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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咿呀,此外还有一件更大的灾难哩。这就是发生于农民间的幻想城市病。如果农民觉得累死累活得不到相当的利益,就不会把心思全放在农作物上,梦想着繁华的城市生活,那就不堪设想。这时,颓废与糜烂会将农民变得面目全非。

能抵抗这种都市生活化作用的农民是胜利者,是国家之宝。农民如果畏惧此等危险与困难都会病,那么国家时日也就不多了。

船夫

我的孩子啊,

我把最珍贵的经验教给你吧。到甲板上去,

扬起了风帆,到那广袤无边的海洋。出发!

这才是勇敢的男儿最应该做的事情。去,把印度的金刚石,斯堪第那维亚的毛皮与美洲的糖带了回来。上帝让勇敢的男子在海上乘风破浪,说“可以此为家”。

去,听各国国民的言语!去,从五大洲带来珍贵的礼物,把村中装饰得焕然一新!

要成船夫,先须有勇敢的心志与强健的手足。要与大风大浪斗争到底。

要有结实的腕臂。要不怕饥渴。要有抵抗潮风的皮肤。要有甘于寂寞的心。要有与困难作斗争的勇气。

要甘于咬嚼咸硬的腌鱼,比任何山珍海味还有味。要惯耐寂寞,会在乏味的生活里寻找乐趣。去做目穷无限的水平线的生活吧。如果不愿做被人指挥的水手,那么去做船长就是。做了船长,可以好好体会掌控全局的喜悦。只要部下爱戴,船长真是最崇高最荣誉的职位。坚毅勇敢,思维敏捷,判断正确的船长是船的王国中的理想的王。

愈是饱尝无限的孤独与寂寥的船员,愈有深刻的爱。无限的苍空,无限的海波,能令人体会到人的渺小的悲哀。这悲哀才能引起沉默的冥想,养成深切的怜悯心与幽邈的思想。

片尘不染的清洁的大气,唯有乘船的“海洋之子”才能呼吸得到。长期漂泊在海上的人,才会用发自内心的真诚情爱去抚抱小孩。

海上生活能令人性格坚强,品性加美,能令人变得无比英勇,无比善良。

海上生活者才是真的现实主义者。因为他们的生活时刻都有危险发生,他们必须每时每刻都提高警惕,故最能珍惜今日安静的生活。

人在一生间如果能轮番地做农夫与水手的生活,那将是多么愉悦的生活呀。

我的孩子啊,你想:在数年前,意大利的轮船技术在欧洲曾占第二位。

现在却走了下坡路,丢了许多海域的控制权。啊,意大利须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成一个联结东洋与西洋的大贸易国不可!

但海上生活者也不免有危险与烦恼。不知何时要降临的灾难,身体的过劳!长久不能见亲爱的家属朋友与故国的思念之痛!我们必须有破釜沉舟的心理准备,以坚定的信念重振国威,意大利才能得救的。

商人

不论是谁,多少都不免有些商人的意味。譬如:农民把收获的果实出卖,学者把知识换钱,艺术家把其所造出的艺术品换成食物。可是,世间不能没有商人。世间有许多人生产了各种物品待售,而在一方面世人又有各种各样的需求。有的要想得产自偏远地区的东西,有的想得舶来的外国货物。所谓商人,就是把各种各样的生产品分配给一般人,而在其劳力上取得利益的人们。

好商人须具有种种品德。商人最要紧的是抓住机遇。商人要像猎犬一样具有锐敏的嗅觉,嗅到纷繁复杂的信息,莫失良机。次之,商人须实行经济道德。不可采用歪门邪道获取不应得的利益,不可因疏忽大意而遭损失。商人又要有坚定的信念。因了市面的变动,什么危险原都无法预测的。但即使处于逆境,也一定要忍辱负重,绝不放弃,等待时机。

想积累财富的,喜欢都会生活的,喜干事务的……这样的人适于选择商业。虽然做了商人,在百忙之中也仍可有玩味那静的喜悦与诗的机会的。

能发现商机是愉快的事,故商人一经嗅到新的赚钱的方案,就很兴奋,好像做将军的人有十足的把握打仗一样。

但如果过分投入,就容易流于专事投机,不能再安安心心做诚实的商人了,这是一种应避免的事。

最初就投下大资本去干也好,但也须知道:今日的豪商都是做小本买卖的。如果你没有正确的思想与机敏的手腕,也会变得身无分文。

全世界最能营商的要推英国人。英国人会把其精神生活应用到商业上,真使人佩服。他们的商业是全世界最发达的,就由于此。商人也是诗人。像这样的商人,只有英国人才有。

我们很多人都瞧不起经商的人,其实商业本身并无贵贱之分。无论做哪一行,从事的人的品行如果低劣,那职业就看去也就不高贵了。正直高尚的商人所营的商业,实是高尚的职业。

我的孩子啊!如果你自己觉得你适合从事商业,这是好的。你就大胆地去做商人吧。但,即使从事商业,至少每日要有一小时去阅读诗歌与艺术作品,不要放弃自己心中的梦想!日夜孜孜于金钱,结果就会成了拜金狂,让自己心力交瘁,感到人生毫无价值。没有情爱,也不懂得感恩,只认识金钱:像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悲的。

商人必须守信用。商人无信用不能发展。诚实营业,不卖伪劣产品,是得信用的方法。

有一次,我在勃拉达非出面去经营商业不可了。那时替我筹划资本的某富豪不问我有没有钱,只问我说:“你有信用吗?”

信用是如此重要的东西。

工业家国家富强之源在工业的发展。全世界最富的美国,工业非常发达。此外,德国的工业的隆盛,真是到了叹为观止的地步。我曾听到科学者孟特克查教授说过这样的话。教授当了意大利的特派员,于一八八五年之冬,出席柏林的学术会议。据说:有一夜,被延招参与德国皇太子的夜会,皇太子亲切地问教授:

“到了柏林以后,令你感触最深的是什么?”“我于三十年前曾到过柏林,那时的柏林与现在的柏林,真有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柏林的进步实在了不得!”教授答说。

“那区别是什么呢?”据说皇太子微笑着这样说。“德国不但在武力上,在工业上也把法兰西征服了。”皇太子见教授这样说,就说道:“工业发达了,国家才会强大,才会使其它国家臣服于我们,这也正是我们万分期望看到的。”皇太子的话完全正确。唯有工业最发达的国家,其它商业才会被工业带动起来,国家就会强大,才能制服它国。

英国何尝不然,英国是现在世界的头号国家,拥有一等的军舰。但英国之所以能称王,实由于工业的发达。

就这方面来说,意大利还是一个贫国。有一次,辟克萧氏主张把意大利的商品输出于印度,我问他道:

“印度有理由买意大利的东西吗?”我这样一问,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说:“是,今后一定要把工业放在重要位置。在目下只不过是些蜡、火柴、油类与通心粉等类的东西罢了。”试想,把火柴与油输贩于印度,会赚多少钱呢?这样幼稚的事,只等于骗小孩子而已。我的孩子啊!

你如果能备了最进步的机械,经营一大大的工场,我会发自心底赞美你。

敏捷的机轮在大工场的各处疾转,无数的职工依了指挥拼命地劳作,你如果有一天处于这地位,你就是一大工场的老板了。你可以成了生产与财富的支配者,昂头阔步,还可以把面包与安慰惠给劳动者,叫劳动者依了你的意志尽力劳动。世间还有比这愉快的事吗?

话虽如此,开工厂不是那么容易的,非预先觉悟不可。

第一,工业的生产品一定要在国际市场上有很强的竞争力。要战胜外国货,工场中不管是老板还是职工就须同心同德,用正确的头脑精神与手腕,努力劳动才行。一旦自己的货物比不上外国产品,竞争力就没有了,工场也就不能自存了。

次之要防备的,是输出国的市价的暴落。这原是时运使然,没有办法的事,但能平日出品精良,资本上有所积贮,就可减少恐慌了。

最重要的是,大工场的主人须用了世界的知识,世界的精神,怀抱那制出世界一流产品的决心与努力才行。

艺术家

我的孩子啊!你如果能成为一个艺术家,那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啊!

艺术家有的是音乐家,有的是画家,有的是雕塑家,有的是作家,都在找寻自然与人生的秘密,与造物主相竞争。自然界把其秘密揭示于艺术家之前,使艺术家对了美生出狂喜,或笑或泣。人生也把最美的惊喜给艺术家,使艺术家对之或奋,或笑,或泣。艺术家捕捉了自然与人生的秘密,写成绘画,做成音乐,或是做成文学,就会放永远之光,让人们感悟到生活的美丽,人性的美好。“人生苦短,艺术悠远”,诗人这话,确实说得不错。

世界之中,有一种世界是任你怎样考虑劳作都不能满足的。人都自知有这一种世界。为了实现人们对这种世界的欲望,非在这人间世中现出新的感动不可。人看到美的东西,会自然而然的发出仰慕之情,如果所见所闻都是丑恶,人就将不堪生存了。

把这新的感动与美的欢喜展现给国民的,只有少数的天才艺术家。少数的人创造,多数的人加以赞美。在世间唤起新的感动,造出美的东西,使人心惊喜赞美者,谓之艺术家。艺术家带给公众的快乐,与学者或大将军的功绩迥然不同。俗众纪念学者或大将军的功绩,大多是为之造像,而大艺术家的功绩,则往往使后来的人心里迸出崇高的感激与赞叹。

艺术家所给予世间的美,高耀于义士所给予世间的正义。惊喜于美的赞叹声,愈胜过对于正义的嘈杂,人类才愈能向上。

我的孩子啊!如果你能成为一个大艺术家,你的名字,你的作品会被全世界广泛流传,被全人类祝福,为一切女性所礼赞吧。即使你死后,仍会被许多人所铭记,在人心中发出不尽的光明而为人所喜悦吧。

我的孩子啊!如果你想成一大艺术家,须具有坚定无比的决心。这是什么原因?因为艺术家决不可流于凡庸。只是喜欢艺术,或仅有艺术上的天分,并不能成艺术家的。艺术家非有伟大的感激与百折不挠的大精神不可。不,大艺术家即在悲哀痛哭之际,也非能闻到天在他心里的呼声不可:天的呼声叫你做诗人,那么就做诗人;天的呼声叫你做雕刻家,那么就做雕刻家;又如果叫你做小说家或建筑家,那么你就做小说家或建筑家:你若不能克服所有困难,向着燃烧似的美的爱好勇猛迈进,即使从事了艺术,也无非只成为一个无聊画家、拙劣文士或江湖俳优而已。这样的人算不得艺术家,至多是可怜的乞食艺人。

世间该有许多平凡的人,只顾倾力于自己的职业。他们虽平凡,却幸福而有益于世:但艺术如果平凡,那就不会有人世间最美的感动,不会为社会带来幸福,就会成为无法救治的不幸者,徒然消费的乞丐了。

艺术品不是实用品,是人间所断不可缺少的奢侈品。故为艺术家者,虽身处任何困境,仍须有奢侈逾王侯的气度。这所谓奢侈,并非生活糜烂,挥金如土的奢侈,乃是陶醉于自然人生的美的高尚的奢侈。

平凡的艺术家恰如披金箔纸衣行乞的乞食者,或无一兵一卒自以为王的夸大狂者。

亚当的子孙心中最急切的渴望就在求享最大的奢侈,想得最优美的生活。

你须认真考虑这件事情。有一个故事:

隆巴尔地曾有一个被大家期待为天才画家的青年。他前往罗马学画,有一作品在罗马展览会当选。他自己及他的父母对于他的前途非常乐观。谁知他的作品的当选反成为他的不幸之源。

他想成就为一个大艺术家,让贫困的家人过上舒适幸福的生活。不料此后竟创造不出比处女作稍好的作品来。也曾屡次出品,结果都不当选,所得到的只是嘲笑而已。

他没奈何就只好回到故乡去。这时,青春的梦想已渐消失,徒然郁郁不得志地过着日子。社会大众早就把他遗忘了,大家都把他认作平凡无价值的画家。其实,把他认作平凡无价值的不但是社会大众,他自身也早已给了自己这样的定位。他常暗地里自怨自伤。

他费尽苦心,想一雪耻辱,曾几次变更画风,改变色彩,做新的尝试。可是愈努力,作品愈不为人所接受。

他结果极度厌恶自己,每天都疑神疑鬼,神经大受刺激,至于无法入睡。却没有决然投去画笔改就别种职业的勇气。

他在欲望与绝望之苦痛间,辗转困闷,年纪也渐渐老大了。我很了解他的一切,晚年境况的零落与道德的颓废,几乎所有人看了都为之同情与惋惜。

他脾气很不好,喜怒无常,结果至于失去朋友与领略清静的喜悦的能力,荒颓的精神也影响到他的身体上的健康,终于患了长久的脑病而死。

我的孩子啊!

你可知道在美术之都的巴黎有多少画家?巴黎现拥挤着八千个称作画家的人,其中女子三千,外国人三百。可是这八千人之中,能以自己的作品生活的只八十人。试看:巴黎现在的七千九百二十个画家,头脑中总是沉斥着懊恼与屈辱,他们可是天下最不幸的人哪。

你如果想投身于艺术,你须学习那在伟大的艺术品中所闪烁着的精神。不过,第一,你须自知你自身的价值。这是从事任何职业都必要的。

决不可信任他人的口头赞语。但是,请高明的先辈指点自己的作品,是至关重要。如果那先辈不点头嘉许,你就该重新考虑自己的再次择业。不过,他人虽不称许你,倘你自信你非从事艺术不可,那么你就该勇气百倍地更去努力制作。

如果没有这勇气,那么你该自己放弃做于艺术家,速去寻觅适合于你的职业。世上有很多人才能平庸只配替碗店做花样,替商店绘广告,而徒然梦想着米开朗琪罗或拉斐尔,弄得一家难以糊口。你切不可像他们。那些家伙原是玷污神圣的艺术殿堂的诈欺商人,一生非在羡望与怨恨之中苦闷地度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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