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看得心惊胆战,豪气横生,一咬牙爬起来就往身上摸枪摸剑。哪里还有?伯爵一把摸空浑身一机灵,忙蹲下在地上胡乱摸到一截树干,抡起就冲了上去。
棕熊连连中棒,石棒和木棒雨点般敲在它头上眼上和手脚上……关键时刻,保嘉康塔连连几支骨箭,准确地钉在棕熊胸前那络白毛上。巨无霸终于大声吼叫着,颓丧倒下,迸起一地的落叶。
伯爵这才发现,保嘉康塔胳臂上流着血,达曼的一络头皮搭拉下来,盖住了眼眉,露出了白森森的头骨。棕熊即死,二人一松劲倒在草地上昏迷过去。
伯爵扶起昏迷不醒的二人,想想,扯下几片巨大的树叶,跑到小溪舀来溪水浇在她们脸上。一会儿她们便慢悠悠醒来。
保嘉康塔见自己躺在伯爵怀中,高兴得一笑就想爬起来。伯爵把她扶起,又去扶达曼。达曼疼得身子一个劲扭动,手指合拢又张开,张开又合拢使劲地抓着地上的草茎。
保嘉康塔说:“你守着她,我出去找蒿草。”,此时,伯爵完全明白过来:这二个土著女人不顾巨大的危险与棕熊博斗,是为了保护自己……喉咙一股炎热袭上,伯爵默默地替达曼擦去额角上的汗珠。
他心情复杂的注视着女土著人黝黑的皮肤和一丝丝成圈状的黑发,以及她那浑圆修长的黑腿……
不久,洞外脚步声一响,保嘉康塔抱着一大抱蒿草进来。
她拈一丛蒿草在嘴巴里使劲嚼着,待蒿草泛出碧绿的草汁,再把蒿草盖住达曼的伤口。伯爵见状,也无言的拈起蒿草嚼着,然后缠在保嘉康塔受伤的左胳臂上……
洞外终于黑了下来,四下响起了各种野兽的叫声和各种虫子鸟儿的起伏声。保嘉康塔以石击棒,迸出火星点起了兽油灯。明晃晃的油灯下,三人的影子歪歪斜斜的倒映在洞壁上,格外狰狞可怕,再加上达曼不息的呻吟,伯爵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怖,身子不由得缩成一团。
保嘉康塔见他如此害怕,便吹灭了油灯,过来紧紧抱住伯爵。
伯爵感受到她带着浓烈腥味的嘴唇,贪婪的亲吻着自己赤祼的全身,又恼又急脑子里嗡地下,又昏迷过去。待他醒来,洞里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他想摸出洞去,谁知保嘉康塔仍死死的抱着自己。这女土著人的力气可真大,一时,伯爵动弹不得,心急如焚……
到天快亮时,达曼像濒死的狼一样发出几声长嗥,断了气。保嘉康塔这才醒来,松开伯爵,死死抱住断气的达曼哀嗥。
接着,伯爵听见了她的哭声。保嘉康塔狼一样哭嚎,绝望地向半空中挥舞着双臂。
伯爵还从未看见过一个女土著人如此悲伤,想起达曼本是为保护自己而死,也不禁谙然伤神。保嘉康塔哭过,便背起达曼向洞外移去,伯爵跟在后面。
外面天已放亮,七月的太阳早已露出了通红的脸庞,眼前万倾金光。保嘉康塔在一处陡峭的坡地停住,放下达曼,为她的全身细细抹上熊油,抹了一层又一层。然后,她用石刀挖开泥土,埋下了达曼。
自此,这人踪罕见的深山密林,只剩下了她和伯爵。
现在,伯爵病了,病得十分严重。
一盏昏亮的猪油灯,闪闪烁烁的照着干燥的石洞。伯爵裹着温暖的熊皮,无力的躺在厚厚的草堆上,头发遮面,双目深凹;洞外,寒风呼啸,严冬正在山林间肆虐……
从前天晚上起,伯爵的神志就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昔日年轻俊秀的脸庞被伤寒折磨得满面通红,兀自不停的喃喃自语……
急得手足无措的保嘉康塔,跪在地上向山神乞求良久,又将寻来的蒿草细细嚼烂,给伯爵抹上一层又一层。但伯爵的高烧依然没退。
……米兰黛来了:亲爱的,您怎么啦?哎,谁知道我也会生病。你到哪儿去啦?亲爱的,我怎么很久没有看见你啦……我在海宫里呀,亲爱的,那里的鱼儿吻着我,波浪摇着我,水幽蓝幽蓝。哦,亲爱的,抱紧我快抱紧我,怎么这样冷啊……
保嘉康塔噙着泪花,紧紧的拥抱着伯爵,听着他的喃喃自语,虽不懂他的话,却依稀看见了浮现在他瘦削憔悴脸上的微笑。
保嘉康塔不知道伯爵为什么生病?不知道这些身体强健手持呯呯呯的白人,为什么抵御不了这呼啸的风雪?可她恍惚明白:照这样下去,自己心爱的人儿将命丧黄泉。她放下伯爵大叫一声,惶惶地冲了出去。她要去寻觅当地土著人传说的神药――神仙草。
……亲爱的,怎么这样冷呀?不冷呀,那是你的错觉吧。哦,你怎么变得我不认识了?哎呀,你舔我干嘛?亲爱的,你的吻真香……
伯爵睁开了眼睛,迎面是二只可爱的小牡鹿圆周溜溜的眼睛,长长的舌头正温柔敦厚的舔着自己的脸颊。伯爵闭闭眼再睁开,小牡鹿柔柔地望着他:“咩……”,像在招唤母亲。伯爵的眼泪哗地就流落下来,像看见了舒矣娜尔的母亲。
已忘记了的早逝母亲和蔼可亲的模样,出现在伯爵眼前,还是那么雍容华贵,身着一袭绣花的长裙,伸着手喊:“来,史密斯,到妈妈这儿来。”,伯爵一声欢叫,扑向母亲怀抱。
牡鹿的舌头忽地变得粗糙,粗糙的满是倒刺的舌头,贪婪的舔着自己脸庞,将伯爵舔得生疼。伯爵惊异地睁开眼睛:一头凶恶的斑点大灰狼,正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
伯爵浑身一机灵大叫一声,倒把灰狼吓了一跳,倒退几步,嗤嗤尖利的牙齿,又逼了上来。
扑,一石棒狠狠敲在灰狼背脊。就这么一下,灰狼立即整个儿塌了下来,一哈腰,软绵绵的扑倒在伯爵面前。
及时赶回来的保嘉康塔舒一口长气,放下一大抱青棕色的蒿草,就地将奄奄一息的灰狼一拎,石刀剖开它颈项,递到伯爵嘴前。伯爵毫不迟疑的一声长嗥,嘴巴凑近狼颈,拚命的吮吸。一股股温热的狼血,淙淙流进伯爵的咽咙,浑身上下顿时变得温暖了许多。
未了,保嘉康塔也接过狼颈,死命吮吸……凶恶的斑点大灰狼做梦也没想到,为追逐二只肥肥的小牡鹿,自个儿竟糊里糊涂的丢了狼命。
十一、生存艰难
话说这北美大森林,经过千万年大自然的天设地造,土地肥沃,百草横生。挖个坑扔个马铃薯下去,不用浇灌施肥,十天半月就发芽生长成一大片;扔个番茄籽入坑,也不用浇灌施肥,不用多久,那嫣红紫蓝的番茄花就在地上勃勃生机,迎风挺立。
因此,保嘉康塔和伯爵丝毫也没为食物发愁,倒是吃惯面包的伯爵肠胃,受不了整日肉食的填补,三天一小病,七天一大病,生生的让一个精壮利落英俊的伯爵,变成了弱不禁风的病夫,伤透了二人脑筋。
这天,伯爵吃了保嘉康塔烤的狼肉条,又上吐下拉,闹得不亦乐乎,到了下午,伯爵开始吐酸水,然后是掺杂着黄液的泡沫,最后,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保嘉康塔开始还按着以往的老经验,喂伯爵蒿草液和苦苦酒,期望他还像以前一样睡一觉就醒来。可是,当保嘉康塔被伯爵冰冷的怀抱惊醒,发现他已几无气息。
可怜的伯爵,长长的头发披挂在佝偻的双肩,浑身颤抖着,嘴巴丝丝地不断冒出带黄液的泡沫,脸色惨白,双眼紧闭……
保嘉康塔第一次感到了束手无策,她第一次绝望地哭了。
她紧紧的抱着伯爵,亲他那日渐凹陷的脸颊,嘴里不断地念着土著人求神的咒语:“山神万能!偈我缘分!施我神力!除垢去病!山神万能!偈我缘分!施我神力!除垢去病!”
念着念着,她费力的背起伯爵走出山洞,要按照当地土著人的习俗向广袤的山林跪拜,乞求法力无边的山神显灵开恩,救伯爵一命。
保嘉康塔刚放下伯爵,身后呼地卷过一阵狂风,一股浓浓的腥臭扑来,一个高大的人形动物出现在眼前。
只见这个人形动物凹鼻深目,手脚拖地,浑身是浓密的棕色长毛,胸前二个巨大的乳房清澈可见,站起来足足高达三米。保嘉康塔惊恐万状: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山林大王――真正的野人吗?
这些山林间真正的霸主,殘暴无情,力大无穷,经常到部落掳掠土著人当食……小时候,听父亲保赫登讲过,长大后又听老巫师说过,没想到竟在这里出现了。
显然,这是个正在发情中的母野人。她用阴森森的眼光瞅瞅躺在地上的伯爵,凑近使劲儿抽着凹鼻嗅嗅,丑陋的脸上竟露出了笑意,长啸一声,竟是天摇地动,四周树叶唰唰直下。
母野人对一边惊愕的保嘉康塔瞧都不瞧一眼,便疾快地抓起伯爵,大步跨去,转眼间消逝在密林深处。分秒之间,待保嘉康塔惊醒过来,眼前哪儿还有伯爵的影子?只是一地乱叶,两行巨大深陷的脚印,一直伸向暮霭浓郁深不可测的远山。
保嘉康塔惊得瞠目结舌,擂胸大哭。
她飞快的跑回山洞,抓起弓箭顺着野人留下的脚印追去。
漆黑一团的山林坎坷颠簸的石壁,对自幼生活在恶劣与殘酷环境中的土著人来说,光亮如昼、如履平地。疾赶中,保嘉康塔已记不清翻过了几座山梁,跨过了几条溪涧,只是感到脚步越来越疲乏,眼睛越来越酸涩……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山林间也渐渐响起了早飞鸟儿欢快的啁啾……
终于,野人的脚印消失在一处巨大阴冷的岩隙中。
岩隙藏在一大片阴暗陡峭而坚硬的山石下,山石寸草不长,朵花不生,被绿阴荫的青苔像一块巨大的海绵紧切的包裹着。
保嘉康塔还没走近石岩,便嗅到一股恶臭与污秽的气味,挟掺着凉气扑面而来。任她是当地土著人,一时竟也恶心得倒退几步,差点儿呕吐。
保嘉康塔救人心切,捡起石块嗵嗵嗵的就向岩隙中扔去。扔了半晌,岩隙中仍无动静。她便壮起胆子,慢慢向岩隙中摸去。
眼前越来越幽暗,保嘉康塔提心吊胆的慢慢蹲下,一会儿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幽暗,这才看清了里面的情景。岩隙其实是一个由外向内倾斜巨大而宽泛的暗洞。地上到处是人骨架,熊豹虎狼狗的骨架和各种碎骨屑,各种兽皮乱堆在干燥的地上。
保嘉康塔甚至还看到几个巨大的二只角向上高高撬起的牛头骨……
紧闭着眼的伯爵睡在一堆兽皮中,不过,他脸上似乎有了一丝血色,身子也不再颤抖。保嘉康塔扑过去抱住伯爵,使劲的摇晃着他。显然,伯爵还在昏迷之中,并没有清醒。
保嘉康塔将伯爵全身一裹就要往自己背上背,一低头,瞟见侧边的兽皮堆在嚅动。
她用弓箭一拨,竟然是二个小小的野人婴孩。只见那野人婴孩同其母亲一样,赤身祼体,周身浓毛,手脚拖地。二个小家伙大约还没睡醒,被浓密毛发遮蔽的眼睛闭着,小小的满是长毛的手指像人类婴幼儿一样,插在自个儿嘴巴里自得其乐的吮吸着,吮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