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显一连在碧枝房里歇了几日,府里的下人们自然是看着主子的眼色行事,碧枝所住的那“碧竹苑”立刻人来人往的热闹起来,崔显让金氏给碧枝新买了四个使唤的丫头,又在公用账上取了银子给碧枝打金银首饰,让金氏去喊了裁缝给碧枝做成套的新衣服,一时间“四姨娘”成了崔府里的红人,连镇上的严家和邱家都打发了管事妈妈过来给碧枝送礼,直把金氏气了个头仰脚翻,连着几日躺在床上称病不起了!
浣芸倒是顾不得以前说的要整治四姨娘碧枝,因为三月二十六马上就到了,这是金奕去吴江县县考的日子,母亲金氏又称病躺在床上,浣芸暂时主治家里的事务,于是将打点金奕考试的事情接了过来。
虽然这考试相对于考举人和考进士要轻松许多,不过浣芸还是精心为金奕准备了吃的用的各式东西,连带笔墨纸砚等用具,行李铺盖盥洗用品更是事无巨细的张罗了满满的两大车,又安排了崔安派人提前去吴江县准备好客房候着。崔家在吴江县本来也就有几处店铺,那里现成的客房倒也有的是。
金奕自从得知李舒玄那边将玉锦的庚贴退回来之后,心情自然十分畅快,他借着探望姑妈病情的机会到过后院几趟,每次都只是遇到浣芸,没有见到玉锦的身影,心里又有了几分猜疑,不知道锦妹妹是不是有意在躲着自己。但是考试日近,他暂且放下了这些事情,将心思用在了书本上。
浣芸在这段日子里则是对他十分体贴,在饮食用度上更是十分上心,生怕有一点不如他的意。金奕本来就不是个冷情的人,他在感激浣芸的同时,不觉将以前对玉锦的那份关切,也分了一些在浣芸身上。浣芸觉察到金奕态度的转变后,更是将满腔的热情扑在了二表哥身上,俩人倒是日益亲密起来。
金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当初秦妈给她出主意,拿了二哥求亲的假信给老爷看,她心里也是捏着一把冷汗,唯恐侄子知道真相后断然拒绝这门亲事。可是现在眼见着他们表兄妹情意渐笃,心情也渐渐好转,开始筹谋着等金奕院考完中了秀才之后,就和二哥二嫂商量着将俩人大婚的日子定下来!
到了县考的前一天,天还没亮金奕便坐着马车去了吴江县,浣芸带着丫鬟婆子直送到大门口,等马车渐远才回到了后院自己的房里,坐在椅子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道:“总算将二表哥打发走了,这些天可把我累坏了!”
李妈妈忙打发丫鬟们出去,一边上前给浣芸宽衣一边劝说道:“现在天还没亮,大小姐再上床睡一会吧,反正现在没什么事,有了事情老奴再喊小姐起来也不迟!”
浣芸点点头,这几天为了讨好金奕,她可是花费了未曾有过的心思。不过心血总算没有白流,二表哥的眼神有时候还带着几分茫然,可他看自己的神情总是带着明显的笑意,那笑容里虽然只是明显的欣赏而没有自己期望的那么热切,可是浣芸有信心假以时日,二表哥一定会知道自己才最适合他,那个锦丫头不过是个装腔作势的庶女,是根本配不上他的。
浣芸想到这里睡意全无,不由向李妈妈问道:“锦丫头这几天在忙什么呢,怎么母亲生病了也不过来探视,我等会得空就要过去问问她,这是哪本书上教她的孝道?”自从那天吵架之后,玉锦便再也没有上房这里来过,浣芸忙着金奕考试的事情,也没有顾得上这些,今天总算得了闲,这才想起了家里的那个庶女妹妹!
李妈妈忙回道:“二小姐从那天回去以后就生病了,派了桑青过来向夫人禀报过,现在这段时间咱们忙着夫人的病,想来二小姐的病已经快好了吧,大小姐最好别去她那边免得过了病气,有什么事情吩咐小丫鬟们过去说一声就好了!”
浣芸想了想还真没有什么事情要和那锦丫头说,父亲现在是整个的夜夜都宿在“碧竹苑”,看来真是被那个碧枝迷住了,竟是连那边的院子都不太出来了!母亲被父亲气得假装生病卧床不起,没想到却因此真的得了风寒,连着吃了好几天的药,心里又不放心朱姨娘掌管府里的事情,自己少不得还要替母亲当几天家的。至于那锦丫头就且随她去吧,一个庶女还能翻了天不成?
“罢了,看到她那个假模假式的样子就犯恶心!”浣芸厌恶的皱皱眉头,“只是父亲一味的和碧竹苑的小狐狸精呆在一起,也不去过问织坊的事情,织染局那边父亲再不赶着去走动走动,咱们今年的织解任务就怕拿不到了咧!”
她也曾听母亲说过织染局那边的织解活计,母亲虽然又买了个叫做芳月的丫头送了织染局那边赵老爷做姨娘,可是似乎那边并不甚满意,前天父亲去了苏州城回来和母亲说,似乎苏州织染局的活计大部分已经分了下去,听说邱家得的任务最多,严家也得了一些,只有少部分织染过程复杂的高档妆金锦缎,因为耗工时间长所以有好些任务没有发出去,父亲无奈只好接了那些锦缎的织解活计,虽然麻烦一些,但好歹和织染局搭上了关系!
浣芸不由想到那邱家的小姐玲珑,竟是好久没过来了,不然的话倒是可以向她打听一下她家里织坊的情况。上次母亲说他家里将自己家平望那边的一个园子的水流截断了,也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还听说她家里向李舒玄提过亲,但是八成李家没有答应。浣芸不由得嘴角上翘,想着那玲珑长的又矮又胖,白白净净的像个大茧子,怎么看着和李舒玄也太不般配了啊!
“大小姐,我那儿子的亲事……”李妈妈看浣芸大睁着眼睛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在一旁小声提醒了一句。她一心想着早些为儿子李大勇将桑青娶进门去,儿子都已经二十岁了,再不娶媳妇她可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浣芸瞟了李妈妈一眼,上次母亲虽说最终没有处置秦德旺,只是扣了他两个月的工钱,又把他派到了庄子里去不让他在府里当值,可是她也隐约听说,秦德旺似乎也占了桑青的便宜,那个丑了吧唧的奴才也是看上了桑青那丫头,正和秦妈闹别扭,也要娶桑青做媳妇,一个五大三粗的丫头竟然也成了宝贝,啧啧!
“这事母亲都定完了,你还要来求我做什么?”浣芸不经意的说道,又躺在那里盘算自己和二表哥的事情,想着等二表哥府考、院考完回来,就要求着母亲给他们两人正式定亲,然后自己再一步步将府里的事情都接过来管着,到那时如母亲所言,这崔家的家产还不都是自己和二表哥两人的吗?
李妈妈看大小姐对自己家的事情不上心,不由心里有些焦急起来,她也隐约听府里有人说过,秦德旺也看上了桑青那丫头,那天晚上就是冲着她去的,秦富家的一向在大夫人面前得宠,若是她也开口为了侄子讨要那个桑青,大夫人想来也不会拒绝,那自己的如意算盘不就落了空?
“大小姐,实话说那秦德旺可不是什么好人,虽然听说他又赌咒又发誓的说自己没有干坏事,可前院的人都知道,那小子对这些丫鬟们经常动手动脚嘴里也不干净,上次那事八成是为了桑青去的!”李妈妈不禁有些着急起来,“桑青可是我先看下的,我家大勇都过二十了,再不成亲的话……”
“李妈妈你放心好了,等会我就去和母亲说这事!”浣芸看奶娘的脸色有些发急,忙开口安慰她,李妈妈从小带自己长大,浣芸对她比对自己的母亲还要觉得亲近一些,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丫鬟嫁给谁不一样?李大勇可是比那尖嘴猴腮的秦德旺长的好多了!
李妈妈看浣芸这么说才放下心来,又想到秦德旺差点欺负了桑青,心里的气又不打一处来,秦妈妈原来和她就是面和心不合,俩人私下里都没少嘀咕对方坏话,这时她趁机说道:“秦富家的当着夫人和小姐的面也敢扯谎,这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夫人这次看了秦富家的面子饶了秦德旺,可是大小姐早晚要当家作主主持家事,还是要提拨那些忠厚老实的人才好!”
浣芸闭上眼随口应着,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由问李妈妈:“以前从府里跑出去的那个丫头夏荷找到了没有?这可快一个月了,怎么这丫头会插翅膀飞了不成?”
李妈妈一听浣芸提到这事,顿时脸上有些不自在起来。浣芸当日责打春晓和夏荷,虽然不是自己的主意,可是因为这事自己也没少挨夫人的训斥,虽然后来放火烧了春晓的尸体是秦富家出的主意,可是毕竟这事和自己也有些责任的,况且奇怪的是,那夏荷从府里逃走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丫头!
李妈妈心里也不由得有所怀疑,那天失火后若是有人故意从后角门放走了夏荷,那嫌疑最大的可能就是府里的几个管事的人,其中秦富家的还专门去后角门转了一圈,回来后向夫人回禀说是门已经打开了,要知道后角门的钥匙除了看门的婆子,秦富家的身上也带着一把呢!若是秦富家的那时候将躲在黑影里的夏荷放出去,又有谁知道呢?
李妈妈眼里掠过一丝狠厉,自己和秦富家的早就提过,看中了桑青那丫头给儿子做媳妇儿,没想到她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差点把桑青给糟蹋了,秦富家的事后竟然连个道歉话都没给自己说,倒是那秦德旺差点成了抓贼的“英雄”,这口气让她怎么咽得下去?李妈妈心里暗下决定,必定也要找机会让秦富家的也吃个哑巴亏,这才能解了自己心里的这口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