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医院里，林教授坐在病床前，丁美丽正静静地躺在床上。丁美丽的手腕被刀划伤，静脉几乎被割断，虽然看起来是小伤，但流的血还是不少，造成她短时间血液供应不足，导致昏厥。经过伤口缝合和输血之后，丁美丽这才渐渐恢复知觉，林教授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心里直呼虚惊一场。
林教授的脸上一直带着愧疚，麻烦都是自己惹的，受罪的却是妻子，这确实让人感到自责。只是这种事情能怨他吗？他就是做梦也梦不到。果然，丁美丽并没有责怪丈夫，从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她就已经不再怀疑丈夫对自己的忠诚，她也相信这一定是误会，只是这个女学生也太疯狂了，现在的年轻人，做事为什么都这么冲动呢？丁美丽在病床上活动了一下身子，想坐起来，林教授忙伸手去扶，然后把枕头放在妻子背后，让她比较舒服地倚在床头。丁美丽说：“老林，我不用在医院里住吧？”林教授忙说：“不用不用，医生说了，你并没有大问题，现在血已经输完，等下午他们再检查一下，就可以出院了。”丁美丽点点头，然后说：“那个女学生怎么样了？”
林教授愣了一下，他还真不知道，从进了医院，他就一直呆在妻子这里，根本没有理会文雪菲的情况。让丁美丽这样一问，林教授才似有所悟地说：“我还真把她忘了，她……她应该没有事情吧？”
丁美丽说：“那你打算怎么办？”林教授看着妻子，说不出话来，他真的没有想过应该怎么办？本来他以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经过去，就没有必要再追究，等文雪菲从医院出来，他再和她好好谈谈，把事情弄清楚。想不到文雪菲会这样疯狂，紧接着就追到了家里。
看到丈夫不说话，丁美丽心里也明白了八九分，就说：“你是不是还在替她着想？”林教授忙尴尬地说：“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丁美丽打断丈夫的话说：“你觉得你有可能弄清楚吗？如果她再对你不利怎么办？你能每一次的运气都这么好？”
妻子说得很有道理，林教授无话可说，他抬起头看到妻子苍白的脸，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怜惜，瞬间就左右了他的思想，“你说得对，必须防止她再有出格的举动，我这就去给公安局打电话。”
文雪菲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想坐起来，头部却传来阵阵头痛，伴着眼前发黑，她不得不重新躺下。文雪菲看清了这里是病房，但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隐隐约约中觉得自己似乎不长时间之前曾来过这里，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自己的病又重了，文雪菲在心里想，唉！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脑子这么乱呢？就在这时，门开了，文雪菲抬头看时，发现门口站了许多人，其中几个穿着警服，走进房间的是一位医生和一名女警。文雪菲奇怪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医生说：“你醒了，那躺着别动，我给你做一下检查。”文雪菲奇怪地看着医生，医生并没有再理会她，而是看了看她的眼睛，又听了听她的心跳，然后冲着女警点了点头，女警冷冷地说：“好吧，现在请你起床和我们回警局去。”文雪菲吃惊地说：“去警局？去警局干什么？”女警的表情还是非常冰冷，“还能干什么？你做了什么难道会不知道？你持刀伤人，我们要对你实行拘留。”
“什么？我持刀伤人？”文雪菲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女警说：“你不要装糊涂，受害人已经告诫过我，说你非常会演戏，一定不要上当受骗。”文雪菲哭笑不得地说：“演戏？我演什么戏？”女警没有再理她，而是做出了一个强制性的手势，示意文雪菲马上起床。文雪菲的脸上写满了问号，她只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一切就像是在做梦。
2
文雪菲企图伤害林教授，学校里流传的说法出奇地一致，这也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当人们知道林教授和文雪菲之间的微妙关系后，杨红宁这个已经故去的人，自然就成了故事的主角。林教授当年对不起杨红宁，二十年后她的女儿文雪菲回到学校替母亲报仇，简直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却完全天经地义。
林教授不知道这些话都是谁传出去的，想想也是正常现象，救护车都开到了家门口儿，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这个时候的林教授，并没有精力去查问这些，学校方面他得向校长解释，不管外面的传言怎么样，事情的真相一定要让组织上知道。关键还有文雪菲那边儿，始终都是他心头上的一根刺，虽然对生命没有威胁，却始终在那儿隐隐作痛，让他提心吊胆无法安宁。
就在这时，林教授接到公安局的通知，让他去协助对文雪菲进行审问，原因是文雪菲到了警局后，矢口否认自己所作的一切，所以需要当事人到现场指证。接到这个通知，林教授这才突然强烈地感觉到，文雪菲原来已经进了警局，这让他有些后悔或许不该报案。
在去公安局的路上，林教授的心里就开始紧张起来，虽然他没有专门学过法律，但还懂一些基本常识，依文雪菲的情况足以被刑事拘留，而且会记录上档案，或许会影响文雪菲的一生，这是他绝对不希望看到的，为什么在报案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这些呢？来到警局，林教授找到王队，王队看到林教授，苦笑着说，怎么又是你们学校？都快成犯罪专业户了。林教授也苦笑着回应了一下，然后问王队会怎么处罚文雪菲？王队说你就放心吧，对这种恶性案件，我们绝不会手软，调查清楚后就会转交给检察院。
林教授一听傻了眼，他想得还是太简单，文雪菲的行为已经构成故意伤害罪，是要上法庭的。林教授忙说能不能不追究。王队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林教授说这可能是个误会。王队说别管误不误会了，既然到了这里，我们会把事情弄清楚，现在咱们还是去审讯室吧，我也想会会这个据说是非常难缠的女生。
王队看到文雪菲时愣了一下，然后就想起这个女生他见过，想不到竟然是她，事情似乎有点儿意思。文雪菲看到林教授时，表情也变了变，林教授的目光一直都在躲避，倒像是犯罪的人是他。王队对文雪菲说：“说说事情的经过吧。”文雪菲奇怪地说：“什么事情？”王队说：“还有什么事情，现在当事人我们都已经找来了，你是赖不掉的。”文雪菲有些委屈地说：“我赖什么了？一整天我都莫明其妙，你们非说我伤了人，我伤了谁？教授，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
林教授惊讶地把头抬起来，他看着文雪菲一脸急切的表情，将信将疑地说：“我真的让你给弄糊涂了，现在事已至此，你就别再和我们捉迷藏了，你把事情说清楚好不好？你犯的事并不严重，只要我不追究，会得到宽大处理的。”
文雪菲还是惊讶地说：“教授，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我到底做了什么？”王队愤怒地一拍桌子，“你还在顽抗！知道顽抗的后果是什么吗？”
林教授忙对王队说：“你先别着急，让我来和她说好不好？”王队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林教授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就我来说，你只需要说‘是’还是‘不是’？”
文雪菲惊愕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一直认为是我对不起你母亲，所以才会装成你母亲来骚扰我？”
“什么？我装成我母亲？你在说什么教授？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我真的没有。”
“你……让我说什么好？昨天晚上你用硫酸泼我，今天你又拿刀伤了你阿姨，这些都有其他人在场，难道大家的眼睛会都看错了？”
“但我真的没有！我真的不知道我做过什么？”
“我知道，你也不想这样做，我不怪你，这都是误会……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对不起你母亲，那是那个年代的悲剧……我也知道，其实你并不想害我，否则昨天晚上你就不会提醒我……但我还是不明白，既然你不想，你又为什么要做？”
“教授！我真的什么也没做，你把我弄糊涂了，我的头好疼、好疼……”
文雪菲双手抱头蜷缩在那里，林教授看看王队，他们的眼中都满是迷惑。但王队还是说：“无论你承不承认都不重要，我们的法律讲的是证据，只要证据确凿，有没有你的口供并不重要。”
林教授一听，忙说：“你们想把她怎么样？”
王队说：“现在我们需要你签署证词，然后我们会转交检察院。”
林教授木然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同意，或许事情现在已经由不得他做主。
王队站了起来，准备带林教授离开，突然，文雪菲的头抬了起来，大声说：“你们等等！”王队和林教授都转过了身，满脸惊愕地看着文雪菲，因为这句话的声音，和刚才明显不一样，林教授能听出来，这是杨红宁的声音。
文雪菲说：“这和她没有关系，都是我做的，你们不能伤害她。”
林教授忙说：“杨红宁，你终于又出现了，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王队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形容，这简直就和见到鬼一样，怎么一会儿文雪菲一会儿杨红宁，她到底是谁？林教授倒是没有怎么害怕，他还是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到底是谁？”
文雪菲说：“你看到的是她，但听到的声音是我的。”
林教授冷冷地说：“你开什么玩笑？难道还能两个人合为一体？”
“不是两个人合为一体，而是我借用了雪菲的身体，我不出现的时候，她是文雪菲，我出现后她就是杨红宁，这样你明白了吧？所有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你们不能为难她。”
“那你为什么不早出现？”
“因为我不能看到我女儿替我背罪。”
王队已经无法再听下去，他感到自己全身都在发凉，有些胆怯地说：“你……你少装神弄鬼！你以为这样你就能逃脱惩罚吗？教授，我们走，我马上让法医来给她做鉴定。”
3
恐怖！在法医对文雪菲进行检查之后，萦绕在整个警局上空的空气，只能用这一个词来形容。
文雪菲被送到有关机构进行检查，结果是她的头脑完全正常，没有发现有精神方面的问题。王队冷冷地笑着，他就知道她是在装神弄鬼，这个女生的确不简单。可林教授不这样认为，因为文雪菲嘴里说的那些事，绝对不应该是她应该知道的，能知道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杨红宁。
王队无法确认林教授的话是真是假，于是就去找来天都大学当年的一些老教授，他们都曾教过杨红宁的课，但现在都已经退休，所以文雪菲根本没有见过他们。这回王队不得不信了，文雪菲不仅马上就认出了老教授们，而且说出了当年一些只在小范围内流传的事情。老教授们惊得瞠目结舌，拍着胸脯气喘吁吁地直摇头，这简直不可思议！她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事呢？证人这么多，根本没有理由去怀疑，怎么解释？警局里顿时炸了锅，虽然王队极力封锁消息，但还是未能避免外泄，天都市出现“女鬼”的消息，一阵风地就传遍了天都的大街小巷。女儿的身上附着母亲的鬼魂，这种只有在聊斋中才能听到的故事，现在竟然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旁，自然成了市民津津乐道的话题，在谈论的同时也难免带着几分惊慌，天都上空的空气越来越严峻起来。
王队绝不相信有鬼，但杨红宁确确实实已经死了，他已经和文雪菲家乡的警局联系过，得到了确切的答复。王队也曾想过，会不会是当年弄错了，杨红宁并没有死，现在的文雪菲其实就是杨红宁？但这个假设很容易去证实，测试一下文雪菲的骨龄和齿龄就可以得到她准确的年龄，是母亲还是女儿就一目了然，结果自然是让王队非常失望，文雪菲就是文雪菲。
办了多少年的案子，王队从来没碰上过这种怪事情，就是连听都没听过，这该怎么解释？如果做不出合理的解释，就无法平息市民中的谣言，时间一长造成社会不安定，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可王队几乎访遍了整个天都市的医学专家，得到的答复都是摇头或疑惑，有的专家提议说，他们认为文雪菲的症状绝对是精神方面的，只是他们无法检测出，应该请国内最著名的心理学专家来鉴定。
天都市警局没有办法，只能把案件上报到上级机关，这种奇怪的事情，谁都是闻所未闻，总局的领导得知后也是非常吃惊，立即召集了国内最好的几位心理学专家赶赴天都，并批示要不惜一切努力解开这个谜团，绝不能让这种违反科学的假象在社会上造成不良影响。
就这样，文雪菲一直被关在秘密的房间里，等候专家团的到来。
文雪菲的状态也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就是文雪菲，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但当她变成杨红宁后，就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情绪激动暴躁不安。看护的人也是整天提心吊胆，迷信思想毕竟在社会上还有残渣余孽，这种事情也是信就有不信就没有，想得越多就越害怕。
社会上的传言也是越传越多，就像是多年前谣传诺查丹玛斯大预言，或者前一阵传小行星要撞毁地球一样，在一定的人群中引起忐忑不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毕竟是实在地发生在自己身边，比起那些天方夜谭来要真实许多。
林教授也听到不少传言，有些熟人甚至还向他求证，林教授只能苦涩地笑一笑，不说有也不说没有，事实上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教授的心里倒没有害怕，不是因为他是坚定的唯物论者，而是他根本顾不上害怕，无论文雪菲到底是文雪菲还是杨红宁，在他心里都会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情感，这种关切和怜爱，已经让他忘了什么是恐惧。
事到今天，所有的疑团都可以迎刃而解，如果文雪菲真的有时候是杨红宁，那以前发生的事情就都有了答案，虽然这种前提明显违背科学，但却可以把事情解释得合情合理。林教授想去看望文雪菲，但王队告诉他，在专家没有到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去见她，林教授也没有任何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