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在回乡的路上就已经打算好了,这次回乡一是看玉锦的笑话,顺便将素日耀武扬威的两个姨娘好好挫磨一番;二是想法将那个碍眼的小崽子除去,定要将以前崔显藏下的家产找到据为己有。
她想着自己这辈子就浣芸一个女儿,可是浣芸心机不足脾气又不好,虽然这几个月在侄儿面前装出一副贤惠模样,无奈那银霜已经有了身孕,侄儿又不喜女儿,金氏只好想着给女儿准备些防身之物,况且浣芸才是崔家的嫡大小姐,崔显的家产自然应该由女儿继承!
所以等金氏到家后,秦妈妈上前奉承了几句,金氏便打发丫鬟们都出去,开门见山的问她拿药究竟给绡麟吃了没有?若是吃了怎么那小崽子一直活蹦乱跳的反而越长越壮了呢?秦妈妈听金氏如此说心里也暗自冷笑,暗想大夫人以前是最沉得住气的,怎么越老反倒越糊涂了,这口气里明摆着说那药是准备毒死小少爷的,她们下人们又怎么会甘心背这个黑锅替主子顶杠呢!
秦妈妈压下心里的怨恨,越发露出诚惶诚恐的神情,低声说道:“都是老奴的不是,以为小少爷吃了那药身体就会好转,便让红翡将拿药都扔掉了!是老奴一时会错夫人的意思,请夫人责罚老奴便是!”
金氏听了秦妈妈的话直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秦妈妈这个跟随身边几十年的老奴,竟然也开始对自己阳奉阴违起来,金氏冷冷的瞟了她一眼,便令她将两个姨娘和二小姐请过来,不一会儿朱姨娘和碧枝急慌慌的过来请安,只有玉锦那边的丫鬟说二小姐去松江府已经好几天了!
秦妈妈自然将家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金氏,包括表少爷和二房的老爷怎么帮着处理的丧事,傅家姑爷又怎么要回了原来的本钱,四姨娘是如何不敢拿原来的私房钱,金氏听到秦妈妈说玉锦将这钱都花到了崔显的丧事上,自己家的丧事办得如何排场,顿时两眼越瞪越大,脸上的怒气也越来越重起来,她没想到玉锦会将自家的银子不当回事地这么花出去,一想到那些本来都该是自己和浣芸的财产,金氏更是疼的心尖都颤起来!
金氏这时看到面前的玉锦,又听到她回禀自己的语气神态都十分不以为然,这几天压抑着的愤懑不由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咱们崔家已经穷的只剩下这所老宅,你还要在丧事上大摆排场,是存心要将崔家都败坏尽了不成?或者还想着冒充名门望族,以后好正大光明的嫁到李家去?我劝你先罢了这个心思吧,我在京城里给李家送丧信,人家是连门都没让咱家的人进去!”
玉锦闻言一怔,没想到李家竟然如此不讲情面,怎么说自己也是李家已经定亲的长媳,李家的这种态度无疑明白表明,他家是不承认自己这个未过门的媳妇了!玉锦心里不由泛上一阵苦涩,脸上却是怒极而笑:“母亲既然说李家已经不承认原来的这门亲事,那女儿再想着攀高枝也是白费心机,这个道理倒是不劳母亲再说给女儿听了!”
金氏原想着看玉锦听到自己说的这个消息后会十分震惊乃至痛哭流涕,可是没想到玉锦倒是一副看的开的表情,话里对自己隐含着讥诮之意,她这边如同一拳砸到了棉花上,倒是白白费了一番狠劲。玉锦现在一心想着将自己的木器生意做好,哪里还耐烦和金氏斗心眼子,她起身行了个礼,便转身走出了金氏的房间!
朱姨娘站在一旁看着金氏和玉锦斗嘴落了下风,自然心里十分高兴,那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微微上翘露出几分笑意来。金氏正有气没地方发,一眼瞥到朱姨娘带笑的表情,又看她虽然身上穿的一身白衣,头发上也是簪钗皆无,可是身上抹的香粉气味隔了好几步都觉得冲鼻。不由在心里骂了句狐狸精,口上却是强笑着说道:“老爷既然不在了,咱们也不用再立往日那些规矩,你们两人都坐下,咱们姊妹们好久没聊了,正好趁机说一些知己话!”
朱姨娘和碧枝都小心翼翼的告了礼侧身坐在椅子上,心里知道金氏如今这么客气,摆明了有事情问自己,不免脸上带了几分戒备。金氏先是掉了几滴眼泪,说起崔显在世时家里是如何热闹,如今三个女儿已经嫁出去了两个,家里冷清萧瑟,以后如何维持府里的开销更是件难事,只有靠着咱们姊妹三个共同携手,才能度过难关,将崔府的门风发扬光大云云。
朱姨娘和碧枝都是聪明人,听金氏这番话明显带着哭穷的意思,不由相对看了一眼。朱姨娘自从和程胥勾搭上后,无意中被碧枝撞见了程胥从她房里衣冠不整的出来。朱姨娘本以为碧枝会趁此大肆宣扬让自己没脸,没想到碧枝却是口风严密没有朝别人透漏一个字出来,朱姨娘感激碧枝的义气,两人私下里倒是尽释前嫌越来越亲密起来!
此刻两人互相抛了个眼风,立即心领神会了彼此的意思,都低下头一脸惶恐的装哑巴不吭一声。金氏说的口干舌燥,见面前的两个姨娘如同木头人一般,不由气得说道:“你们两个也不要在我面前装糊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比一个有钱,朱姨娘是这十多年辛苦攒下的零花钱,碧枝那边可是有老爷以前留下的万贯家产,这笔钱总不能一直放在四姨娘手里不是?”
金氏这番话里明显带着挑拨之意,她知道朱姨娘是最贪财的,这么一说她肯定会投奔到自己这方来,等着以后搜出家产来分一勺羹。可她哪里知道,朱姨娘已经得了程胥的允诺,等他收完货物回家时,便要带着朱姨娘一起走,到那时朱姨娘便是程家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又何必惦记这崔家的这些家产!
碧枝听金氏将家产的事情摆到了桌面上,顿时眼泪涟涟的泪如雨下,“夫人口口声声说老爷将家产留给我,我一个做奴婢的,怎么会知道府里的事情?老爷以前给过的银子我一分也不敢留,全都交给二小姐办丧事了,现在夫人又逼着向我要银子,我只能拿命来抵换了!”边哭边猛的起身一头撞到门框上,额角上顿时流出鲜血来!
朱姨娘忙上前拉住她,不让她再接着撞墙,碧枝一口一个“老爷”的哭喊着,直气得金氏说不出话来。恨不得立刻叫人进来将碧枝拉出去卖了。她冷眼瞧着碧枝哭倒在地上,心里越发肯定那笔家产定是落在了碧枝手里,金氏眯着眼,心里暗暗盘算起别的主意来!
玉锦的木器铺子终于拣了个吉日开张,因为她店里东西便宜花样又多,所以一开张便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施复亲自在铺子里帮着看了半天,回来后笑着玉锦说道:“倒是董娘子挑拣的小件木器卖的更快些,妹妹选的都是成堂的家具价格,虽然精致可是价格昂贵,这些大都是家里女儿出嫁才用得着,你们铺子又是新开业的,自然都是那便宜又小巧的货品出手快些!”
玉锦听到施复这番话,这才明白为何董娘子当初去松江府进货时,大的成堂家具看都不看一眼了。她心里暗暗佩服董娘子的生意眼光,口中也笑着说道:“她现在手里紧巴的很,连祖传的镯子都当了出去,早些挣了钱也好去把镯子赎回来!”
施复眸光一闪,伸手从袖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玉锦。玉锦打开一看,正是董娘子以前带过的那两只金镯子,不由惊奇的看向表哥,施复看到玉锦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盯着自己,忙掩饰性的说道:“我前日在街上当铺里看到这副镯子,已经过了抵押的期限,铺子里正打算出手卖掉,我怕董娘子到时候无处可买,又听说那是她家祖传之物,便先替她买了回来!”说到这里顿觉耳上有些发热起来!
玉锦见施复一副急着给自己撇清的神态,不由在心里暗暗好笑,便将那镯子收了起来,下午抽空便到了隔壁董家,一进门便看到董娘子坐在桌前抹泪,地上的杯子盏子摔了一地,不由吓了一跳。
她忙问这是怎么回事、才知道原来董娘子家里一直没有下人使用,前段时间她因为自己去松江府去,便买了个丫鬟在家里伺候丈夫,可是没想到今天从铺子里回的早了些,正撞上丈夫搂着那丫鬟在床上云雨,董公子被娘子撞破这事,不仅没有丝毫的羞惭,反倒大言不惭的说道以后那丫鬟便是自己的姨娘,不能再说那些灶下洗涮的粗活了!
玉锦没想到董公子是如此无良薄幸,直气得柳眉倒竖,“姐姐还和这样没人性的人在一起做什么?我明天就让人将他赶了出去,这房子我只租给姐姐一个人,他姓董的不配住我崔家的房子!”说着便要让福儿去喊崔安过来撵人!
董娘子忙拦住玉锦说道:“我刚才和他吵了几句,说他既然要纳姨娘,我们当初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原是说好彼此一心的,若他想要反悔不如一拍两散,可是没想到他指着我大骂,说我是****荡妇随便和人私奔,骂完便带着那丫鬟出去,想必是已经回自己老家去了!”
“那姐姐的金珠首饰岂不都被这人卷走了不成?”玉锦不由问道,见董娘子微微点头不语,忙问她可要报官将那些东西追回来?董娘子惨笑道:“那些都是我从京城里带出来的,报到官里势必将这些事情都说出来,东西给他带走也就算了,我只是伤心自己白白长了双鱼眼睛,竟是看不清人心险恶,被这样无良薄幸的人蒙骗了这么久!”说完又伤心的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