口就好。”
卫昔昭的手贴上他脸颊,眼中闪着好奇,“那你现在能不能和我说说,和公主方才的一番话,是因为怎样的前尘才有的?”
季青城的笑有点坏,“我说了你会吃醋么?”
“和我有什么关系。”虽是这样说,却记得聆听……或者是偷听时心里的不是滋味。
不讨好的话,却给了季青城避开这话题的借口:“那我为何要说。”
卫昔昭适可而止,“不想说就算了,你闷在心里好了。”心里小小的恶毒了一番:闷出病才好呢。
这一年冬日,第一场雪来得很早,入夜时雪花纷飞,絮絮落了终夜。
卫昔昭很早就醒了,赶在下人打扫积雪之前洗漱更衣,与沉星带齐了东西,去了梅花林。
卫昔昭小心翼翼地剪下梅花枝,将落在花朵上的积雪抖落在翡翠瓶中。
沉星笑道:“小姐这番心思,别说喝到您用这雪水沏的茶,就是只看一看,怕是也已暖到了心里。”
“别只顾着别人暖不暖,忘了自己冷不冷。”卫昔昭怕沉星冻坏了手,“找个东西垫着。”
沉星点头,又道:“太后不知怎的,这时节离京省亲,回去时恐怕已是年节了。”
这倒是。最奇的是太后竟也不急,前些日子就在路上了,到今日也没听说抵达龙城。
“大姐!”卫昔晽穿了件火红色的斗篷,快步走来,似茫茫雪海中的一团火影。
卫昔昭奇道:“你这懒猫,今日竟这么早就起了?”
卫昔晽笑容璀璨,“下雪了嘛,我来看看雪后梅花的景儿,不想竟遇到了你们。”说着取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