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脑袋里轰隆一声，那浅浅淡淡的话，一时间却让我不知身在何处。
我呆呆地看着上座的康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是要答应。
明明是被赐婚给自己心里的那人，脑子里却没有一点开心的念想。满眼都是身边的胤祥那有些发白的脸。他盯着上座的他们，嘴角微微地挪了下。
他的脸上一时间流转的表情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他仿佛和我一样，也没有料到德妃娘娘的话……
他的表情……是为难吗？
我想自己在那一瞬忘记了所有，只觉得有什么在我的生命中崩塌，脑海中只剩下胤祥生辰时的那句话，只剩下那个带着若般无奈的淡淡拥抱，只剩下那时让他展开笑颜的白色身影，只剩下那日他们在马上无比幸福的身影……
“恩……”康熙皇帝缓缓地开口了，颇具深意地看着我和他。
我将头埋到最底，心中的矛盾已经上升到了极端，我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到底是什么样……
在面临这种抉择的时候我能说什么？
嫁自己心中的那人？
可他心里已经没有我存在的位置……
不嫁他？
可那是皇命，我真的能违抗吗？
或者说，我忍心吗？这恐怕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或许，拒绝的下场是……触怒龙颜……或者是更加让人无奈的下场……
我的心中千万个想法绞在一起，苦楚无奈如虫般在那个瞬间噬咬着我的心……
“朕也正有此意……”耳旁传来不大的话，我的所有精神气全都停了下来。
我只知道我不想让他为难，我应该成全他。我最后看了眼他的脸，有些模糊，不这是流泪了吗？
我开了口，可是却忽然有种发不出声音的感觉。
“皇阿玛，儿臣年纪尚……”身边已经响起了胤祥有些沙哑的声音。
“皇阿玛，儿臣年纪尚……”
“皇阿玛，儿臣年纪尚……”
……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我只能听到自己此刻心碎掉的声音。
很轻，很轻。
我嘴角绽放出丝凉透了的笑，看来胤祥对她的确是用心……
还需要我在这里做什么呢？
“老十三，还扭捏个什么？还不快些领旨谢恩呀……”德妃娘娘在旁边打了圆场，扯帕子的指节有些发白，显然没有想到胤祥竟然会有这种反应。脸色从容，可是眼中却闪动过丝紧张。
胤祥抬头看了眼德妃，正欲开口，肩膀忽然被人轻轻地拍了下。
回头竟然对上了四爷的深眸，四爷微微地对他笑了下，没有言语。
那眼神中有着很多我不懂的东西，不过那份心伤和祝福我却看得很清。四爷这是……
他的眼神转向我，其实他明白我心里的人是胤祥吧。他……
他对我轻轻的点了下头，深邃的眸子我从也读不懂，可是他的心意我明了。我呆呆地望着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用眼神回答他丢给我的问题，这个关于幸福的问题。
胤祥轻轻地眯起眼睛，在睁开的时候，英俊的脸似乎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明朗。
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缓缓地跪下。
他的手，和我轻触。同样的冰凉。恐怕和心是一个温度吧。
领旨谢恩。
刚刚那瞬间发生的事情，如同一场梦。
身在梦中的我，恍恍惚惚，完全无法控制它的发展，只得与周围的戏子一同将它演绎。
只是不知道，自己下一秒该身处何方。
心的碎片有些凉，在那卑微中却还有些微薄的希望。鄙视自己的软弱，或者说是自私，最终还是带着那面具似的笑跪在他的身边。
那一刻，我反复地想着：自己得到了他的身，那他的心呢？
还有，我自己的心又该如何？
脸色却挂着和一帐篷人一样的灿烂笑容，对康熙恭敬地说道：“谢皇上恩典……”
腿有些麻木，心更加。
本该是喜庆异常的赐婚，我的心却在那个时刻悄然死去。
他，准备拒绝的那句话语，让我连挣扎下的勇气都失去了。
……
“然丫头，瞧瞧你，都激动得哭了呢。”德妃娘娘轻掩口，“扑哧”笑了开。“老十三，今后要好好对她，可千万别叫她受委屈了哦。”
“是。娘娘。”
“你们的婚事回去就办了吧。呵呵……老十三，你这伤回去好生养养……”康熙微笑看着我们。
“是。”
福身告退。
出了帐子，我没有看任何人，举步离开。
这一刻，我什么也不想理。
我，嫣然，一个穿到清朝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就要在这里嫁人了……
我仰望着蔚蓝的天幕，只觉得自己在不知觉中早已经无法脱离这一份带着清的宿梦了，何时起，我竟然也成了这谱写大清史的一个小点……
慢慢地提着裙摆，带着笑容看着自己脚下的石子，看着悠哉的蚂蚁，看着路边的绿草……它们都是自由惬意……
可我呢？一直渴望自由，却一直在皇宫中与自由相隔。
无论是身还是心，都与自由无关。
*
回去的日子很轻易地就在身边流失，耳边经常听见宫女们的玩笑话，有的是诚心恭喜，有的是带着些许妒嫉和不平。毕竟，在她们眼中我“无比幸运无比荣耀”地被指婚给了皇子。
对于这些，我都以淡笑回答。
婚礼的日子近了，我和胤祥却没有真正地见几面。我刻意地回避见他，我心里真的害怕，那种来自心底的怕常常让我无法安眠。
我不知道那份怕究竟来自何方，总有一种泡沫般的感觉，让我感觉即使我得到的幸福也是拌着痛苦的虚假。
婚礼这日很快就来到眼前，红色的喜，却让我无法欢欣。
坐炕，开脸，梳妆……
我身着礼服坐在轿中，握着纤手中的那只红彤彤的苹果，竟有些不知味。
恍惚中，我在心里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嫁人了……”
轻轻地闭上眼睛，收起心底的痛，不去想……不去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