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姨娘听他话中的意思,这银子却是都要交给玉锦充公中用的,不由心里肉疼起来,她忙焦急地看了绣绫一眼,低声说道:“咱们也一起过去看看!”心里想着里面有自己的八百两私房钱,那可是自己辛苦攒了好几年的,总不能这么白白的填了崔家的无底洞里!
绣绫没想到刚才傅庭筠原来进门时对自己的脉脉含情,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假象,不过是为了将银票骗出去交给玉锦,她心里的醋意如何能压的住,便忍气和朱姨娘一起来到玉锦的房里,只见傅庭筠果然坐在那边,桌上正放着那几张银票。
玉锦刚才正在房里和崔安商议着这些日子的花费,心里盘算施复当初借给自己的银子用的也差不多了,这时只见傅庭筠满面喜色的走了进来,将手里的银票放在桌上,推到玉锦面前笑道:“这些都是你们家里被扣在府衙里的本钱,我昨天帮你要了回来,以后你可不用再为银子的事情犯难了!”
玉锦拿起银票看了看,都是苏州城有名的钱庄开出的会票,想来是可以立刻兑换了。她想到前日傅庭筠便当着自己和大表哥的面说去要银子,没料到短短两****便将这近万两银子拿到了手里,不觉心里带了几分感激,她将银票放在桌上,正要对傅庭筠说些感谢话,却听到门帘被人猛地一掀,朱姨娘和玉锦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朱姨娘看到桌上的银票,心里便如同猫抓的一般,她走上前去正要伸手去拿,却对上傅庭筠冷冰冰看过来的眼神,不由手一颤又缩了回去。傅庭筠平日里眉眼间都带着几分浅笑,可是现在那笑意中却有着说不出的阴冷,那如刀子般的眼神让朱姨娘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忙站在了一旁一声也不敢吭!
绣绫却是满心里气愤,顾不得看傅庭筠带着警告的眼神,她气冲冲的对玉锦说道:“二姐姐,虽然我是出了嫁的人,家里的事情论理我也管不着,可是朱姨娘毕竟是我的亲生娘亲,她幸幸苦苦攒了一辈子,就剩了这么一点私房银子被那个没良心的大哥骗了去,好不容易我相公将这笔银子要了回来,难道咱们崔家穷到要用姨娘的钱给父亲办丧事吗?”
玉锦看绣绫一脸的义愤填膺,又看到朱姨娘站在绣绫身后,低着头一脸的委屈模样,不觉心里也带了几分气来。崔府的银子都被父亲藏着掖着,现在也不知道放在了哪里,现在府里办丧事的钱还是向施复借的,如今父亲的棺木还未入土,绣绫便跑到自己面前争这几百两银子,那口气倒似乎是自己一心要占朱姨娘便宜了!
傅庭筠正想和玉锦再说几句体己话,没想到绣绫和朱姨娘闯了进来,又见朱姨娘紧盯着桌上的银票,绣绫则是涨红着脸摆出了和玉锦吵架的阵势,气的站起身上前一步攥住绣绫的手腕,低声冷冷说道:“你既然还明白自己是出嫁的人,就少来管崔家的闲事!等会跟着我回去收拾包袱回杭州去,前天我在家里和你说的话,你难道都忘了不成?”
绣绫的手腕被他攥住,只觉得如同断了一般的疼痛难忍,她抬眼对上傅庭筠的眼神,看到那里面盛着满满的暴怒,不由想起前日傅庭筠所言让自己做洒扫丫鬟的话,顿时张口结舌吓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她转眼看了玉锦一眼,眼里掠过深深的恨意!
玉锦坐在一旁看绣绫对傅庭筠惊惧有加,心里原想责备她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又看到朱姨娘坐在一旁可怜巴巴的看着桌上的银票,想了想便拿出上面用红笔标着“朱”字的一张八百两的银票递给朱姨娘,又让福儿去前面院里请四姨娘过来!
等一身缟素的碧枝进来之后,玉锦便指着桌上摊着的银票对她说道:“这些都是前儿被府衙扣着的银子,多亏傅姑爷将这些都讨了回来,你和朱姨娘的银子都先自己收起来罢!”说着便将那些银票收拢朝碧枝递了过去。
房里的傅庭筠等人都没有想到玉锦会将这一大笔银子还给两位姨娘,朱姨娘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谢了又谢忙将银票拿过来攥在手里。绣绫心里的怒气这才消了许多,她抬头瞟了傅庭筠一眼,见他看着玉锦的眼里闪过几分赞赏,心底的醋意不免又多了几分。
碧枝自从崔显丧命之后,镇日哭泣双眼肿的像桃子似的,再加上不思茶食夜不成眠,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原来挺水灵俊俏的一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如同一支缺了养分枯萎的鲜花一般。
她怯生生的站在一旁,见玉锦拿了银票递过来,忙闪到一旁行了个礼摇着手说道:“二小姐这些银子我不能收,这些原是老爷的东西,奴婢没有照顾好老爷已经是罪该万死,现在恨不得自己能跟着老爷一起去,还要这些银子做什么?”说完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玉锦见碧枝情真意切,确实是不愿意收这笔银子,她想了想便对碧枝说道:“既然这样这银子就算我公中借你的,等以后家里有钱了,定会加利钱一起还给你!”她想着从施复手里借的三千两银子,碧枝既然不肯留这笔钱,正好先拿这些银子还债,反正绡麟年纪小,现在还没有花钱的地方,等以后家里境况好转了,再想法将这笔钱还给碧枝也就罢了!
朱姨娘在一旁看到碧枝没有拿回自己的私房银子,她脸色抽搐了几下,堆着笑对玉锦说道:“四姨娘的银子都借给公中用了,其实我现在也没有花钱的地方,要不我的这八百两银子也一起用着好了,反正放在我手里也是压箱底没有用处的!”说着便也伸出手要将手中攥的皱皱巴巴的银票放到桌面上!
玉锦似笑非笑的看了朱姨娘一眼,“姨娘还是将这银票收起来吧,咱们家里的情形想必你也也知道,说是借四姨娘的钱只是面上好听,这些钱要是指望着公中还清,那可是没个十年八年的都不好说,若是真的到时候没钱还,那姨娘辛辛苦苦攒起来的私房钱不就打了水漂?”几句话说的朱姨娘变了脸色,那已经伸出来的手是缩也不是伸也不是,看上去十分尴尬好笑!
绣绫听到玉锦话里明显含着对朱姨娘的嘲讽,不觉气得又要在一旁插嘴,她探身正要开口,坐在她身边的傅庭筠警告似的咳了两声,绣绫不得不噤声不语,这时傅庭筠拉着绣绫起身,向玉锦告辞便要回去。
傅庭筠紧攥着绣绫的手腕来到外院的马车前,板着连将绣绫往车里一推,绣绫的头碰到了车厢壁上,疼得她哎呦医生忍不住叫了出来,她委屈地看了傅庭筠一眼,低声嘟囔着:“二姐姐你也讨好完了,怎么还拿我撒气?我姨娘的命不好,以前受大夫人的气,现在庶女小姐也接着欺负她,自己的女儿给人做小妾,还被女婿合着外人一同算计!“说到这里绣绫想到傅庭筠刚才对自己的狠绝,不由得又低声抽泣起来!
傅庭筠站在马车外面,看绣绫只顾在车里哭个不停,又说她自己和朱姨娘的命不好,心里不免有些心软,便上车来坐在绣绫身旁,绣绫一边哭一边从袖中掏出帕子擦泪,傅庭筠这才看到绣绫右手腕子上有一道淤青,显然是自己刚才用力留下的伤痕,他看着绣绫梨花带雨的模样,伸手轻轻握住绣绫的手,“不是我刚才不给你面子,实在是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我的东西你都敢乱翻乱拿,难道这点规矩都没在家里学会吗?”
绣绫听他提到自己偷拿银票的事情,自觉有些心虚便渐渐止住哭声不语。傅庭筠将她揽在怀里也不再言语,一路上只是闷闷的想道:自己当初一时贪图美色,又以为玉锦的妹妹想必品行和她也差不了多少,再加上崔显赶着要将女儿送给自己做侧室,自己一时糊涂才娶了绣绫,现在看来真是大错特错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怀里睡着的绣绫,闭上眼睛的绣绫有着和玉锦相似的小巧下巴,白皙的一侧腮上还隐约有着淡红色的指痕。傅庭筠不由在心里暗叹一声,想起昨日那钱知府说起的李舒玄在京城里会试夺魁的消息,心里更加郁闷不已。
他想着自己的哥哥早就科举出来只等着补缺,自己却是一事无成,一时心软订了亲又纳了妾,原来想着挟美人闯荡江湖的美梦终究难圆,傅庭筠不由想起那个逃婚的潘子洵,不知怎么的心里却是有些羡慕潘子洵的任性而为了!
施复第二日便得知了傅庭筠送还银子的事情,他看玉锦执意要将自己给的银票还给自己,便笑着说道:“我哪里就短这几千两银子用了?倒是你要为自己将来打算一下,前日我听苏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李舒玄在京城的会试里得了贡士第一名,还有金氏得了家里的丧事,估计很快便要回来奔丧,这银子权当是我借给你的本钱,你不拘想着做个什么生意,等赚了钱回头再将本钱送给我便得了!”
玉锦没想到终于等到了李舒玄的消息,不由喜不自胜,久蹙多日的细眉终于舒展开来,整个人如同三月盛开的桃花,神情里都带着难言的明艳和娇媚。她笑着对施复行了个礼,“我欠大表哥的人情真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织坊里有欧阳师傅一手打理,田庄里是丁贵治理的井井有条,酒楼那边王乾大哥更是不必说,有他们几个人在,我这个甩手大掌柜真是闲的也无聊,表哥既然借了钱给我,我倒是想着做一桩生意,只是要先问一下表哥这事是否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