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纪念所有阵亡于这次战斗中人,后人们在埋葬他们的地方立了一块碑,碑上的铭文是这样写的:
在这里四千名伯罗奔尼撒人曾
与三百万敌军英勇战斗。
上面这是为全军所刻的铭文;对于斯巴达人则另外有这样一段铭文:
过客啊,请告诉拉凯戴孟人
我们是遵照着他们的命令长眠在这里的。
这就是为拉凯戴孟人所刻的铭文。而下面的铭文则是为卜者刻的。
这儿长眠着英勇战死的美吉司提亚斯,
他是被渡过了司佩尔凯欧斯河的美地亚人杀死的。
这位预言者清楚地知道即将来临的宿命
却不愿离开斯巴达的统帅。
除了卜者美吉司提亚斯的铭文以外,所有的铭文和石柱都是阿姆披克图欧涅斯为了纪念他们而建造的;而纪念美吉司提亚斯的那个铭文则是列欧普列佩斯之子西蒙尼戴斯因为友情的缘故而刻立的。
据说在这三百人当中有两个人,即埃乌律托司与阿里司托戴莫斯获得了列欧尼达司的许可而离开了前线,可是他们却得了极严重的眼病而病倒在阿尔培诺依那里。倘若他们两个人商量好的话,他们要么一起安全地回到斯巴达,而假如他们不愿回去,那么他们则可以留下同其他的人同生共死。虽然他们有选择的余地,但他们却无法取得一致的意见;意见分歧最终导致两个人分道扬镳了。埃乌律托司听说波斯军队迂回的消息时,便请求配发武器并将它佩带上,随后命令他的希劳特引导他去参加战斗。希劳特将他带到那里去后,自己就溜掉了。于是埃乌律托司便冲进混战中的人群里,他就这样战死疆场了。阿里司托戴莫斯因为害怕了而留在了后面。而假如只有阿里司托戴莫斯一个人因生病而回到斯巴达去,或者是假如他们一起回家,那么我觉得,斯巴达人是不会对他们生气的。可是现在的事实是两个人当中有一个战死了,而另一个人虽然有和前者一样的理由却不愿死掉,因此他们对于阿里司托戴莫斯的行为自然就十分气愤了。
因此,根据一些人的说法,阿里司托戴莫斯就是这样做的,在这样的一个借口之下,安全地返回了斯巴达。可是也有人说,他曾作为一名使者从前线被派遣回来,他原本可以及时赶回去参加尚在进行的战斗的,但是他不愿这样做,而是在路上拖延时间,因而苟全了自己的性命,可是一样是使者的他的同伴却及时赶回参加了战斗而且战死了。
然而,在阿里司托戴莫斯回到拉凯戴孟以后,他却遭到了人们的非议和蔑视。他遭到的蔑视甚至到了没有一个斯巴达人愿意把火给他,也没有一个斯巴达人愿意同他讲话的地步。为了让他难堪,斯巴达人把他叫做懦夫阿里司托戴莫斯。但是在普拉塔伊阿的战斗中,他用行动雪洗了他所蒙受的所有污名。
据说在三百人之中另外还有一人没有死,这位名叫潘提铁斯的人是作为使者被派往帖撒利亚去的,因此才活了下来。他也安全回到了斯巴达,可是在受辱之后他就自杀了。
至于在列昂提亚戴斯率领之下的底比斯人,在一段时间之内他们受到逼迫没办法才同希腊人的一起同国王的军队战斗的,当他们看到波斯人逐渐获得了优势的时候,他们便趁列欧尼达司所率领的希腊人爬上小山的机会,脱离希腊人投奔异邦军去了。他们伸出他们的手并呼喊着说他们是波斯的盟友,是最先将土和水献给国王的人。底比斯人还说他们是出于无奈才来到铁尔摩披莱,而且也不曾与国王作战。以上乃是他们发自心底的言语。这些言语挽救了自己的生命,而在那里还有帖撒利亚人替他们作证,证明他们所说的真实性。尽管如此,他们也不是事事顺心的。当他们向异邦军跑过去投降时,他们当中的部分人在靠近异邦军时被杀死了;并且因为克谢尔克谢斯的命令,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上至统帅列昂提亚戴斯下至普通士兵、仆役,都被烙上了王室的印记。列昂提亚戴斯的儿子埃乌律玛科斯后来曾带领四百名底比斯人攻取了普拉塔伊阿人的城市,但他本人却被普拉塔伊阿人杀死了。
希腊人在铁尔摩披莱就是这样地英勇战斗的。于是克谢尔克谢斯便再次将戴玛拉托斯召了来,首先就这一点问他:“戴玛拉托斯,你是一个诚实公正的人。凡是你讲的话后来都能应验,这是我根据明显的事实才相信这一点的。现在请你告诉我,剩下的拉凯戴孟人还有多少人,他们当中能够像这些人这样作战的又有多少,还是全都是这个样子?”戴玛拉托斯说:“国王啊,所有的拉凯戴孟人如果是加在一起的话,人数是相当多的,而且他们的城市也是比较多的。可是凡是你希望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在拉凯戴孟有一个城市名叫斯巴达,那里大约有八千人,他们所有的人都同在这里战斗的人是一样的。不过其他的拉凯戴孟人却与这些人有一定的差距,但是他们也都是英勇善战的人物。”克谢尔克谢斯接着问:“戴玛拉托斯,我们怎样能做到花费最小的代价来征服这些人呢?让你来告诉我吧,因为你曾经当过他们的国王,当然是清楚他们常常使用什么样的办法了。”
戴玛拉托斯回答说:“国王啊,你既然是诚心实意地征求我的意见,那我理应向你指出最好的方法来,我认为你应该将你的水师中的三百艘船派到拉科尼亚沿岸的地方去。在拉科尼亚海岸附近的海上有一个叫做库铁拉的岛屿。对于这个岛,我国有一位极富智慧的人士奇隆曾说,库铁拉沉在海面之下,对斯巴达来讲是更为有利的;因为他一直在担心在那个岛上会发生我曾向你建议的那样的事情。这当然不是说他曾预见到你的水师的来临,而是他同样担心任何人的军队。如果他们以这个岛作为侵略拉凯戴孟人的根据地,这样一来就会令拉凯戴孟人恐慌起来。假如他们在自己的边境上同别人发生了战争的话,那你就根本没有理由担心在你的陆军攻打希腊其他地方时他们会前去援助,而且在希腊的其他地方已经被征服的时候,被留下的形单影只的拉科尼亚也一定会被削弱了。但是倘若你不这样做的话,你就肯定会碰到我下面所说的情况。在通往伯罗奔尼撒的路上有一个狭窄的地峡,所有伯罗奔尼撒人都将集中在那里同你对抗,在那里你会遇到比你以往经历的任何战斗都要更加顽强激烈的战斗。不过假如你按照我所说的去做,那么你就能够不战而让这个地峡以及他们的所有城市都站到你的一边来。”
在戴玛拉托斯之后发言的是克谢尔克谢斯的兄弟兼水师统帅阿凯美涅斯,因为在他们谈话时,他刚好在那里。他担心克谢尔克谢斯会被说服而依照戴玛拉托斯的方法去做,他说:“国王啊,我觉得你是正在倾听这样一个人的主张,这个人嫉妒你的好运,或许他甚至会出卖你的大事。任何希腊人都喜欢持有这样的一些癖好:他们嫉妒他人的成功并痛恨比自己强大的力量。倘若在最近一次让你丧失了四百艘船的灾难之后,你再将你的水师中的三百艘船派出去返航伯罗奔尼撒,那么你的敌人就能够用同你一样的兵力来与你作战了。可是如果你的水师不分离,那它便是无敌的,而你的敌人也就决不可能是你的对手了。另外,你的所有水师可以掩护你的陆军,你的陆军也可以对你的水师提供协助,这样便可相辅相成。可是如果将一部分力量从你这里分出去,则你对他们毫无用处,他们对你也毫无用处。我的意见不如说是这样,这就是你仔细拟好你自己的计划,别去管你的对手方面的事情,别去管他们要选何种战场作战,他们怎样行动以及他们的人数多少等等。他们完全是可以替他们自身考虑的,我们也同样可以为我们自身考虑。至于拉凯戴孟人,倘若他们同波斯人交战的话,他们是不可能治愈他们当前的创伤的。”
克谢尔克谢斯的回答是:“阿凯美涅斯,我觉得你的话很有道理,我愿意按照你的建议做。然而,虽然你的建议比戴玛拉托斯的建议要好,但是戴玛拉托斯所说的却是他认为对我最有价值的建议。因此我决不会认为,戴玛拉托斯是仇视我的事业的。我是从他素来讲过的话来判断出他是这样一个人的,我同样是基于这样的一个事实得出一点的,那就是:假如一个市民走大运的话,另一个市民不但会嫉妒他而且用沉默来表明他的敌意,而没有一个市民会在与他居住于同一个城市的市民向他征求意见时将他觉得最好的办法告诉给对方,除非这个人具有很高的道德水准,不过那样的人是很稀有的。可是,假如一个异邦人走大运的话,另一个异邦人就会为他感到莫大欢喜,所以他在被询问的时候,也就会把最好的建议提供出来。据此判断,既然戴玛拉托斯是我的异邦朋友,那么我命令你们全部的人都要记住,不要讲他的坏话。”
这样说完之后,克谢尔克谢斯便察看了一下尸体,他听说列欧尼达司是拉凯戴孟人的国王兼统帅,就下令将列欧尼达司的首级割下来,插到竿子上。在众多证据当中,尤其是这个证据我看得最清楚不过,在列欧尼达仍然活着时,国王克谢尔克谢斯对他的痛恨就超过其他任何人的。要不然他决不会这样残暴无礼地处置列欧尼达司的遗体的,因为在我所了解的所有人当中,波斯人在习惯上是最尊重勇敢的战士的。波斯人就按照国王的命令做了。
现在让我们回到我的这部历史前面中断的地方。拉凯戴孟人是最先知道国王正在计划讨伐希腊的人,知道之后,他们便派人去戴尔波伊去请示神托,在那里他们得到了我前面所提到的那个神托。他们得到这个神托的方式是颇为奇怪的。阿里司通的儿子戴玛拉托斯逃亡到美地亚人那里去之后,他对于拉凯戴孟人并没有好感;这是我个人的观点,而事情的发展也是对我的观点有利的。他这样做是出于好意,还是是出于恶意,我就没有办法评论了。克谢尔克谢斯既然下了讨伐希腊的决心,而当时在苏撒的戴玛拉托斯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就想将这个消息通知拉凯戴孟人。
但是他担心事情泄露,可又没有别的办法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拉凯戴孟人,因而他只得利用了这样一个方法:他使用一个折叠的书牒,刮掉上面的蜡,然后将国王的计划写在木板上;写完以后,他再把蜡溶化在木板上面。这样一来,携带空白书牒的人,在道路上就不会有哨兵的为难他们了。当这个书牒被送到拉凯戴孟的时候,拉凯戴孟人弄不清这是什么意思;据说,最后还是克列欧美涅斯的女儿,列欧尼达司的妻子戈尔哥发现了机关,他提议他们刮去蜡皮,这样他们或许能够看到写在木板上面的字。拉凯戴孟人这样做了之后,终于看到了上面所写的东西。他们随即将这消息通报给其余的希腊人。以上的事情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