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复看着玉锦的语笑嫣然,自然明白面前的玉锦妹妹如此高兴,全是为着李舒玄的京城折桂,他心里虽然有着说不出的酸涩,但还是不露声色的笑道:“不知道表妹这次又想出了什么出奇的好主意?我想着不过是丝绸缎匹的生意吧!咱们吴江县虽然缎子销往全国各地,可是说实话本地做这个生意的太多,本大利薄不说,京里年前便有消息,说是宫里今明年便要派税监到江南这些产布多的地方来,到时候税额涨上去的话,恐怕就更不容易赚钱了!”
玉锦笑着摇摇头,“大表哥真是看不起人,难道我只能做这些丝织生意不成?我前段时间给绣绫置办嫁妆,这才知道原来那木器生意也是极赚钱的,不说别的,我给绣绫买的一堂明水木器便是五百两银子,可是前几天我和隔壁董家娘子闲聊,她和我说松江府那边装船运过来的木器,买一整堂家具的话,任挑任拣在码头上顶多是三百两银子,表哥你想想这一下子就能赚二百两,可是比布匹生意值得一试呢!”
施复微微挑眉,没想到表妹对这个行当倒是上心,他更奇怪的是隔壁董家娘子又是怎么知道木器行情的呢,施复暗暗想着当初京城里的荣家做的就是木器生意,据说他们荣家在东北那边都有上千亩的林地,生产出的木器经海路运到全国各地,难道真的这么巧,让他在这个江南小镇遇到了自己的逃婚的未婚妻不成?
可是看玉锦对木器生意这样感兴趣,施复自然不会扫了表妹的兴致,他没来也没有将那几千两银子放在眼里,他思忖了一下说道:“这木器行当我虽然没有做过,可是也听说还是要懂行的人跟着才好,别的不说,那木料千差万别,若是拿不好的木料冒充成好料,外面刷漆做工,你一个大家小姐是如何识得好坏?”
玉锦微微点头,“表哥这个说的很有道理,隔壁的董家娘子也是和我这么说,她说她家里以前就是做木器生意的,对这个倒是懂行,我们俩人想着联手一起做木器生意试试,表哥你看可好?”
施复心里更加断定这位董家娘子来历不简单,要知道木器生意买一堂便宜的也要上百两银子,没有雄厚家底的人家是做不起这个生意的,只是两个女人家出头露面去做生意的话,施复心里是有些不赞同的,董家娘子好歹是成了亲的,玉锦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到船上去看家具木器,被那些走卒商贩评头论足,施复想到这里果断摇摇头,“不好,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等我从吴江那边调个人过来帮你好了!”
玉锦没想到施复会断然不同意,她转了转眼珠便不再吭声,心里已经暗自打定了主意。施复见玉锦不再提这事,不禁好奇的问道:“那董家的先生可是和董家娘子一起去松江府?他们夫妻二人若是做生意又怎么会想起来和你合伙?要知道这生意都是一门独大,若是赚钱的更是不会白白分一勺羹给别人的!”
“这位董公子是一心读书上进,对做生意十分不屑,怎么会肯和董家娘子一起去松江府?”玉锦想到董娘子日间对自己所说的话,心里对那董公子更带了几分不满,“听董娘子说她相公从小就喜欢读书,这次本来是要和丈夫一起回松江老家的,可是半路上董公子又改了主意,说是家里人多嘈杂,倒是不如在这里租房子读书清静,正巧便租了我家西边的院子住了下来!”
玉锦说到这里迟疑了片刻,暗想自己本来就怀疑这两人是私奔出来的,如今看来更是不假,玉锦将上次潘子洵帮忙解围之事说了一遍,“这位董娘子为人磊落出手大方,相比之下那位董公子一派书生气,虽然长得十分俊秀,可是一家之主不想着如何养家糊口保护娇妻,倒是整日坐在书桌旁吟诵之乎者也,连一个粗使婢女都打发不了,真想不到董娘子那样一个磊落大方的人,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文绉绉的书呆子!”
施复闻言更加认定这位隔壁的董家娘子,就是京城里诈死的那位荣家小姐。他以前派家人私下里打听过,拐走荣小姐的正是府里一位极年轻的管事先生。荣家羞于将这事被人知道,便对外谎称小姐病死;虽然这位荣小姐已经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施复心里却是仍有几分好奇,不知道那位董公子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这时便忍不住说道:“各人缘法不同,这个倒是别人没法评判的,别人家的事情咱们暂且不论,我现在担心的一则是你和李舒玄的亲事,第二件便是崔家以后的日子,表妹你总要出嫁的,难道崔家这副担子你嫁到李家后还要担着不成?”
玉锦听表哥讲到自己和李舒玄的亲事,不由羞红了脸低声说道:“李舒玄才不过刚刚中了贡士,殿试那关还没有过去,况且他父亲现在的气也不知道消了没有,这门亲事恐怕一时半会是不会定下来的!”她抬头看了施复一眼,眼里带过几分忧虑,“我们家里的情形你也知道,两个姨娘一个贪财一个懦弱,绡麟又是个不懂事的娃娃,若是大夫人在家里,好歹还能支撑起门面;可说实话我真怕她回来……”
施复不懂玉锦这话的意思,只是见她脸上带了几分恐惧的神情,忙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玉锦这才低声将金氏欲喂食绡麟毒药的事情说了一遍,“刚开始她令人在绡麟的汤药里加了一些虎狼方剂,后来竟然狠心要红翡喂砒霜药末给绡麟,想着慢慢毒死他,幸亏红翡胆小没敢拿那个喂给绡麟吃!我担心的是她要是回来之后,又不知道使什么心思祸害家里人呢!”
施复没想到金氏心狠毒辣到连孩子也不放过,不由气得骂道:“这妇人真是蛇蝎心肠,就是被官府凌迟了也不解恨!既然如此莫如你带着绡麟另外搬出去住,反正这崔府也只剩了一个空壳子,现在都是你拿自己的私房在倒贴吧!”
玉锦听了施复的话微微叹了口气,“我现在孑然一身走了倒是容易,实在不行便回杭州锦华堂里继续做生意,我也不担心两个姨娘,她们都自有私房,囊中积蓄只怕比我还多些呢!我放不下的除了绡麟便是府里的这些老仆人,他们有的在我家做了三辈仆人,如今年老离不开崔家,我一走了之的话,他们不是要等着活活饿死吗?”
她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出来,当初施复假借母亲遗言之名送了她几处产业,玉锦当时虽然只能暂且收下,但是心里一直不想欠表哥这个大人情,所以她才会听了董家娘子的提议后,便起了做木器生意的心思。虽然施复不同意她的计划,玉锦心里自然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崔显的丧事风风光光的大殓之后,崔府里一时又安静下来,绣绫后来又回来了两次,也不知道傅庭筠是怎么和她说的,绣绫在玉锦面前如同变了个人,言辞行动都十分谦恭有礼,玉锦暗暗称奇,她这些倒是经常和董家娘子一起商议回头做木器生意的事情,对绣绫的变化没有往心里深处想!
朱姨娘看着绣绫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由生气,她暗自将绣绫喊到自己房里问道:“姑爷是不是又在家给你气受了?看你这样子和小媳妇似的,好歹这是在咱们崔家,二小姐也不过是个庶女,你又是出嫁了的人靠不着她养活,何必在她面前低眉顺眼灭自己家的威风!”
绣绫瞟了朱姨娘一眼,心里暗暗生气,上次从这里回去之后,傅庭筠对她不仅再也没有再动手,反而更加问肉体贴起来,只是有一条,一听到她提崔府里的朱姨娘便皱起眉头来满脸不耐烦起来。
绣绫渐渐看出傅庭筠是不太喜欢自己的这个姨娘,她自然也学乖巧了许多,在傅庭筠面前言辞谨慎了许多,想着上次若不是自己偷偷给朱姨娘银票,傅庭筠也不会冲自己发那么大的火;只是可气朱姨娘自己出身低贱不能帮自己什么忙,还总要牵连自己惹筠哥哥生气,她这么一想自然对朱姨娘的感情便淡了许多!
朱姨娘不知就里,况且她自己闷在崔府里多日,如今又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自然有很多话要和女儿说,便不顾绣绫的脸色又低声说道:“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和姑爷才成亲几日,我看他上次对你手狠心冷,倒不如想个法子笼络他一下。若是你要想给他收通房丫头,我这里的紫叶是个伶俐的,长的也水灵出众,要不让她跟着你一起回傅家吧!”
绣绫听了朱姨娘这番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现在和傅庭筠重归于好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哪里听得下朱姨娘的这番挑拨,她自己更是压根没想过再给丈夫收通房丫鬟,朱姨娘本来是对她一番好意,可是在绣绫听来却是搬弄口舌无事生非。
绣绫板着脸半天没有开口,好一会才冷冷说道:“谢谢姨娘的教诲,只是我和筠哥哥这几日都很好,姨娘却又想着弄个丫鬟过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一心想着让紫叶做了傅家的三姨娘,到那时将女儿踩在脚底下,姨娘这才心满意足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