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在陆庸家里吃饭,因为家里怎么闹都无所谓,喝多少都无所谓。我们每个人做两样菜。我的厨房也派上了用场。忙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们坐下来当一把美食家,给所有菜打分,小花做的得了冠亚军。陆庸做的菜得了倒数冠亚军。
酒不能少,好一番畅饮。陆庸主持全局,调节气氛。他听说雯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也非常高兴,建议雯也做自由撰稿人算了。时间都是自己的,随心所欲地安排生活。雯说她想当音乐老师或者钢琴家教。陆庸说那也不错,可惜我五音不全,不能做你的学生。雯说,教有难度的学生是挑战,就首先从你教起吧。
陆庸说,那我就给老师唱一首《披着羊皮的狼》吧,老师先听听我的漂亮音色。小花踩了他一脚,陆庸说踩我干嘛?非唱不可。我唱了之后,陈力和雯就不敢唱了。
我说,还是喝你的酒吧,你唱歌那两下子在上次比赛的时候,已经很明朗了。陆庸说,你以为我真敢唱呀,这楼里住不少老太太,心脏一个比一个脆弱呢!再说,班门弄斧可使不得。
我问陆庸:“你和琳今天去出版社是签合同吗?”
陆庸说:“我是和琳一起去的,我们的编辑不是一个人。琳写的是言情小说,她的稿子还得按编辑意思改动一下。”
琳说:“精益求精嘛,那个编辑说的很有道理。不需要的人物和情节都该删去。对了陈力,你的小说结束了吧?”
“已经结束了,但总觉得有问题,一时诊断不出来。这样,改天你给我看看,把把关。”
陆庸说:“杀鸡焉用牛刀,我给你把关。”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就说:“怎敢劳你的驾,你是虹城文化名人啊。”
陆庸说:“这句话真的很好听,就是有点像说给作古的人的。文化名人,我还是不要这个名头了。”
雯说:“你们都不容易,表面轻松自由,其实辛劳只有自己知道。”
我说:“我们获得的酬劳,主要是焦灼摆脱以后又继之而来的焦灼。自由,实际上是对焦灼的控制。如果弄清这个道理,即使从事着受约束的工作,也可以体验充分的自由。自由,归根到底就是内心的产物,而不是生活的外在形态。”
陆庸说:“请教授住嘴,我们不喜欢听。”
我说:“陆大侠,遵命。”
琳说:“陆庸还挺霸道呢。”
陆庸得意地说:“你不懂陆氏幽默。”他一面大口喝酒,一面讲他的陆氏理论,“其实自由这个词是一个很扯淡的词,它太虚,华而不实,很能迷惑人。相比之下,快乐就实际得多,比如我们今天的聚会,大家都很快乐,这是实实在在的。然而,快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它取决于人的xing情以及人的精神修行。在生活策略上,人的快乐有时又是太多妥协的产物。”
“逆来顺受?”我cha言。
“很接近,不完全相同。逆来顺受有时牺牲了人的主体人格,成了忍气吞声低三下四,而我说的妥协有个前提,就是不卑不亢。”
“不卑不亢还叫妥协吗?”雯问他。
“你们理解不了,这个太难了。”陆庸无法自圆其说,设法掩饰自己的窘迫,维持自己的高度自信的学者姿态。他转移大家注意力,招呼着:“哎呀,吃菜吃菜,多好的菜,不吃都进我肚子了。”
“请陆大侠住嘴,我们不喜欢听。”琳打趣道,也算为我出了口恶气。
雯又问他:“请问陆老师,你认为最好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陆庸擦了擦嘴,说:“我说的仅代表我自己,别人用的就是盗版,我认为外在的话语方式像孔子,而思想方式和行为方式搭建起来的生存方式像老子,加到一起就是最高的生活境界,由此带来最好的生活。”
小花说:“你少说点儿吧,你喝多了。”
陆庸咧着嘴说:“别打岔!这点儿酒,多个……不算多!”陆庸想说“多个屁”,又把“屁”字憋了回去,这证明他还没喝多。
我问陆庸:“老子很伟大,他的‘无为’思想很了不起,你也喜欢这两个字?”
陆庸说:“何止喜欢,简直想把这两个字儿写到肚皮上。”
我们大笑。琳问:“那你怎么理解这两个字?”
陆庸想了一下说:“‘无为’就是像水一样柔软清冽、深邃,这将给人的生活注入坚韧、自足与开阔。换句话说,就是像*一样能软能硬、能屈能伸。”
琳说:“快闭嘴吧你!”
小花说:“他真喝多了!一多就说胡话!”
雯说:“陆老师进步了呀,讲话都能通俗易懂啦!”
我说:“那当然,三日不见,该刮目相看呀!”
陆庸说:“喝喝喝,为今天干杯!”
有人给我打电话,是蓝夜歌舞城的黄老板,黄老板声音很和气:“陈力你好,这几天怎么没见你来呀?”
我说:“这几天有点事,明天可以去。”
黄老板说:“好的,我还以为你病了!”
我说:“我很好!明天我一定会去。这几天耽误了,实在对不起!”
“没事没事!”
挂断电话以后,继续喝酒,雯问我:“谁打的电话?”
我说:“蓝夜酒吧现在变成蓝夜歌舞城了,我晚上去那儿唱几首歌,赚点生活费,那儿的黄老板打来的,我已经好几天没去了。”
雯说:“能不能把我也介绍去?”
我说:“还用我介绍,你在虹城的名气比市长都大。”
雯大笑,说:“那还不至于,总之,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去看看环境怎么样再说。”
陆庸说:“大家都去,不会唱还可以听听嘛!我只是遗憾,雯的专辑准备了那么久,就为了一点自由全都白费了。什么叫半途……哦,我喝多了,你看我,尽瞎说。”陆庸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说到了人家伤处,赶紧收了口。
雯说:“我从来不计较过去的得失。人活着,开心是最重要的。陈力,你认为呢?”
“我还没有更好的答案。”我说。
“回答得好绅士哦。”琳挤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