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现代爸爸,我仰头一饮而尽,心里酸痛悲凉。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卓子絮察觉了我有些伤感,斟满酒问道:“在想什么?”
我摇头看他,“没什么。刚刚的词怎么样?不喜欢么?”
“词很好,词人是谁?”
得意地一莞,“词人叫纳兰性德,是个绝世大才子。词牌名浣溪沙,写的是他亡妻之后的悲凉孤寂。”
“我没听说过此人。你是在哪儿知道的?学堂里?”
“嗯……算是吧,是一个同窗,她时常念纳兰词,渐渐的,我也会背一些。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接连又来了几杯,酒多了我就开始喋喋不休:“知道舒蒙蒙这辈子最怕什么吗?怕死?不不不,我怕寂寞,真的,没有骗你,寂寞真的很可怕。”
他帮我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说:“既然怕寂寞,当初我叫你留在王府,你为何不愿意?”
我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想四处流浪受尽委屈啊?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罪!你问我为何不愿意?我那是没脸留在王府!”
卓子絮疑惑不解,问:“从何说起?”
我凑近他,瞪着他那张俊逸的脸,大喊:“从你说起。你在同福客栈埋下了六年的组织,那里有多少人才啊。又会做菜,又懂搜集情报,最重要的,还会演戏。要多久才能培养出这样的人啊?你不说我也知道,同福客栈包含着你大量的心血,对你何其重要。如果不是我,不是我误打误撞当了干爹的干女儿,不是我提议搭台子说评书,哪能招来你的仇家,哪能发现你的秘密基地。看看,我就是一害人精,毁了你的心血,还间接害死那么多条人命。你说我张脸干嘛吃的啊?难道还要我死赖在王府继续祸害你?”
他微叹一声,声音软软的:“就算没有你,同福客栈迟早也要遭此一劫。”
我头摇得像拨浪鼓,苦笑:“不用安慰我,我明白我有多可恶。常叔不喜欢我讨厌我是应该的,我凭什么让你栽了大跟头以后还要吃你的喝你的?”
他按住我不住摇晃的头,神情严肃,双眼直直地望进我眼底。“听好了,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从我来到齐州做齐王爷的那天开始,从我决定在同福客栈交接情报开始,这些人的结局就已经注定是这样。不是你的错,所有错都是我造成的,是大势所趋。”
我歪着头,眨眨眼睛,他撇开视线,盯着桌面缓缓道:“我母后徐皇后走得早,生有两子,一是太子,一是齐王。没有母亲庇佑的孩子,路途有多艰辛可想而知,更何况一个还是太子,未来的九五。当今皇后生育礼王,一直暗中筹备改立礼王为储之事。一旦礼王当上太子,我母后娘家就有一批人将要倒下,过得凄惨。为了削弱太子势力,我十八岁尚未及冠就被逼迫前往封地就任,若非皇上有召,不能踏入上京一步。此后只能靠派几个心腹到上京打探消息,谨防万一,我只能让借着舒飞的身份开了同福客栈,每月初十在同福客栈同他们碰面。只有这样,我才能和大哥取得联系,才能对皇后的阴谋做出相应对策。”
他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神情无奈得让人心疼。我不由自主地伸手覆住他的手背,轻轻握了握。他僵住,却仍是没有看我,接着说:“权势非我所争,但我不能那么自私,我母后氏族一众人将希冀都放在大哥与我身上,若是我们其中一个放弃,都会引起翻天覆地的改变,朝堂从此再也没有徐家的立足之地。”
我轻声问:“那天砍我的刺客,还有烧杀同福客栈的人,都是……皇后暗中派的人?”
他点头:“被发现是早晚的事,纵使我行事再小心,部署得再精密,皇后也不是简单人物,总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哥哥,你累么?”
“当然累,但是累不是借口,不是理由。”
我笑:“呵呵,原来是这样。我一直在想,你到底为了什么建立这个组织,原来你是太子爷的亲弟弟啊。”
他跟看怪物一样看我,斜眼道:“你是不是大武国人?齐王爷与太子是同母兄弟都不知道?”
呃,又没有人告诉我,我怎会知道!听他这么一说,我发现他跟卓子远长得还真有点像,虽然没有卓子远性感的嘴唇,鼻子却比他挺,皮肤比卓子远的也稍稍白一些,不像他浑身都是坚毅的男子气息。卓子远王者气息浑然天成,卓子絮俊逸潇洒遗世独立。
不知不觉,我和卓子絮又喝了几杯,中间还有婢女进来添了酒,端了两个下酒菜。这酒很是上头,到后来我喝得茫了,卓子絮已经不敢给我倒酒,可我哪控制得住,一把抢过酒壶,自己给自己倒。姑奶奶好久没喝得如此尽兴了。
“哥哥啊,”我一把抓住他的肩,晕乎乎的,“为何你什么话都藏着不说呢?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明明就去帮我报仇了为何同我说没有?”
他拉开我的手,低沉道“你醉了。”
我打了个酒嗝说:“我是醉了,没醉才不会跟你坐这么久。你又凶又讨厌,还嫌我长得不好看总对我冷言冷语。你说,你那么坏,谁想跟你在一起?只有醉了才会跟你把酒话家常……”
他肚子咕哝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倾着上身靠过去,大喊:“你说什么,大声点,听不见……”
他拉着我起来,眉头微皱,“醉得不成样子,我送你回去。”
我甩开他,叉腰狂笑:“送我回去?回去哪儿?有本事你送我回家,送我回去做真正的舒蒙蒙,而不是在这里无依无靠。那里有疼我的父母,有和我交情甚好的姐妹,这儿呢?什么都没有!”
说完我踉跄了一下,卓子絮赶忙扶我。我仰头看着他,眉如墨画,睫毛长长地垂着,打下点点阴影。刀削的轮廓,线条几乎完美。
我双手“啪”地拍上他的两颊,怒气冲冲:“长那么帅做什么,啊?专门勾搭小姑娘是不是?!”
他捏着我的手腕,将我手拉下来,扶着我的肩想把我带出去,我甩甩脑袋,手圈上他的脖子,感觉他全身一僵,我愈发得寸进尺,整个人靠了上去,仰着头嘟囔:“卓子絮,你真是一个极品帅哥。知道帅哥是什么吗?就是长得俊,长得好看的男人,呵呵。”
仰着看他太累,我索性把头埋进他胸口,蹭了个舒服的地方,又开口:“帅哥都不喜欢我,喜欢我的都不是帅哥,你说我是不是和帅哥无缘啊?”
他没说话,呆呆站着。
我晃了晃他的身子不耐烦道:“我问你你怎么不回答啊?你总是这样,那么不喜欢我还要硬将我留在王府里。哦,我明白了,你是要折磨我,让我对外面的世界思念成狂,让我在这个小天地里无聊致死,让我看着你娶妻生子,让我目睹你是如何的幸福美满,是不是?”
“你从哪里听来的,莫名其妙。”
“你才莫名其妙!帅哥都莫名其妙!嗯,不,息彻除外。他对我好,不骂我,会担心我,他还说,我的家不是只有王府,将军府也是……”
和他静静地站了好久,久到头开始疼。我不舒服地用头在他胸口揉着,略带不满道:“卓子絮,我头疼,想睡觉。”
嗷——头好痛啊!
昨晚睡觉的姿势有点怪,我貌似是趴着的诶。脸上枕着的也不是枕头,有点硬,不过热热的。腰上被什么圈着,想挪一下才发现勒得挺紧。手胡乱抓了一通,摸到一张脸,一张有些冰凉的脸。
吼,我太有才了。本世纪最有才的人粉墨登场了。
当我微微扬头看了看摸到的不明物究竟是何时,两行清泪差点蜿蜒而下。他小子居然从了我啊……哗啦啦,我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相信我,不是我不想大叫,是我真的叫不出来了。如果平凡惯了的你,某天早上发现,有个英姿飒爽器宇不凡的王子陡然躺在你身下,两只手还揽着你的腰,闭着眼沉睡,帅得一塌糊涂人神共愤,你还能叫得出来么?
我张着嘴,绞尽脑汁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狗屁,照这个阵势看,绝对是我将他扑倒的。噢,****!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饥渴难耐啊?
在掏空大脑之后,一个个零碎的片段终于得以拼凑重组,最终成了一段剧情。剧情如下:
舒蒙蒙在卓子絮的胸口蹭啊蹭,嘟着嘴哼哼:“卓子絮,我头疼,想睡觉。”
卓子絮胸膛起伏,呆立不动。
舒蒙蒙愈发自得,眯眼看着某人,奸笑两声,一嘴凑上去来了个名副其实地强吻,撞得某人一个踉跄。气息不定的卓子絮好不容易稳住两人,将那个撒着酒疯的女人拉开,但那女人天生是色胚,初尝温润柔软男人的唇,竟起了瘾,抓着卓子絮的衣领对着他的下巴张口就咬。
咬完之后又是一通绵长热辣地狂吻,吻着吻着,从他住处的外室吻到内室去,最后吻到床边,卓子絮招架不住,被舒蒙蒙轻而易举地压翻在床,在场人士委实捏了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