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邓廷桢一行走了以后,那些商贾乡绅们也纷纷向鲍连升告辞,等送走了那些人,桐城县令杨大瑨也起身向鲍连升告辞。跟在杨大瑨身边的一个士兵突然大声叹道:“哎呀,今天真是个苦差啊。酒,酒喝不得,闹,也闹不得。这顿饭,吃的不爽。”
话音未落,早有准备的章观鳌,赶紧走到他身边说:“这位小兄弟,我知道今天邓大人来,让你受委屈了。”说着他一招手,有几个村民拿了五只鸡,三只鸭过来,章观鳌又从怀里掏出两吊铜钱放在那士兵手里,接着说:“这点东西不成敬意,给各位晚上添点菜,这个是酒钱,你拿着。今天委屈大家了啊。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实在也拿不出点像样的东西,还望大家别嫌弃。”
杨大瑨对着那兵士一瞪眼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怎么,这就委屈你啦?要是依照本县的意思,能够见到巡抚大人,是你小子祖坟上冒青烟了。也不知道你祖上积了几辈子的德,才修来今天的福气,你还这么不知好歹,啰里吧嗦的。”那士兵低下头,不敢做声。
杨大瑨又呵斥道:“瞧瞧你那熊样,还不赶紧把东西接过来,谢过章教师爷,然后给我滚?真是给本县丢人。章教师爷,让你看笑话了。”那士兵谢过章观鳌,拿着鸡和鸭子,连同两吊钱,跑开去。
章观鳌说:“杨大人说哪里话。今天邓大人在场,这些兄弟们没有吃饱,我能理解,所以特地备了这点酒菜。你就别责骂他们了。”章观鳌先前对杨大瑨没有一丝好感。不过这几个月杨大瑨连番到章家,先是祝贺章启勋做官,接着又给章素云送衣服,后来有亲自来吊唁章启勋,都与章观鳌有接触,章观鳌对他有了不少好感,称呼起来,也是“大人”长“大人”短的了。
杨大瑨连连说:“惭愧,惭愧。本县回头好好管教他们。”说着朝大家拱一拱手,坐进一顶四人抬着的蓝布小轿,在七八个士兵的簇拥下,朝桐城县城而去。
至此,鲍家大院,除了厨下帮忙的,只剩下章观鳌、吴怀川等有限的几个人了。鲍连升邀请空照禅师留下来用晚饭,空照禅师委婉的推辞,随后飘然而去。周家老爷子也在自家后辈的呵护下回转准提庵去了,他是听说周炳坤和章文甫二人在鲍家开祠堂大典一结束,就双双骑马赶往蛟池坎,才决意要回去的,老爷子猜到是周年信从苏州回来了,所以他谢绝了鲍连升留他吃晚饭的好意。
周家来人禀报说周年信回来的时候,章文甫正好在周炳坤的旁边。章文甫知道周年信回来,一定会带有章素云最新的消息,便要求和周炳坤一道走。周炳坤心里清楚,现在整个东乡,除了老爷子、周年信和自己三个人以外,章文甫、章小虎、宋魁久、王小雀子四人一定也知道,章素云到苏州是为父报仇去了,所以他没有拒绝章文甫的请求。
周年信几个月没有回来,一回来居然没有进自己的家,就跑到周炳坤的屋里,然后就一直就坐在那里侯着。周炳坤的老婆烧了两个小菜,拿出一壶酒,让他吃饭。周年信却说要等周炳坤回来一起吃。周炳坤老婆说七井畈这么大的事,何况巡抚大人亲自到场,周炳坤说不定会吃了饭才能够回来。周年信却说饭前一准能回来。两人正在那里说着,就听到村头传来马蹄声,转眼间周炳坤和章文甫就一前一后进了门。不待周炳坤进门,他老婆就笑着说:“还是你兄弟了解你。”
章文甫开口叫了一声“嫂子。”周炳坤老婆答道:“啊,文甫也来了。好,坐吧,我再去烧两菜,一起吃饭。”说着就转身往厨房走。
章文甫没有坐下来就开始发问:“年信,你见到素云了吗?”
周年信看了看周炳坤,周炳坤点点头。周年信对章文甫用眼神示意,向着隔壁厨房瞄了瞄,章文甫会意,便不再做声,脸上却满是焦急。周年信笑着说:“没有什么坏消息。我却带回了好东西。”章文甫稍稍放心。
周炳坤问道:“什么好东西啊?”
周年信解开包袱,从里面拿出四大本书,朝周炳坤面前一放说:“哥,你来看!”
周炳坤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惊喜地说:“周家拳谱!”章文甫赶紧站起来,凑到周炳坤身边。果然,四大本书,封面上写的都是“周家拳谱”四个字。拿起来翻了翻,每一本都是有图形有文字。最上面那一本人形是徒手,其余的三本,都握有器械。
章文甫惊讶地说:“原来你们周家,还有拳谱啊。”
周炳坤也带着惊奇的口吻问:“年信,你从哪里得到的?”
周年信笑着说:“哥,你看看仔细,那书中的小人,像谁?”
周炳坤仔细一看,诧异道:“咦,这小人,怎么都像你呀?!”
章文甫凑近看了看说:“是啊,是像年信兄弟。”
周年信笑道:“就是我!”
周炳坤激动道:“这怎么回事啊,快说说!”
原来自那日周炳坤劫持着程学启离开苏州以后,周年信回到太极武馆,就开始四处打探周炳坤和章素云的消息。后来终于打听到周炳坤已经安全的回了东乡,而章素云却进了留园。周年信就派人把留园给盯上了。周年信除了每天盯住留园里的动静,还在太极武馆里教李伯魁那些徒弟的武功。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不妥,可时间稍久周年信就露馅了。原来李伯魁的那些徒弟们,越学越觉得不对劲,这位“周师傅”第一天教的招式跟第二天的教的宗有些不同,到了第三天,又跟前两天不一样?那些徒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就去问李伯魁。李伯魁根本就不相信:“怎么会不一样呢?一定是你们自己没有记清楚。”
可是去向他诉苦的弟子越来越多,李伯魁找不到理由解释,就问周年信是怎么一回事。周年信就老老实实地说:“我也不知道啊。我练拳本来就没有什么招式,怎么舒服,怎么合适就怎么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