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回来说:“我答应将宝藏送给你,不是因为我欠你的,而是因为……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凌薇没有期盼地盯着萧初过看,而是望了望天,眼睛闭了闭,娘的,先沦陷的竟然是自己!
什么事都是一回生两回熟,凌薇上次表白被拒,都没有要挖地三尺将自己埋了的感觉,这次更是怡然大方,平静地开口:
“我想知道,你就算是在利用我,有没有一丝一毫喜欢过我?”
萧初过这厢,三年前过长安街时,被某个姑娘认出来,收了一堆花啊柳的,害得他日后但凡出门都用面纱相遮。
再往前推,他第一次进宫时,一个小公主当场就要强娶他;再再往前推,他还在穿开裆裤那会儿,沈江影刚出生,抱了抱她,她就不依不挠地赖着不下来,后来每次看到他,都要咬他手指。
但此刻,听到凌薇的表白,萧初过还是觉得石破天惊,怔怔地站着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因为,说喜欢他的人是——慕凌薇。
骄傲得无以伦比的慕凌薇。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等待,最最痛苦的事情是表白后等待答复。
萧初过要是像之前拒绝她的那个帅哥一样,只挑挑眉,道一声:“你?”凌薇也就是跺跺脚,后来清风一吹,啥事都没有了,没有他这棵小树,不是还有整片大森林么?
现时,萧初过却沉默了很久,纵然凌薇的脸厚得如同铜墙铁壁,此刻也觉得有几分不自在,欲走难走,进退维谷,须臾仿若经年,凌薇在慢慢等待苍老凋零。
“没有。”漫长的寂然后,萧初过薄唇轻启,声音清澈朗朗,划过长空。
“我知道了。”凌薇抬起眼眸,浅浅一笑,云淡风轻,转身离去。
凌薇从沧海谷出来,本来是打算去辽东找重楼的,一来,看看重楼上次和慕非交手,有没有受伤;二来,可以请重楼帮忙,调查她母亲的一些旧事;三来,在辽东待一段时间,将未来好好谋算一番,想办法见父王一面。
在凌薇的筹划里,杭州是断断来不得的,相比萧初过,她更相信重楼。重楼是从头到尾对她无所求的人,就算是王府那段被幽禁的时光,凌薇都愿意相信,重楼是在保护她。
可她最终还是随苏捷来到了杭州,如果她坚持去辽东,苏捷也是没有理由阻止的。以她对苏捷的了解,苏捷肯定会随她去辽东,一起看看辽东的湖光山色,渔舟唱晚。
父王去世了,父王这一辈子轰轰烈烈,毁誉参半,可算完满?
她来杭州,表白,遭拒,现下只余清风相随,可算完满?
直到凌薇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很久,萧初过都怔怔地立在原地。心中万马奔腾,狼烟遮日,只自知。
凌薇慢慢走在空旷的大街上,素素相随,一前一后的影子交叠前移。
直至走到酒楼门口,凌薇转身道:“去帮我弄两件顺手的兵器来。”
素素愣了一愣,欣喜地点头飞奔而去。
凌薇望着面前扬起的尘土,摇摇头,晃进酒楼里。苏捷和一桌人喝酒喝得正欢,瞧见凌薇进来,冲她挑挑眉,眨眨眼,凌薇微微而笑。
几天后,素素将兵器递过来,凌薇一瞅,啧啧称赞。
一把玄铁打造的短剑,剑甫出鞘,寒光四射,看上去和她之前被慕非顺去的那一柄一模一样。凌薇举起短剑,戳刺、举劈、利斩,佯装做了几个动作,倒也行云流水。
凌薇兴奋地去拿另一个宝贝,精致的连发弩机,做工巧夺天工。箭在弦上,凌薇微微发力,瞄准一个精致的碗碟,指背弯曲,指腹轻轻扣下,两支金箭次第射出,破空的风声响起,呼啸而去,须臾,碗碟碎裂,震落一地。
一时间,室内刹那寂静,等素素回过神来,慌忙转头喊道:“郡主小心——”
凌薇还在兴奋中,有些不解的望向素素。
素素怔住,嘴唇翕动,最后什么也没说。
她没想到,凌薇几月不见,内力竟已如此浑厚。那么沉的弩机,她耍着,轻如鸿毛,没有半点脸红气喘不说,那么强劲的后挫力,她自巍然不动。
“郡主要这兵器,是为何用?”
“神来杀神,佛来杀佛。”
素素吐纳一滞,心尖莫名一寒。
不过,好几天过去了,凌薇却什么也没做,只待在酒楼里,照常敲算盘,盘点银两。
而苏捷,依然是每日必来报到,萧初过则完全销声匿迹。
萧初过人虽未至,但飞雪公子的风流韵事点滴八卦,在这鱼龙混杂的酒楼里,却被炒得如火如荼惊天动地。江南连绵的烟雨都没能让这股热潮降下来。
关于杭州的诗句,凌薇只记得一句,而且还是被腰斩的一句:“西湖歌舞几时休,直把杭州作汴州。”
此时,用这句诗委实贴切,北方正打得热火朝天,凌薇北上去哈尔和林的时候,为了避开战火和流寇,快马扬鞭,还走了整整两个月。而杭州城内,除了凌薇酒楼的生意稍微淡了点,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酒楼里,人们谈起谁谁谁的八卦来,照旧谈得铿铿锵锵,好不热闹。
萧初过最近发生了件大事,让杭州的娱乐界委实热闹了好一阵。
何事?
婚姻大事。
传说,萧初过小时候有个青梅竹马的姑娘,沈家大小姐,叫沈江影的,为了萧初过,不顾姑娘家的矜持,追郎君追到杭州来了,誓言道:“若追不回萧郎,誓不回家门。”
论起来,天下人谁不知道,沈家大小姐是萧初过嫡亲的表妹。当今圣上念及沈夫人红颜早逝,对沈家人看得格外重,是以,圣上玺印一盖,萧初过被封为贞王,沈江影被封为贞王妃,择日完婚,这事就铁板钉钉的了。
酒楼里正在议论这事的时候,凌薇正从楼下上来,忽然听到“飞雪成婚”,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倒在楼梯上,要不是扶手抓得紧,整个人就得滚下去。
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食客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美丽的老板娘身上,还有被磨得光亮的木质楼梯上点点殷红的血迹。
凌薇只觉得腹部绞痛,整个人似乎要从天堂坠至阿鼻地狱。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当她被压在汽车下面,血肉模糊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灵魂和肉体相脱离,灵魂飘荡在半空中,虚无缥缈。忽地,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她拖进泥泞里,万劫不复。
凌薇禁不住浑身发抖,紧紧抓着扶手的手,苍白如茔茔白骨。
“郡主——”素素从内堂走了出来,失声叫道,完全忘记应该称呼“小姐”的,而众人全部心神都被眼前的景象所惑,一时也没有听到素素的尖叫。
素素上去将凌薇扶起,凌薇的头埋在素素的胸口,素素怒斥一声:“还不去请大夫。”
堂内诸人恍然回神,有女子尖叫一声,一时间又恢复了刚才的沸反盈天。
当苏捷赶过来的时候,大夫正在和素素说话:“幸好救得及时,胎儿还能保住……”
苏捷头脑嗡嗡,下面的话没有听清,径直走进内屋,素素正在听大夫的嘱托,也没有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