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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菩萨在人间(4)

根植于污泥之下,花盛开在碧水之上,清新而高雅,秀美而水灵,千百年来,招惹了多少喜荷者流连在池边湖畔争睹“水中之花”的芳容,也牵动了古往今来的无数文人墨客的情思,留下了咏荷的佳作无数。宋周敦颐一篇《爱莲说》就名垂千古了,那一句“予独爱莲之处淤泥而不染”赢得了多少清高之士的赞许,赢得了多少同感之人强烈的共鸣。再看看大诗人李白称赞荷花,在他的眼中,荷花竟然成了艳丽无比的女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顿时散发出无比的绚烂,异常诱人,用“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的诗句形容不足为过。当然,写荷花的诗句还有很多,比如乐府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荷花的生活情趣顿现纸上;比如王昌龄《采莲曲》“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我想荷花应该是诗人见到过的美貌女子吧;比如石涛《荷花》“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荷花竟然成了诗人的娇妻,还那么温柔贤惠。他们都从不同角度,不同方面向我们展示了荷花的动人,也把诗人的欣赏之情寄于之中,千古传颂。

居住在印度次大陆中部的比罗尔族在解释世界起源时说:“最初,天下皆水,有莲生出水面。是时巨神居于阴间,经莲茎出至水上,以莲花为座。”佛经中还有一则“莲花夫人”的美妙故事:有一只鹿生了一个美丽的女子,仙人将她抚养成人。她走过的地方,会有莲花长出来。这便是“步步莲花”一词的由来。无论哪种说法,都表明了莲花在人们内心的纯洁美好。

以荷为源,以荷为根,以荷为美,以荷为媒,“荷”赋予了荷乡人独特的精神追求,养成了“和美、和顺、和睦”的民风民情。

“荷者,和也”,荷乡人在和谐社会和荷文化建设中找到了这一结合点。

大足观音

中国有两处洞窟石刻被联合国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其中就有大足石刻。

我初闻大足石刻,是五月上旬在重庆公交车上,无聊地向外张望,突然看到街边一个大广告牌,上面是一幅邓小平视察大足宝顶石刻的照片,才知道这是个名胜古迹。然后就心想:我要去大足啊,我要去大足啊!我要去大足。心里念叨,决心也就下定了。

大足石刻位于重庆市大足县境内。大足石刻最初开凿于初唐永徽年间(公元649年),历经晚唐、五代(公元907年~959年),盛于两宋(公元960年~1278年),规模庞大,是集中国石刻艺术精华之大成的石刻群。据说,三个月才可以走马观花看一遍。我是路过,没有那么多时间停留,只好选择去了大足最引以为荣的宝顶山和北山。

游览参观虽然很紧张,仍让我对石刻震撼、叹服、敬仰。大足石刻不仅整体上有着很高的造诣,而且观音的雕塑艺术更是独树一帜。

在宝顶山和北山,让我的感觉就如走进了“中国观音造像陈列馆”,那千手、水月、数珠、六臂、如意、日月、玉印等一座座精美绝伦、典雅超凡的造像,让我领略了艺术的真谛。

宝顶山被誉为天下奇观的“千手观音”,有1007只手,手心上各雕一只眼,所以又称“千手千眼观音”。手臂的动作各异,或正或侧,或举或垂,或曲或伸。每只手所持的物品也不相同,变化多端,有宝镜、利剑、弓衡、斧头,也有竹篮、绳索、乐器、手铃等。千手观音坐在莲花台上,低眉垂目,秀美慈祥,头戴天冠,天冠上有45个小佛像,远远望去,宛如孔雀开屏,金光闪闪,极为耀眼。据说,多少年来,这座设计复杂、刻制精美的造像吸引着无数游客,但在很长时间都不曾有人数清她有多少只手。至清代,是一位聪明的和尚利用贴金箔的机会,贴一只手标明一个号码,才最后解开这个谜。

千手观音来自一个传说。古代有个兴林国,国王叫妙庄王,有三个女儿,名妙因、妙缘、妙善。三女都到了出嫁的年龄,大女、二女高高兴兴嫁出去了,就是三女儿妙善死也不肯出嫁,执意出家。妙善到深山修行。后来庄王得了重病,危在旦夕,需要亲人的一只手、一只眼来作药引子。大姐、二姐都不肯作出牺牲,只有出家修行的妙善献出了自己的手眼,救了父亲的命。佛祖知道了,被其孝心感动,发话曰:“舍一偿千”,于是就有了千手观音。千手观音的美别有一番风味,真是大有到大足不看千手观音就不知大足石刻之美啊。

“天下奇观!”千手观音造像在中国佛教造像中比较普遍,但像这样名符其实,立体的石刻千手观音却是世所罕见。“画人难画手”,要画出一百只不同形状的手都很不容易,更何况在坚硬的岩壁上打刻一千多只,而且手的姿势无一雷同,没有一只手在当时被打坏,这真可谓是鬼斧神工,让人叹为观止。

头戴花冠,发丝垂肩;头向左侧低俯,目光下视,含颦欲笑;右手轻拈一数珠串,左手握抚扼右腕,交叉于腹前,身段窈窕,体态轻盈,显得悠闲自若。袒胸露臂,衣裙飘拂,颇有静中寓动,“吴带当风”之趣。整个神态,天真腼腆,幽思含情,容貌俏丽妩媚。

按佛教经文定名,这石像应叫数珠手观音,后人倾羡她的美貌,便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媚态观音”。

据说,宋代有位老石匠想在北山雕一尊数珠手观音的女神像。可他设计了许多小样,都感到不满意。一天傍晚,他收工回来,闷闷不乐地坐到小溪边洗脚,忽然身后传来少女的笑声:“瞧您的裤角都湿了。”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十三四岁的牧羊小姑娘。小姑娘见老石匠善意地瞧着自己,不由得抿嘴含羞一笑。她那善良的心地和妩媚的样子,一下子激发了老石匠的灵感。老石匠忘却了劳累,重返山上,披星戴月,鬼使神差,照小姑娘的神态一气呵成地雕塑出这尊人情味极浓的女神石像。

观音菩萨,小时候看《西游记》,就在我脑海中留有美好的印象。观音菩萨是美丽、善良的化身,她端坐莲花座,左手托住净瓶,右手拂柳,救苦救难。

天地之间有大美,这个大美中的最重要部分就是善。观音,就是观察(世间民众的)声音,意思是“观照世间众生痛苦中称念观音名号的悲苦之声”。观音的名字蕴含了菩萨大慈大悲济世的功德和思想。观音菩萨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就是善,且是大善,对一切人的善。这种善是老百姓生存发展所向往和追求的。因为老百姓需要一个对他们各方面都能给予帮助的偶像,更需要一个这样的社会。

古人说: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善”就是以善良之心去关爱他人,从关爱身边人到关爱一切人。而人类要想和谐共生,就必须“以善为本”。在一个充满恶斗的社会中,人类是不可能和谐共生的。

今天,我们国家在创造六十年辉煌的时候,提出构建和谐社会的方略,其实也是满足人民对善的向往和追求。虽然我无法确知“人之初”究竟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但是我相信决定一个人能否成为好人的主要因素还是其赖以生长的社会环境。然而,事物都是具有双重性的。一个“以善为本”的和谐社会又是由一个个善的行为和行善者的作为构成的。“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这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这是一首歌的一句具有经典意义的歌词,这里的爱当然有善。当我在大足看到一位像观音一样的女士在搀扶一位得急病的老人时,我的脑中顿时生出一个念头:观音即我,我即观音。你若能帮助人,你就是观音菩萨;我若能帮助人,我也是观音菩萨。

最近,我看到有关“善本位”的文章。“善本位”,就是无论你是官还是民,无论你是富人还是穷人,无论你从事什么职业,只要多做善事,就会得到他人和社会的尊敬和赞扬。文章说,为了能够在身边看到更多好人,我们必须改造社会道德环境,必须从“官本位”“金本位”走出,必须促使国人的社会成就观升华,使“善本位”逐渐成为人们追求与衡量社会成就的主流标准。

著名作家汪曾祺对大足石刻的评价:“大足石刻”很美,一种人间的美,人的美。

是啊,大足石刻大足观音向人们昭示一个最美的字:善。当社会成员都能像观音菩萨那样行善,以行善为荣,包括那些为官者和为富者,人们期盼的和谐社会还能遥远吗?

东渡苑之神奥

人说,烟花三月下扬州,而我却到了张家港,且在朋友的安排下游东渡苑。

东渡苑位于塘桥镇区域二〇四国道和三三八省道交汇处,是公元753年唐代高僧鉴真大师第六次东渡日本成功启航处,古称黄泗浦。

花棵间、草丛间、树林里、水流中,悠悠然流泻着人间美景、天下绝唱……在东渡苑气度恢弘的仿古建筑群中,唐风院墙,曲径通幽;鎏金壁画,意蕴深远。

“鉴真东渡纪念馆”,由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题写的匾额展现在眼前。

“顶骨秀、颧骨张、鼻梁高、唇紧闭、静含睑、浮微笑”,形仪端穆,栩栩如生。我站在鉴真坐像前,仰视着唐代高僧大师。大师气宇轩昂,神态自若,让人感受到他的刚强和坚韧。

史载:鉴真本姓淳于(公元688年—763年),今江苏扬州人。14岁出家为僧,22岁接受佛教律宗教义,师从佛教律宗巨匠道岸、弘景二位大师,时有进益。此后,更从诸多高僧,博学益智,境界高远,曾寻游大唐长安、洛阳两京,传学佛法,后住扬州大明寺讲律,名震江淮,被尊为“江淮化主”。

鉴真接受邀请东渡传授戒律,已是55岁(公元742年)的佛门高僧了。55岁,既是成熟的年纪,而在那时,更是名副其实的老人。他作为大明寺的住持,受到众多高僧弟子的爱戴,他完全可以高坐讲坛,享一方福田;他也完全可以派出众多高僧弟子中的某位代他讲法授律。难道他不知沧海阻隔,风涛险恶,作了轻率的表态?据日本奈良时期淡海三船所著《唐大和尚东征传》记载:鉴真正在为众僧讲授戒律时,日僧荣睿、普照呈词恳切,“天皇以下臣民皈依佛门之心殷切,佛教界企盼中国传戒大和尚早日赴扶桑授戒。”鉴真怦然心动,似有所思,遂问座下众僧:“可有人愿去佛法兴隆有缘的日本传法吗?”众僧默然不答。鉴真追问:“真的没有人想去吗?”祥彦道:“东渡日本,航路遥遥,生死难料……”和尚毅然表态:“是为法事也,何惜身命!诸人不去,我即去耳!”

这场对话,看似平淡,实质是何去何从的抉择考验。鉴真不是盲目从行,而是从日僧诚切的邀请中,听到了佛的召唤,感到有义不容辞的职责,只要是“法事”,便是高于一切,又“何惜身命”!宏愿之立,正是他忠于教义,不惜牺牲一切弘扬佛法的坚贞,也是他生命的追求所在。“诸人不去,我即去耳!”

人有肉身和灵魂,那使灵魂飘逸于尘世之上而又感觉到它沉甸甸重量的便被称之为精神。精神赋予灵魂的是超越和质感,它高悬于人类的头颅之上,使躯体摆脱了琐碎和庸常,人类正是由此变得睿智和伟大。

鉴真自公元742年开始东渡扶桑,前五次率众东渡,都由于风浪、触礁、沉船还有某些地方官员和僧徒的阻挠而失败。但大海的风暴,扑不灭生命深处的信仰。哪怕失败,也是涅槃,也是超度。而最悲怆的一次失败发生在第五次,那条唐朝的沉船在遭到恶风怒涛的袭击之后,在海上漂泊了整整14天,一船的佛子,只能佛眼睁睁地看着,最后漂到海南岛的振州(今崖县)。返途经过端州时,日本弟子荣睿病故,哀动欲绝的鉴真,在炎热的天日里突发眼疾,他什么也看不见了,世界一片漆黑。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一次超度,眼睛瞎了,但黑暗的双眼里却潜藏着奇异的光明。“为传戒律,发愿过海。不至日本国,本愿不遂。”超度不是凌空高蹈,而是深处绝境而后又绝处逢生。

眼睛失明了,但他看到一片莲花灿烂的佛国,看到佛对他又一次召唤,佛国需要他去献身营造,他心中点亮起一盏压住千顷风涛,照亮万里沧漠的佛灯!

把握精神的航向,这是他坚守的信念。很多时候,精神使人更容易走入痛苦。但在人一次次地走向苦痛的途中,精神也一步步地得到了提纯和升华,成为永恒!

看一下鉴真大师第六次东渡的路线图吧:出扬州,入运河,进长江,直指黄泗浦,然后劈波斩浪,扬帆渡海。

那是一个凉侵袈裟的晚秋吧:夜色朦胧,大江茫茫,只有落叶潇潇的枝干在长天下书写遒劲的身影。当鉴真从扬州连夜启航,前往黄泗浦的时候,有24个小沙弥匆匆赶来悲泣相送了。那是因为大和尚远赴日本,今生已无缘拜见,请求预结来生之缘。鉴真大师停留在河岸之上,为送行的小沙弥们摩顶授戒——作为一代高僧,鉴真大师钻研三藏,精通律宗,集天下声望于一身,前后授戒度人早已超过四万之众!然而,此时此刻,大师心中一定会感慨万千,不胜依依。

黄泗浦啊,你这一座古老的码头,让鉴真从江中走来,又向海中走去。走来是因远方有期待、企求,走去又是因心灵的莲花在向着远方开放。

以生命为赌注的海上搏斗,说不定哪一次就会被风浪吞噬,鉴真难道没有想到过死?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地去冲刺,我们平时所说的“大无畏”、“大牺牲”的精神,鉴真不仅用语言,而且用行动作了生动的注释。

朋友的催促,让我恋恋不舍地离开鉴真大师,走出纪念馆。管理员告诉我们,在光绪八年的地图上,这一带还赫然画着流动的线条,标注为“大江”。

是啊,在很久很久以前,“黄泗浦”是长江的出海口,它自南向北,弯弯曲曲,流淌不息,引领着水乡河汊的甘露,随着潮起潮落与“母亲河”长江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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