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意外了,大神竟是唯一来探望我的人,我的人际关系未免也太上不了台面了。他又给了王牢差一小块碎银子,王牢差有了钱就帮鬼推磨,识相地留给骆明筝和我单独说话的空间。
我可怜兮兮地抓着铁栏将他望着,声泪俱下:“大神呐,你能在我死前来瞧我一眼,不枉我陪了你一晚。”哎呀,这句话说得有歧义,大神,您千万别误会,咱俩绝对清白。
大神又向外探了一眼,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个布包,打开一看,是我的流云令。“这是秋云在你枕下找到的,可是你的?”
秋云是我在烟雨楼的室友。
我抹抹眼角入戏太深而流出的泪,点头,“是我的,怎会在你那儿?”
“烟雨楼被查封,我担心他们真从你那搜出什么东西就叫秋云先去翻了翻,结果就看见这个。”
骆明筝不愧谓之神!这下终于有人可以救我了!卓子絮,这下我真不用求你救我了,看看你眼皮底下都出了什么庸官,不过罢了,你都能翻脸不认人,还指望你调教出来什么清明之人。
他见我不语,又说:“流云令我也听说一二,你究竟是什么人?与太子有何关系?”
我放开铁栏退后一步,问他:“我说的话你信不信?”
骆明筝拧眉,点头道:“信吧。”
信就信,加个“吧”字就没劲了。
耷拉着肩,无力道:“太子是我姐夫。”见骆明筝吃惊得就像看见中国男足勇夺世界杯冠军一样,我接着说:“我是史左相家逃婚的二小姐,流云令自然是我姐姐给我的,你可千万别出卖我啊,否则我会被抓回去炖汤!”
骆明筝神色晦涩难懂,呆呆地拄着,肯定是被我强大的家庭背景吓傻了。我乃一名高干子弟啊!沉默了一会儿,他才道:“要如何才能救你?”
好样儿的,你回到正题上了。我问:“是不是流云令就代表着太子亲临?”应该没猜错吧?
果然,骆明筝老实地点点头。不错,要的就是这结果。
“你就拿着这个令牌去找府衙老大,但千万别说这个是我的,嗯……就说是你的,而我是太子派来执行秘密任务的人。叫他一定要保密,泄露出去太子要他的脑袋!”
“这样行么?”
我摸摸脑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骆明筝置疑了几分钟,别无他法也只好点头照我说的做。他走之前,我抱拳豪气道:“大神救命之恩,舒蒙蒙没齿难忘。从此以后,我不叫您大神了,要叫您恩人!”吟诗一般负手仰头,“我对您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总之您在我心中的形象已到了万里长城永不倒的地步。”
他诡异地瞥我一眼,绝尘而去……难道那么精炼的句子也没能表达出我的感恩?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但是,恩人,你下次来探监能不能带点吃的呀,老身都饿了两天啦!!
有人叫我给他磕头再道声“谢主隆恩”,我会吗?如果那个人是骆明筝的话,我会!不管撒了什么弥天大谎,只要能保住我脖子上那颗小脑袋,他在我眼里都是正人君子。
太快活了,府衙高层亲自来监狱迎我出狱,还跟我装孙子。哎呀呀,什么叫先抑后扬,看到了吧?指使骆明筝再三叮嘱高层不许泄露流云令的秘密,并且将烟雨楼解封还其清白外加不能再阻挠我说书,我才趾高气昂地离开这晦气的庆年狱。
我问骆明筝他如何见到高层并营救我的,他交代了个大概:他找去高层家中,托小厮交了流云令给高层,高层即刻飞奔而出,听凭差遣。他告诉高层,我俩是太子爷的心腹暗士,人称黑白双煞,专替太子爷视察各封地藩王可有异状,高层一听,差点泪奔,一个劲儿地求骆明筝饶命。我咋舌地拍拍他的胸口,赞叹:“看着你挺老实的,没想到紧急时刻撒起谎来毫不含糊!”
烟雨楼解了封,平了反,那位识相的高层还亲自为烟雨楼题了笔。掌柜甚为高兴,我瞅着那字难看得很,反还降了烟雨楼内的装潢,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本以为掌柜此番之后对我会刮目相看,可惜,他将功劳尽数归去骆明筝身上,对他更加忌惮,点头哈腰,工资还涨了一倍。而我呢,更加苦命,活生生成了杨白劳。爷爷的,不管在旧社会还是******,男女不平等现象在职场都明显并长期存在着!
这个社会不只男女不平等,还现实得很!烟雨楼里的员工将骆明筝的能耐看在眼里,视他为天尊,他的话甚至比掌柜的还像圣旨。如斯局面,到底是我该谢他还是他该谢我?
这日,我躲在角落偷懒,啃着骆明筝给的脆黄瓜,咔嚓咔嚓地真带劲!基层人民真悲惨啊……
掌柜估计寻了我半天,见我蹲在凳子上悠闲地吃零嘴儿,火气上来了,怒道:“舒蒙蒙你个好吃懒做的,堂上都快忙死了,你却在这儿吃黄瓜,还不给我滚去厨房端菜。”
我静静地看完他发的那一通怒,将剩下的小半截黄瓜全塞嘴里,拍拍手与他擦身而过。
他跟在我后头对着我的后脑勺飞标点:“看看,坐过牢就是不一样,会使性子了!说你两句还不行了是不是?”
唉,今晚得好好洗个头!
“知道啦,掌柜的,我这不是去厨房了嘛,您老要不就歇着,要不就去算账目,追着我骂也讨不得什么好处啊。您看看,”说着我面向满堂的顾客,双手一摊,“烟雨楼生意那么好,客源滚滚,这说明您足智多谋,盖世无双啊。跟我一小丫头较真,不是降低您格调吗?您啊,就是庆年所有生意人模仿的对象,但是,您一直被模仿,却从未被超越。掌柜的,我看好你哦!”
掌柜又被我的糖衣炮弹轰过去了,我摇头叹息一声朝厨房去。掌柜呀掌柜,你其实就是一大烧饼!
“六桌,蒜香烤鸭舌。”
我接过小师傅递过来的盘子,哈喇子差点淌进人鸭舌里去。蒜香烤鸭舌哇,烟雨楼的招牌菜,不就盘烂鸭舌,还死贵死贵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欸?不,舒蒙蒙,克制克制,女孩子要矜持,不能吃人家点的菜!一定要克制……
克制到六桌,老娘我是克制住了,却淡定不住了。
息彻那张白皙干净的俏脸洋溢着清朗的笑容,卓子絮则一袭常服从容自若地看着我将那碟烤鸭舌放到他俩桌上。
“小姐……”息彻欢欣地叫我。
小姐,小姐,老子不坐台!“哼!”我轻哼一声扭头就走。
息彻起来拉住我,诧异莫名:“小姐你怎么了?”
我提高声音,欲盖弥彰:“什么怎么了,我没怎么啊,你神经病啊!松爪,我还有事要做!”
息彻绕到我前头,挡住我的路,低头看我,看得我心虚。
“让开,两位身份高贵,实在高攀不起。”
“小姐,这话从何说起?”
我脾气来了,转身指着卓子絮吼道:“你自己去问他!”
卓子絮也站了起来,瞬间,我从俯视他变成仰视他。他道:“问我什么,我又怎么了?”
怎么了?又怎么了?你会不知道?!眼中不由升起一阵热意,鼻子也是酸酸的,瞪了他半天,终于忍不住扁下嘴放声嚎啕大哭:“问你什么?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为何现在又来跟我装朋友!呜呜呜……”
卓子絮皱起秀眉,“我何时说过不认识你!”
“说了说了就说了!”我用手背挡着眼睛,这个样子实在太难为情,可心中愤恨堵得慌,接着哭喊:“我被府衙冤枉,抓走关了起来,两天不给饭吃,还被牢差调戏逼我亲他,呜呜呜,你都不知道那个牢差长得多丑!他们还说要砍我的头!好不容易求人去王府向你求救,守门的小厮说,王爷说了,不认识谁是舒蒙蒙!你多可恶啊,见死不救,还说不认识我,我呸,谁要认识你!”
他阴着一张脸,将我遮着眼睛的手拉下来,略带怒意的眸子直视我,吓得我抖了一抖。他问:“什么时候的事?”
我甩开他,“还敢问我什么时候的事,就前几天!呜呜,居然跟我玩失忆,谁信你!”
息彻急忙解释:“小姐,前两天我与王爷根本不在庆年啊。”
嗯?我傻愣着眨巴眼睛,但随即又道:“管你们在哪?反正你们不想救我就对了!”根本就是耍赖。
掌柜气歪了嘴,大老远地冲过来劈头盖脸就骂:“舒蒙蒙,你坐过牢胆子就长肥了,跟客人叫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还没等我开口,卓子絮对着掌柜吼了一声:“滚!”
掌柜呆住,脑门挂了滴冷汗。
我继续掉着眼泪,“算了,这也怪不得你,堂堂齐王爷怎会记得我们这些小民众。”
卓子絮急了,抓着我的胳膊也冲我吼:“我没有!”
围观我们吵架的群众这才听清楚我说了什么,居然全体下跪,拜道:“王爷千岁!”
卓子絮不理,只顾跟我摆黑脸,倒是息彻清醒,小声叫唤:“王爷……”
他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