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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巴格达脚夫、姑娘们和流浪汉的故事(3)

两个身体如黑炭。叔父见此情景,朝儿子脸上啐了一口唾沫,气愤地说:“孽畜啊,真是前世的冤孽。来世将要给你无限量的惩罚。”

女主人以及其他人都聚精会神地听流浪汉继续叙述他的身世:

我的叔父好像还不解气,用鞋抽堂弟。我不能理解其中的原因,堂弟和那女子的样子也叫我心里十分难过,于是我对叔父说:

“请您息怒吧。看在他们已经如此惨,您忍心心再打他们吗?”

“唉,侄儿。”叔父长叹一声,“你不知道啊,我这儿子自小就恋着自己的亲妹子。我说过他,可那时我以为两人都还小,没怎么在意。谁知他们长大后竟干出这样乱伦的事。我一开始还不信,但还是对他大发雷霆,训斥了一顿,让他好自为之。我训诫他:‘俗话讲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若是为了这件事,弄得满城风雨,我们像被鬼附体体一样,拼命地爱着自己的哥哥。’此后,我便将他俩隔离:不准见面。可我那不知伦理的女儿也拼命地爱着自己的亲哥哥,简直像得了相思病,被鬼附体一样。你的堂弟见我严禁他们兄妹相见,挖空心思找了这个地方,还运来不少吃的东西,趁我外出打猎之机,把妹妹藏在这里,可两个人最终触犯了真主,受烈焰焚身之罚。”说着,他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我也跟着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他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儿子。”

世事无常令我感慨万千,短时间之内竟发生如此多的事情,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禁不住又落下泪来。我们爬上梯子,将坟恢复原状,然后默默地向家中走去。

我和叔父才进宫门,宫外就传来阵阵鼓号声,往窗外一看,不知哪路兵将正纵马飞驰而来,沙尘浸满了整个天空。叔父和我目瞪口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叔父连忙打听,才知道是杀父仇人,派兵遣将,亲率人马前来攻城,城中百姓无力抵抗已开城投降了。我一听便知大事不好,心中暗想:他要看到我就麻烦了。我那时已危在旦夕,束手无策。我只要一露面,城中百姓和父亲的部下便会认出我,他们正等着拿我的人头去领赏呢。我左思右想,除了化装出逃别无良策。于是我刮掉下巴上的胡子,换了衣衫,溜出城外。

我很早就听说这个城市,企盼有一天能在万民的领袖、崇拜安拉的哈里发面前对他讲述我的故事和经历。今夜,我终于来到这个城市。正当我寻求帮助时,碰到了这位流浪汉。我上前招呼他,将我流浪的经历告诉他。与此同时,第三位流浪汉忽然出现在我们眼前,通过询问,得知他也是从异乡来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三个在漆黑的夜里摸索前进,结果我们就到了此处,我的故事说完了。

女主人听完第一个流浪汉的故事,对他说:“行了,死吧。”“我想听完其他人的故事再走。”

众人听了这人方才说的故事都十分吃惊。哈里发对佐法尔说:“以安拉起誓,世上真有如此离奇的经历。”

这时,第二个流浪汉走到女主人面前,行了一大礼,说道:“我的主人,我并非生下来就是独眼。我的离奇经历,若是镌刻在显眼之处,定可为后人的前车之鉴。”言毕,他讲道:

第二个流浪汉的故事

我是一个王太子,酷爱学习。《古兰经》的七种读法我都能掌握。我喜欢研讨论著。我学古通今。因为我十分好学,所以成了同代人中的佼佼者,颇得学者们的赏识。我的名声因此传遍大江南北,连一些国家的君主也有所耳闻。

印度国王闻得我学富五车,就派使者前来邀请我到他的国家访问,并送来很多贵重礼物和稀有的礼品。父亲为我准备了六艘船只。我们在海上航行了整整一个月后,终于来到陆地上。我们把随船所带礼物卸下,装上十峰骆驼的背,接着往前走。不久,我们进入沙溪巴。等到尘埃渐落,现出六十个阿拉伯强盗。他们发现我们势单力薄,又携着送给印度国王的礼物,就放抢了我们的东西。我用手指指着他们说:

“我们是觐见伟大的印度国王的使者,你等不得冒犯!”

“我们他管不了!”说完他们蜂拥而上杀死了我的几个随从,其余的也因寡不敌众只得扭头就跑。我当时伤得很重,但这伙强人当时只顾抢夺金银财宝,所以我才拣了一条命。我孑然一身,也不知何去何从。我也曾显赫一时,眼下却像只丧家犬。我走到一座山前,爬上山顶,钻进一个岩洞,一直躲到一天早上,然后下山继续往前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一个美好的人们生活民风淳朴的城市。只见这里:

暮冬离去,带去冰冷万缕千丝;早春归来,携来玫瑰千红万紫。接连几天我都四处奔波,实在疲惫得很了,我愁肠百结,脸色发白,与以往的我早已判若两人。尽管我仍不知自己今后怎么样,但来到这样好的地方,心情好了很多。在一家裁缝店前,我实在走不动了。我没精神地向店里的裁缝致了礼。他礼貌地回了礼,又请我进了他的店里,问我为何离开家去到这里。当我将自己的经历全部讲给他听之后,他很替我担心,叮嘱道:

“孩子,你一定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啊。要是这里国王知道了,你会很危险的,因为他是你父亲的最大的仇人,与你父亲有很大的仇啊。”

说罢,他拿出吃的喝的东西让我享用,并陪我吃。吃完后,我和他聊个通宵。他让出一个地方给我,又送来被褥。我在他这里一连住了三天。这天,他问我:

“你难道没有什么吃饭的拿手语吗?”“我是位学者,朗诵《古兰经》的专家,经过名师提拔的著作家。”“你的这些知识在我们国家不值钱,要知道这个城市里的人们除了金钱根本不知道学问和写作是什么。”“说真的,除了这个,别的事情我都是都不懂。”“那你只好凭力气养活自己了,少吃点,拿上斧头绳索去野地里砍柴去。你暂且就这样活着,老天爷总有一天会帮你的。不过你万万不可对任何人说出自己是谁,说了他们会杀了你的。”

说完,他给我买来斧子和绳子,然后带我去见几个砍柴的,把我介绍并交给他们,我就同他们一起去砍柴。工作一天,将所砍的柴捆好顶在头上到市场卖掉,挣到半个第纳尔。我用这钱买了点吃的,剩下的我都存下了。

我就这样度过了一年的时间。过了一年,我同以前一样去野地砍柴。我往前走,看见一片树林,有很多柴好砍。于是我往里走,走到一棵树旁,在它周围挖了起来。当我用斧头弄掉树根上的土时,斧刃碰到一个铜扣环,我赶紧扒净扣环边的土,露出了一层木夹板。我掀开夹板一看,下面有阶梯。我顺阶梯下至底部,看到一扇门,推开门进来,眼前竟出现一座结构精密的宫殿,再一看,里边还有一位很漂亮的女郎,她的美丽让人忘记人间所有麻烦,所有烦恼在见到她的那刻都消失了。

我刚一看到她,就立即趴在地上,不是被她迷住了,而是为赋予她这等美貌的造物主所折服。女郎看着我问道:

“你是人还是精灵?”“我是人。”

“你怎么会来?我已住在这里二十五年了,就没有人来过。”

她说话的声音让我感到舒服,我答道:“我的主人,是安拉引我到这里来的,也许他想以此替我疗心伤。”接着,我将自己的一切全部讲给她听。她觉得感同身受,眼中闪着晶莹的泪珠。她说:“我也要和你分享我的过去。要知道,我是印度的远方,黑檀岛的继承人。父亲将我许配给我的堂兄,不料就在结婚当晚,一个混蛋将我掠走,带到了我不认识的这里。他叫吉尔吉里斯·本·拉杰穆斯·本·伊比利斯,意思是魔鬼的继承人。他把我需要的日用品都搬了来。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来我这儿过一夜,还信誓旦旦承诺,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手一摸圆屋顶上的两行字,他立刻便会立即出现。四天前他刚来拜访,六天后他又要来了。你可愿留下来,在他来的前一天离开?”

见我同意,她兴高采烈。于是,她带着我走,我们一起穿过一道拱门,走进一间曼妙无比的浴室。我们各自准备沐浴。她泡进浴池,坐在台阶上,然后叫我依偎在她身旁。末了,她端来一碗麝香糖水给我喝,还拿来很多好吃的东西,我们边吃边谈,甚是惬意。过了一会儿,她对我说:“你太累了,好好睡觉吧。”我道了谢,很快入眠了,醒的时候,竟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发现她正在为我按摩腿脚。见她一心一意的对我,我心里替她祈祷。我们又促膝而谈,她声音凄婉地对我诉说道:

“说句老实话,我在这里总是一个人,心中从未开心过。二十五年了,一直没人和我交谈过。我要感谢把你赐予我的安拉。”语毕,她吟道:

倘若我们知道你们将要莅临,会展出黑色的瞳仁红色的心。

粉色的香腮边我们欢然相聚,黛色的眼睑上我们漫步游巡。

听了她的诗,我非常感谢,对她有了爱意,肚子的坏心情也都荡然无存。我与她痛饮美酒,侃侃而谈,直到天黑。我俩度过了一个我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浪漫之夜。我们两个都感到非常愉快。我对她说:

“你可愿让我救你脱离那妖怪的打扰?”“别说,你该满足了,十天里只有一天归魔鬼,其余九天都属于你。”她笑着说。

这个时候,我接着说:“我要马上打碎这刻着字的屋顶,魔鬼,有胆你就放马来吧,我要杀了你。安拉派我来就是要抓妖魔的。”

听了我这番话,她没说什么,只是吟诵了这样两句诗:

要走的人啊,设法拖住嘴中的分手,我的心头已尝够思念的苦头。你忍耐些吧,时光本是欺骗的里手,聚的尽头再难见彼此的碰头。

她诗中的意思,并没有让不理智的我清醒过来。我粗暴地、狠狠地踢了穹顶一脚。

见我行为过火,那女子说:“魔鬼马上就到,我不是对你说过不要乱来吗?天啊,这下你可害死我了。可是你还是快逃命吧,快点回去。”

她这一说,我也清醒了许多,觉得要出事,于是听她的赶紧逃走。因为太慌,我连鞋也没穿,斧子也忘了拿。这时我产生了好奇心,上两层后,又停下了脚步,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事。只见地面裂开一道缝,从缝中走出一个很丑陋的魔鬼,他的样子好像不太高兴,说:

“好像有什么事威胁到我!你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没什么大事,我只是觉得烦闷,想喝点酒轻松一下,起身去拿酒,一不小心碰到了屋顶。”她冷静地回答。

“骗人,你这小贱妇!”他边说边到处视探,终于发现了鞋和斧子,于是斥问她:“这是人的东西,说真话谁到这儿来过?”

“哎呀,我也是刚看见它们。也可能是你带进来的啊。”

“你这荡妇,想用说谎来骗我,没有那么容易!”说完,他把她的衣服扒光,将她的手脚捆在四个木桩上,百般折磨,逗她说真话。她痛苦的哭叫让我很害怕,我再也听不下去,一下顺着台阶跑了出去。上了地面之后,我把夹板盖好,又和以前一样埋上土。此时,我对自己做的非常后悔。我想到和她过了美好一天,想到那可恶的魔鬼怎么会对与自己过了二十五年的女人这么残忍,想到她的痛苦全都是我害的,又联想到父亲和他的王国一下就什么都不在了,我这个往日的王太子今日竟成为砍柴人,一下很多感悟。我吟出这样一首诗:

有朝时运降灾患,当思昨夜福相伴。看尽古往今来事,一日顺利一日难。

我回到我的朋友裁缝那儿,看见他很着急地等着我。一见面他就对我说:

“你昨天一夜没回来,我一直在为你担心,很怕你出什么事,遇上野兽或坏人。赞美安拉,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他的话让我很感动,几次感谢他对我的关心。接着,我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又开始回想发生过的事。我的心不停的责备自己,后悔不该冲动踢那一脚,要是那时我……正想着,冷不丁裁缝推门进来,对我说:

“有个外地人到铺子里来说要找你,还带来了你的斧头和鞋子。他说是在听到宣礼声后出门准备去做晨礼的路上捡到这两样东西的,来这前他找过别的裁缝,让他们看了这两样东西。有一个知道是你的,他就找来了,现在正坐在我铺子里等着呢。我想您应该见他一下,谢谢人家帮你送来你丢失的东西。”

我听这些话吓得脸都白了,没让我想完,我房里的地板突地裂开,那个外乡人变身成了凶神恶煞的魔鬼。原来他把那女子拷打快死了,也没问出什么。于是,他拿起鞋和斧子很凶地对她说:“你想我是什么人,我是吉尔吉里斯,我若抓不到这斧头和鞋的主人,我发誓不做魔鬼!”不久,他动了点小脑筋打听到我的消息,便来到了这里。见了我,他立刻把我抓走了,先是飞到天上,一下就跑到地下面。吓没了我半条命,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以前来过的宫殿地上。我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可怜的弱女子,她赤裸的身体上都破了,都是血。眼泪就满了我的眼眶。魔鬼一把抓住她,吼道:

“淫贱的小娘们,说,他是不是你的情夫?”她看了我一眼,回答说:“我不认识他,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你受了许多罚,还不肯承认吗?”“我一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安拉是不允许我说谎话的。”

“那好,你要是真不认识他,就拿这把剑砍断他的脖子!”说着,魔鬼解开捆着她的绳子。

她拿着剑,走到我的头边。我对她做了个暗示,她理会的回了个眼神,小声说:“都怪你闯下这样大祸。”我承认自己错了,请她原谅,当时的情况,我只能利用口型向她默吟下面的诗句:

我的眼神将舌底之言传译,以表明我无法直抒的胸臆。我们相遇时难挡泪水横溢,我虽口哑目光却把爱演绎。你送来秋波道出心的涟漪,我伸出指尖你便完全会意。眉目不辞辛苦甘愿做劳役,滔滔情话此时无声更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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