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我越想越悲壮,越悲壮就越凄凉,进了府,跟着他走在王府幽静的通往正院的小道,再也没忍住,泪眼模糊地唱道:“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呜呜呜……唱得山摇地也动,唱得花开水欢乐……呜呜呜……”
卓子絮叹了一声,转回头来,拉住我的手,另一手给我擦眼泪,声音低沉:“又怎么了?”
“呜呜呜……你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
“你在生气!”
“……没有。”
“呜呜呜……就有。”
他又叹了一声,牵着我往他的老窝去。左手被大大的手掌握着,说不上的安心。其实,这样跟着他走,也满好的,不用去想前方有什么,就这样被他牵引,躲在他身后,乌龟鸵鸟般地幸福着。在一本书上看过,被爱的人才有资格懒惰,我想说,被爱的人才有资格软弱。但说来说去,终归一句,爱与被爱,不如相爱。
到了正院他的房间,我坐在外间的老爷椅上看他将门关好,鼻子还一吸一吸地。
他过来一把将我抱起再坐回去,我抱着他的腰,整张脸都埋在他胸口,没准儿还蹭了一堆鼻涕。
“说吧。”
我抖了一下,嗫嚅:“说什么?”
“说你究竟是谁。”
“你没查么?”
“我不想查,我想你亲口告诉我。”
唉,不能再瞒他,否则真像神经病说的,不是红颜也引发祸水。至于他知道真相会怎么对我,继续留我还是将我送回左相府等着嫁给卓子梵,都随他。
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着他:“哥哥,我是……史郁,左相的小女儿。”
抱着我的手微微颤抖,他猛地低下头来,熠熠的眼睛照出我小小的身影。
“史郁?”
我点头。
“史邤是你大姐?”
我又点头。
“那个真是你大哥?”
“嗯。”
“那他说的亲事……是六弟?!”他提高声音。
“对,就是礼王爷。你没想到吧,呵呵。”我有心调笑,却笑不出来,“你说,我哪里像堂堂左相府的二小姐?”
他口中喃喃:“怎么偏偏是六弟……”
我苦笑,低着眼睑,闷头不说话。是不是后悔了?嫌我惹祸上身,想将我送走了?没关系的,反正事业与女人之间,男人作何选择,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更何况,这个女人是他弟弟将要纳的小妾。
他沉沉的呼吸撩过我的发顶,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原来喜欢一个人宁愿自己痛也不能让他痛。始作俑者是我,那就让我来承担一切痛。
原来,我可以这么喜欢卓子絮。
挣扎了好久,我涩然道:“哥哥,我不想嫁给礼王爷,所以我逃婚了。我没想到会遇见你,也没想过会在齐王府里住下,更没想到我们会两情相悦。若是你觉得为难,没关系的,我可以走,反正……”
他突然搂紧我,嘴唇贴在我的额上:“不,不许你走。”
“不会有事的,你不能走……”像是对我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我抬手摸他的脸:“那怎么办?我可不愿拖累你。”
他手掌覆着我的手背,抿嘴一笑:“没事的,有我。”
“可是……”
“嘘,没有可是,除非你当真想嫁给他。”
“呸,想嫁我还逃!”
卓子絮捏了捏我脸颊上的肉,我偏过头咬他的手,他轻笑,慢慢低下头来,轻轻在我嘴上啄了一下。
咦——没劲透了,真想抱着他的头狂啃他一番。扭扭身子,想调整个舒服的姿势,不料又被他一把抱紧。
“别动!”他低喝。
我愣,眨巴眼睛,旋即看到脸面绯红,呼吸紊乱的某人,不由大笑出声:“哈哈哈,哥哥啊,男人始终是男人啊……哈哈……”
被他抱坐在腿上,整个人窝在他怀里,这个姿势本来就撩人,加之我刚刚又挪了挪屁股,以至终于把某人的狼性给引了出来。
“有只老狼要捕食,有只老狼不安分,有只老狼……”
“舒蒙蒙!”
“嘻嘻嘻,叫老娘做什么啊卓小絮?”
他一动不敢动,只能紧紧地箍着我,垂着的睫毛乱颤。
“现在你可要听我的,否则我,哼哼哼……”我凑近他耳朵缓缓吹了口气,急得他又是一颤。
卓子絮狠戾地瞪我,但我一点也不害怕,横竖不过是被放倒在床,谁还怕了不成!又不是古代小娘们儿,娇柔作态,没了清白跟没了命一样。我生来豪放,碰上爱的人,如果恰好他是个好人,那正好,告别黄花大闺女的岁月,正式步入少妇行列。
看他忍得紧绷的模样,我也不再逗他,软软道:“以后我不叫你哥哥了,我要叫你……唔……卓小絮,嗯,不错不错,列队鼓掌!”
“卓小絮?你这妮子真要命。还是叫哥哥算了。”
“你又不是我哥哥,我哥哥是史邺,你听听,卓小絮,多可爱啊。诶,对了,我大哥呢?你没把他怎样吧?”这会儿想起我哥来了。
“没。”
“他人呢?”
“不知道。”
靠!回答得真流利,真简洁。我可怜的大哥,指不定史老头怎么收拾他呢,有我这么个妹妹,算他倒了大霉。如今交不出史郁,史家如何向礼王爷交待,向皇后交待?我是不是太没良心,太没人性了?眼睁睁看着史家陷入困境居然还怡然自得地缩在爱人的怀抱里。
“什么叫不知道?那怎么也是我大哥啊,你就不能差个人跟他回去向我爹说明一下么?”
“我父皇带走你之后,我也就放他们走了,其他的,没多想。”
“大哥没说什么?”
“他敢说什么?”
我睨他,大哥已经那么悲戚了他还要落井下石。
撅着嘴和他安静地靠了一会儿,渐渐地觉得哪里不对,揉揉鼻子又问:“你刚刚说了句什么?”
“他敢说什么。”
“不是,上一句。”
“我父皇带走你之后,我也就放他们走了。”
Cao!就是这句,我只顾着听后半句,把前半句的重要信息忽略了。
登时,这世界变得好苍凉,好凄惨……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我牙关打颤:“神经病是……是……你父皇?”
怎么可能呢?他就像个农夫,又凶又残暴,根本就是个古怪大叔,怎么能是皇帝呢?卓子远的清冷是谁传的,卓子絮的淡然是谁传的,卓子梵的倜傥又是谁传的?生的三个儿子一个也不像他,他怎么就能是皇帝呢?!
“神经病?”
“不不不,你父皇怎么能是神经病呢?是我,是我不长眼,是我脑子进水……”悲催啊悲催。
“你说什么呢?”
我煞白了脸:“不对啊,你不是去找你父皇了吗?为什么他最后跟息彻一起出现的?”
“得到你被掳走的消息,我就让息彻自己去了,父皇知道实情不会怪我的,倒是你,比较让人担心。”他双目如静水,无波无澜,平静得很。
苍天,你还不如去找你老子别来找我呢!回去顶多被史老头虐待,现下可不是虐待能解决的啊。我骂了谁,我骂了天子,这是封建社会,别说封建社会,赶上现代和谐社会,我这么骂国家老大,往后小日子还有戏唱不?
我绝望地看着卓子絮:“哥哥,怎么办?”
“嗯?”他不解。
“我要挂了……完了完了……你没宰我,你老子倒是摆了我一道。”
他弹我脑门:“别胡说。”
我顿时没了谈情说爱你侬我侬的兴致,推开他站起来,挠着脑袋在房里踱来踱去:“死定了死定了……”
这死老头,原来是这身份,怪不得眼睛长在头顶上。
他也跟着站起来,看着我团团转,笑了笑:“怎么?我父皇吓到你了?”
何止是吓啊,老大!胆都没了好不好!
“他为人古怪些,你没接触过不了解是正常。我倒是觉得,你们俩一样古古怪怪,没准儿父皇还挺喜欢你。”
我嘴角抽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哀叫一声抚额:“那如果我用粗口骂他了呢?我说他找死呢?他还会喜欢我么?”
卓子絮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伸着食指指我:“你,你跟他说粗口?”
“我不只说了粗口,我还腹诽,诽他生儿子没菊花。”
自己先掌嘴,我怎么能咒自己男人没菊花呢!不不不,卓子絮,你很完美,你很健康,你一定有菊花,我看好你哟!卓子远也有,否则狄自翩操刀子杀了我!至于卓子梵,管他呢,我总不能脱了他裤子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