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已经黑全,我去了卓子梵的书房,暖黄的光通过纸窗透出来,氤氤氲氲撒了一片。烛火正旺,他应该就在书房里。
走近之后,我并未急急推门,缘于书房里传出的谈话声。
“凉川乃要冲之地,扼守水路渡口,如今齐军以攻占景丘,下一步不出意料将是凉川。”一人道。
一听齐州,我耳朵“噌”地竖起来,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依岑将军看,该当如何?”这次是桌子梵,少了玩性的他,尽是沉稳。
“不妨先放松守备,让齐军顺利进凉川,等渡河行至一半,再陆水两面反攻,一举拿下。”
卓子梵哼了哼:“你以为这等浅显的道理,你懂,齐军就没人懂了么?齐军不会进凉川的。”
此话正与我所想一致,卓子絮显然不会笨到自投罗网,可卓子梵为什么要说出来呢,让那笨蛋死守凉川去,唉!
“那依王爷之见……?”
“齐军会攻到凉川,但不是直接硬闯,而是分为三路,一路从景丘南下,进入渝城,一路则是北上,进入遥岭,再一路正如你所说,会直往凉川。主力军则正是北上的那一支,占了遥岭之后,回锋南下,助阵渝城,两路会头,夹击你在凉川的驻军。”
岑将军默了默,才道:“王爷所言极是,末将目光浅薄了。”
我咬牙狠叹,这卓子梵啊,平日里没个正经,关键时刻那么聪明干什么,自己就快被立为太子了,所以脑子一下子灵光了是不是!果真啊,物质条件最能诱惑人,灭了卓子絮,他就是大武国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了呀,能不将脑袋转快些么!
我凑耳贴在门上,以便能听得更清楚,谁知门是虚掩的,我才靠上去就将门推了开来。
“哎哟,娘的卓子梵,你门也不关好,害死我了你!”我倒趴在地上,揉我那着陆的面颊。
“何人在此造次!”伴随此话的还有“嘶啦”拔剑的声音。
我惊惧地抬头,那位凶神恶煞的岑将军抽出了利剑,白花花地伸在我头上不足三寸的地方。亲娘哎,我活腻了是不,偷听墙根还敢如此理直气壮。
“收起你的剑!”卓子梵冷脸命令道。
“可是,王爷,这女子显是在门口偷听我俩谈话。”
“本王的命令也不听么?”卓子梵提高声调。
岑将军意有不甘,却也敌不过卓子梵的淫威,悻悻将剑放回剑鞘。
卓子梵叹了口气上前扣住我的肩将我拉起来,我皱脸拍裙子上粘的尘渍,分外懊恼。
“岑将军不必多心,这是本王侧妃,唔,就唤舒妃吧。”
舒妃?舒飞?呵呵,您老开什么玩笑呢,我爱是爱卓子絮,可还尚未到达想与之合二为一的程度。
“末将见过舒妃,方才末将冒犯,望舒妃见谅。”
“哦,原是我不对,惊扰了你们。”我也瞎客气。
卓子梵闭眼捏着鼻梁,淡淡道:“岑将军,今晚就到这里,你先回吧。”
“是。”岑将军抱拳遵命。
待他一走,卓子梵马上变了脸,人前王爷气质不在,恼了眉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不跟他绕圈子,开门见山:“他……卓子絮起兵了?”
卓子梵盯我良久,眼色晦涩:“你已经知道了?”说完,他自嘲地笑开:“是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关于他的事,你一向如此紧张的。我原想瞒着你,明知瞒不了多久也想瞒着。”
我顿了顿,顾左右而言他:“如今局势怎么样了?”
他不打算继续瞒我,如实相告:“起兵没多久,四哥暂时握住了大方向,可是,”他歪嘴一笑:“四哥跟大哥的情报组织已经混进了细作。”
我反抽气,急切道:“他们没发现吗?混进细作也就是,情报外漏?”
“他们怎会没发现,但发现又能如何,抓住一个就能确定再无其他了么?四哥为了不继续走漏消息,只能暂且放弃与大哥互通,如今断了联系,大哥跟四哥都有种孤军奋战的意味。”
我心里一紧,转而问道:“你会和他成敌人么?”
“你呢?你希望我和他是敌人吗?你是当真不愿我两兄弟反目,还是不愿他多个敌人?”他逼近我,加之逼问我。
“我,我我我,当然是希望你们兄弟和睦,举家欢乐啊。”去你娘的,说什么鬼话!能信的也只有鬼了。
他摇头:“不,你是在担心他,你只是在担心他。”
我语塞。
“舒蒙蒙,我究竟喜欢你什么呢,你看,你既非倾国倾城之貌,又非温婉柔顺,最重要的,你不喜欢我,甚至还讨厌我,可我为什么就是喜欢你呢?喜欢到甚至能把你送回他身边,看你如何幸福。”他仍是笑,这笑容我看了太多太多,而这也说明,我亏欠他太多太多。
“谁讨厌你啦?我从没说过讨厌你。”我反回去,细细又嚼了一遍他的话,脑中一个惊响,“你刚刚说……”
卓子梵负气地转过身走开:“我什么也没说。”
我立马跑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衣袖:“你说了你说了,你说,你能把我送回他身边,是不是,啊?”
“没有,我没说!”他沉着脸仰高头。
我耍无赖:“卓子梵,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最见不得我不开心是不是,你知道我担心他所以让我去找他是不是,没人能比你对我好了,连卓子絮都不能。”
他瞥我一眼,问:“真的?连他都不能?”
我拼命点头,外加笑靥如花。
“哼!你这是听到我说送你走,才说好话哄我的,我才不信!”
“哎呀,谁有闲情哄你来着,我当真觉得你对我好,好到无人能及。世上再无第二人会像你一样夸我漂亮,再无第二人会跟我学着学粗话,再无第二人为我费尽心思建个望蒙阁,也再无第二人能忍尽我的冷言冷语最后宁愿看着我幸福也不愿将我强留在身边……”说着说着我哽咽起来,到后面直接是嚎啕大哭。是啊,这世上还有谁能像他一样,把我奇怪的行为当成乐趣,明明怄我怄得要死,还是想我过得好。
见我狂掉金豆豆,他慌了,手脚不知往哪儿摆,最后只能拉我进怀,吭哧:“你……你哭什么啊?我这么凄惨,我都没哭,你反哭得带劲。别哭了……丑死了。”
“你才丑!我貌若天仙,怎可能丑!”
“唉。”面对我的无赖,他唯有叹气。
“卓子梵。”
“嗯?”
“谢谢你。”
“……谁要你谢我!”他推开我,背过身去:“我……我这也不是为了帮你,是为了帮大哥和四哥,帮我自己,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口是心非!我抹着眼泪,抽噎着问:“帮你自己,这话从何说来?”
“我才不想当什么太子,更不想当什么皇帝,母后一厢情愿,关我何事,当逍遥王爷,我饶是满足啊。那劳什子皇帝,谁爱当谁当去。”
听他这话,我“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为什么捏,因为他这样子,跟他老子真是一模一样。一想起他俩站一起说这话,当下就忍不住了。原来最像犀利哥的不是别人,是他与老妖孽的儿子,卓子梵是也。
“今天我们的谈话你也听到了,该怎么跟四哥说,你明白了吧?”
我还在联想着他和犀利哥,没听见他说什么,愣道:“啊?”
“啊你个头!”他怒意四起,回头用他迸着火焰的双眸瞪我:“笨死你了!你让四哥把主力调往凉川,稍派点人往其他两处即可,剩下的,都交给我。”
“哦。”我嘻嘻笑道:“你真要送我去啊?”
“哼!你个小妖精,别在留在礼王府祸害我了,四哥百毒不侵,和你正合适!”
“哎呀,卓子梵礼王爷啊……小可爱哇……”我色狼一般地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