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鄙视了下珠玑的主意:“珠玑,放过我吧,你还嫌常管家找的麻烦不够多?”
珠玑不以为然:“不加也行的,只是小姐还是另寻它物做王爷的生辰礼吧。”
好哇,小样儿,跟我一段时日,还学会了激将法。往常太惯着你和宝月了。我素来不吃激将这套,可这次偏偏挺管用,如果我不整点和苏怀芝不一样的,抑或比她那外袍还抢眼的,的确,我这礼物可以尽数毁灭了。
犹犹豫豫地问:“这样……行么?”
珠玑双眼放光:“当然行啊,王爷肯定很高兴。”
又跟她扭捏了半天,最后还是采纳了她的意见。反正人家一年就一次生日,丢脸就丢脸吧,扔个手雷给他,总比扔个毫无创意又乌七八糟的破烂锦缎好。
珠玑说,就绣“子絮”和“蒙蒙”四个字,我别扭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抓耳挠腮,最后想到了欧阳修《采桑子》里的一句:“群芳过后西湖好,狼藉残红,飞絮蒙蒙,垂柳栏杆尽日风。”
“飞絮蒙蒙”,很是不错啊。反正他不是假扮过舒飞吗,这不,正好是我和他的名字加一块儿了。妈妈呀,我太太太有才了,连我都要对自己甘拜下风了。你说关键时刻我怎么就能想起欧阳修了呢?以前可没这么聪明啊。况且,老娘大学是英语系的,中文水平在入了大学之后急速下降,降到令人怀疑的水平。
珠玑也夸我想的好词,我讪笑,又偷用了大师的东西,对不起啊对不起……
说做就做,决定加这四个字后,我好不容易结束的刺绣生涯又闪闪亮亮地卷土重来。
所有请帖都发出去了,零零总总算一下,卓子絮生辰宴至少请了两百人,五湖四海都有。
这几日,王府除了卓子絮,我,还有近身伺候的几个丫头,所有人都是忙里忙外的。珠玑和宝月沾了我的光,倒是闲得很,只帮我张罗着卓子絮生日时候穿的新衣。
绣完那几个字之后,距离他生日还有三天。本来过得挺悠哉的,但那天不经意看见下人们在常管家的指挥下收拾客房,那客房布置得跟别的客房完全不一样,甚至比我的漱芳斋还要好很多,我琢磨着应该是哪个大人物要莅临齐王府,于是问了问,娘皮的,原来是给礼王爷卓子梵准备的。我的这颗心呐,说不出什么滋味。
在齐州也算有个亲人了,哈哈,虽然这个亲人是被我抛弃的未婚夫。差点与我共度一生的良人到底长什么样啊,啧啧,会不会像卓子远和卓子絮一样帅呢?不过他们同父异母,应该不会很像,顶多都遗传了皇帝老的好基因,生得一张好脸蛋。
但是,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当初能既然落跑,现在就不会再回去跟他结婚。No,不能算结婚,只能算他纳妾。我管他是古天乐还是布拉德彼特,老娘自动屏蔽他。
美味佳肴,瓜果酒水,点心蜜饯一应俱全,据说还请了戏班子。王府里也是张灯结彩,跟过年了似的,还新添了很多家丁婢女。卓子絮过个生日,我倒是大开了眼界。在寿宴的前一天,豪华大礼已是源源不断地涌进王府,卓子絮败家子,根本鸟都不鸟一眼,我瞅着常叔倒是高兴得很,没准儿这些个东西隔两天全进他口袋了,唉。
十月三十,终于迎来了齐王爷二十四岁的生辰。
主宴设在晚上,但白天陆陆续续已有客远道而来,卓子絮从早上开始就忙得晕头转向。大概中午的时候,听说礼王爷来了,尽管我很想一睹他的倒霉样,但最后还是老实呆在漱芳斋,没敢出去前厅抛头露面。因为,卓子絮卓王爷规定了,不到晚宴不许出来瞎闹,我说那我直接不出来一直呆在漱芳斋得了,他又不干,真是****,暴君!
差不多下午四点,珠玑就开始揪着我沐浴更衣。
她给我挑了条淡蓝色的衣裙,抹胸式的,我当场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难道古代也流行露****的晚礼服?
我指着新裙子,略为担忧地问:“穿这么露,王爷不会杀了我吧?”
珠玑捂嘴笑并不回答。
乖乖地站着接受珠玑的服务。待她帮我左拉右系穿好裙子之后,宝月又拿了一件白纱衣进来,水袖暗纹,轻薄贴身,哦,我明白了,原来还有外套的。嗨,我还以为珠玑成心想让我去色诱卓子絮呢……
换好衣服,照例就是妆容了。
我坐在凳子上扭着身子,不安道:“又不是我做生辰,不用那么隆重吧?”
珠玑瞪我,“小姐啊,难道你想被别的姑娘比下去么?”
我讪笑:“我本就没想和她们比。”
她不由分说拿起梳子钗环在我头上飞舞。“从前我都听小姐的,但今日偏不听,一定要将小姐打扮得艳压全场才行。”
宝月从旁帮腔:“就是的。小姐平日太朴素,不讲究打扮,今晚得让大家惊喜一番。”
额上不经意又冒了滴冷汗。要是有惊没喜怎么办?平常虽然穿着裙子,但不施脂粉,性格像个假小子,大家也都习惯了,今天突然转型成大家闺秀婷婷袅袅,我怕他们接受不了倒地身亡。
傍晚,暮色四合。
卓子絮派人催我去前厅,我这才由珠玑和宝月跟着,姗姗来迟。
此时王府已经灯火辉煌,每个角落都悬着灯盏,摇摇晃晃,迷离徜恍。嗡嗡的说话声老远就听得见,煞是热闹。厅内厅外都是大大的宴桌,那些菜,才看一眼就舍不得收回视线。使劲咽了一口口水,装出一副含羞带臊的贱样,要是我是围观者,肯定把这种模样的女人拖出去打死!。可是没办法,这样的女人这年头比较吃香。
常管家负责在厅门报人,见我来,眼底飘过一丝丝惊艳,我咧起嘴小声在他旁边道:“喂,我今天漂亮么?”
他阴阳怪气地睨我一眼,高声报道:“舒小姐到——”
我晕,别人不都是报官职加姓名么,就算是女子,也都是某某千金,某某夫人的,只有我是干巴巴的“舒小姐”。
话声刚落,厅内所有人齐齐望过来,颇有万众瞩目的感觉。议论声此起彼伏,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望望卓子絮,他在主座上坐着,微微勾着嘴角。今天他穿着他的玄色龙袍,束着冠,神采飞扬。
息彻从座上站起,朝我过来,在我面前站定,一派儒雅:“小姐果真倾城之色。”
我笑容不自然的挂着,咬着牙道:“别奉承我了,快告诉我现在该去哪儿。”
息彻笑,退开比了个“请”的姿势:“小姐这边来。”
跟着息彻走,感觉到无数灼人的光射过来,我倒抽凉气。乖乖,好多可人儿啊,不过模样可人,目光就不是那么可人了,生生想将我生吞活剥一样。
被他带着走到卓子絮那桌,我呆了呆,难道我坐这桌?不会吧,这么看得起我啊。大武朝的规矩和我们的也差不多,越是地位高的人,离主桌越近,那些在外厅的人则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官。
我照着珠玑在漱芳斋教了八百遍的那样欠身行礼:“祝王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句话大武国是没有的,本来珠玑只叫我行个礼就成,但人生日,总要说点什么才好。
卓子絮偏头点了点他左手边的空位,示意我坐去那。我左右看看,没人说话,便也不再扭捏,提着裙子绕过去坐下。不幸中的万幸,息彻坐我旁边。
我刚坐定,卓子絮右边坐着的那人便调笑道:“如此的妙人,四哥也不介绍介绍?”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卓子梵了。一想到他要娶史郁这个将满十五岁的小萝莉做小老婆,我就忍不住勾着头,视线绕过卓子絮多打量了他一会儿。嗯,的确和卓子絮不是很像,但长得也很好看,浑身还透着一种死不正经的坏,总之是那种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类型。这就是我的未婚夫啊,典型的花花公子面相。
打量够了就冲他眨眼问道:“你是卓……呃,礼王爷?”
卓子絮在桌下踩了我一脚,我大叫了一声:“哎哟妈呀,你长没长眼!”
全场安静,我陡然意识到,我声音太大,语言粗俗,刚刚树立起来的气质尽数散去,只剩在市场叫卖的大妈。
卓子絮咳了一咳,介绍道:“这是本王收的义妹,芳名舒蒙蒙。”
哟,还芳名呢,太抬举我了。平时不都骂我是疯女子吗?!厅里所有女同胞不约而同全吁了口气,不经意地都流露出轻松的表情。
我站起来伸伸爪子,傻呵呵地笑,“大家好,嘿嘿,大家好。”
卓子絮满头黑线,一把将我拽下去,朝旁边抬了抬手,只听“开宴”一声,大家开始动筷。
我端起饭碗,习惯性地说:“哥哥,吃饭。”
卓子絮闭眼,闷闷地叹气。同桌有人吃吃地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