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出生在一个医生的家庭里,从小就热衷于户外运动,也喜好音乐和绘画。在学生时代里,他是标准的美国男孩,不仅学习成绩好,游泳、足球、射击全都在行,还偷偷跑到当地体育馆去学拳击。学校里组织乐队,他去拉大提琴;学校里办了一张报纸《吊架》,他去当编辑;学校了出了一份文学杂志《书板》,他去投稿,又是写短篇小说,又是写诗。当然,他也有不安分的时候,有一次他到禁猎区打鹭鸟,这可是违法的事情,他害怕受到法律制裁,就躲藏了起来。
就在他毕业前的两个月,美国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他当初练拳击时,意外伤到了左眼,视力下降,不适合上战场打仗。他又不想读大学,就到堪萨斯市的《星报》当了一名见习记者。这家报纸是美国当时最好的报纸之一,它对文章的要求就是“用短句子”,“头一段要短。用生动活泼的语言。正面说,不要反面说。”海明威日后在创作上能形成简洁的文体,与这段时间的训练大有关系。
海明威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那边世界大战打得如火如荼,他在这里怎么能安下心来写他的稿子呢?1918年,还不到19岁的海明威终于耐不住后方的寂寞,跑到欧洲前线,志愿到意大利当了一名红十字会车队的司机。一个星期后的一天的下半夜,海明威正在为意大利士兵分发巧克力候,突然飞来一发迫击炮弹,把他身边的一个士兵打死了,还有一个士兵受了重伤。他拖着那个伤兵往后撤,被敌人的机关枪打中了膝部,他的左膝盖被打碎了,身上中了200多片碎弹片。他在米兰的医院里住了三个月,动了十几次手术,大多数弹片都取了出来,还有少数弹片至死都留在他的身上。
这次冒险给海明威带来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失眠,很多年后,他还是晚上不开灯就无法成眠。这种失眠的痛苦也被他写进自己的作品中。《太阳照样升起》中的杰克·柏尼斯,《永别了,武器》中的弗瑞德里克·亨利、涅克·阿丹姆斯,《赌徒、修女和无线电》中的弗莱才先生,《乞力马扎罗的雪》中的哈利和《清洁明亮的地方》中的老年侍者,都是失眠症患者,都害怕黑夜。
海明威出院后,带着一身伤疤和一枚红色英勇勋章回到了家乡,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但是海明威的母亲却对这个儿子很不满意,因为他整天就知道写呀写呀,根本没有想到出去挣口饭吃。就在他刚过完21岁生日时,他母亲给他发出最后通牒:要么找一个固定的工作,要么搬出去。既然如此,海明威只有搬出去,干起了他的记者本行,同时写一些小说、诗歌,但一直没有找到愿意出版他这些东西的出版商。
1920年冬天,海明威认识了他在文学界里的第一位重要的朋友舍伍德·安徒森,在他的引荐下,海明威在巴黎见到了美国女作家葛屈露德·斯泰因。斯泰因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她鼓励他当作家,同时劝他完全放弃新闻记者的工作,把散文修改得更加精练一些。
1922年,海明威以驻欧记者的身份去参加洛桑和平会议,他事先和妻子哈德莱约定,让她到巴黎里昂车站与他会合。哈德莱把他的手稿全都装在一个手提箱里,只有少部分送到邮局邮寄,然后带着它来到车站,进入车厢。她放下手提箱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后发现手提箱不见了。这个意外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几乎把海明威震垮了,后来他在写给朋友的信中这样说:这件事使他痛苦万分,他“恨不得去做一个外科手术,免得去想它”。
海明威没有办法,只好重起炉灶。也许是因祸得福,这一次他大获成功,很多刊物都发表了他的作品。海明威深受鼓舞,一心扑在创作上。1926年,他的长篇小说《太阳照样升起》
由斯克利布纳公司出版,销路不错,也博得了好评,不到30岁的海明威成了美国文坛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海明威再接再厉,又在1828年完成了《永别了,武器》。这是海明威根据自己的参战经历写成的,它以年轻的美国中尉弗雷德里克·亨利与战地医院漂亮的英国护士凯瑟琳的爱情悲剧为线索,最大程度地反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青年一代的彷徨和惘然若失的情绪,因此出版后很快风靡英语世界,再版几十次,又被译成几十种语言发行。
创作上的成功彻底改变了他的经济状况,再也用不着去卖力写作了,他又恢复了本来面目。他父亲是个钓鱼和打猎的能手,海明威三岁时,父亲给他的生日礼物就是一根渔竿。父亲的所有爱好都让海明威继承下来,而且被他发扬光大。他到怀俄明和蒙大拿打野鸭,打麋子,登上定制的“皮拉尔”号游艇到基维斯岛和别米尼岛外捕鱼,到非洲猎大动物。他曾亲手捕过两条500磅以上的大鱼。在他家的墙上悬挂着的栩栩如生的鹿头和大鱼标本,这些都是海明威的收获。1933年,他又前往非洲打猎,事后写了一本《非洲的青山》,描写这次狩猎旅行。
1936年,西班牙内战爆发,海明威以战地记者的身份来到前线,站在共和国政府一方报道了这场内战,还以此为背景写了一部小说《丧钟为谁而鸣》。从西班牙归来后,他发现家里多了个游泳池。海明威早就想修一个游泳池,但一直没有修成。趁海明威不在家之机,他的第二任妻子帕琳想给他一个惊喜,就亲自监工,花了两万美元修成这个游泳池,而当初帕琳的叔叔买下整个庭院才花了8000美元。海明威听了如此高的花费后哭笑不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分硬币,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对帕琳说:“拿去吧,这是我的最后一分钱!”这枚硬币至今还嵌在游泳池旁边的水泥地上,成为永久的纪念。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海明威又变得格外兴奋起来。为了对付日益猖獗的德国潜艇,他改装了“皮拉尔”号游艇,配备上政府出钱安装的通讯与爆破设施,亲自驾驶着它到海上巡逻。一旦遇上德国潜艇,他就准备用手榴弹和燃烧弹对付它。尽管他没能如愿以偿,还是受到了表彰。
盟军在诺曼底登陆后,海明威随同美军第一军第四步兵师一起行动,参加解放巴黎的战斗和凸地战役。根据日内瓦会议的规定,战地记者不得参与战斗,而海明威的行动更像一个战士,不大像记者。他不仅充当哨兵负责巡逻与查问,还拿起短武器,回击反扑的德军。战斗结束后,有些记者控告海明威违反规定,经过简短的审问后,海明威没有获罪,后来还得了一枚铜质星章。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海明威在古巴定居下来,他的创作进入低潮,就在有人猜测海明威写不出什么东西来的时候,他于1952年写出了他最优秀的作品《老人与海》。
正如海明威自己所说:“这是我一辈子所能写的最好的一部作品了。”它出版后仅48个小时就销量惊人,当年还获得了普利策文学奖。这部小说具有象征性的寓意。主人公桑提亚哥在海上拼斗了两天两夜,最后仅仅赢得了一具空空的鱼架。然而他虽败犹荣,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人生来不是为了被打败的,人能够被毁灭,但是不能够被打败。”这句话其实就是海明威的自白,也是他精神的一种标志,他笔下的人物和他自己一样,常常充当了“硬汉”的角色,尽管孤独却决不服输。
海明威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后,他那颗不甘寂寞的灵魂又躁动起来。1953年岁末,他带着第四任妻子玛丽前往非洲,再次见到了他当年的旅伴、白人猎手帕西瓦尔。
他们一起来到东非大草原上,海明威一拿起猎枪,似乎就重新焕发了青春。他打飞鸟,打羚羊,打斑马,在赛伦格河边,他还亲手射杀了一头雄狮。
就在海明威乐不可支的时候,厄运悄悄降临了。1954年1月,海明威夫妇搭乘一架小型单引擎飞机前往乌干达。飞机经过尼罗河的源头默奇逊大瀑布时,海明威一时心血来潮,便让驾驶员降低高度,他要近距离观赏这雄伟壮观的景色。就在飞机逐渐接近震耳欲聋的瀑布时,一大群朱鹭突然从飞机前面掠过,驾驶员慌忙躲避,飞机失去了平衡,坠落到一片原始丛林中。海明威的头部受了伤,玛丽的身上也擦伤了几处。
夜幕降临了,原始丛林中充满了恐怖。河岸上有几条鳄鱼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一头大象在他们周围徘徊了两个多小时,好几回走到离他们仅有十几米远的地方。他们胆战心惊地过了一晚上,好容易挨到第二天天亮,一条汽轮从这里经过,他们才得救了。
几天后,海明威又租了一架轻型飞机前往乌干达。
飞机刚刚凌空而起,就一头栽到地面上,“轰”的一声爆炸了,顿时烈焰熊熊,浓烟滚滚。在场的几位记者立刻抢发新闻,当天世界各大报纸几乎都以头版显要位置报道了海明威遇难的消息。就在各界人士纷纷对海明威之死发表谈话或评论时,他们没有料到,海明威并没有死,他在浓烟中摸索到被堵住的客舱门,奋力用肩和头部撞开门逃生了。躺在病床上,他还兴致勃勃地阅读着各报上刊载的有关自己的讣告和报道,然后把它们剪下来,存入两本精美的剪贴簿里。
多年以来,海明威一直是诺贝尔文学奖呼声很高的候选人,当海明威两次死里逃生的消息传来后,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的委员们认为应该立即给他授奖,以免他再遭不测,因为诺贝尔奖只授予给活着的文学家。1954年,瑞典科学院常务秘书奥斯特林博士宣布海明威为当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他说:
“勇气是海明威作品的中心主题……是使人敢于经受考验的支柱。勇气能使人坚强起来,迎战看来严酷的现实,并敢于喝退大难临头时的死神。”
经历过两次飞机失事后,海明威的皮肤、头部和内脏器官多处伤势严重,他已经无法像年轻时那样很快恢复痊愈了,因此没法前往瑞典出席授奖仪式。美国驻瑞典大使代他受奖,并代读了他的书面发言。这份书面发言如同海明威的小说一样简洁而耐人寻味:“写作,在最成功的时候,是一种孤寂的生涯……对于一个真正的作家来说,每一本书都应该成为他继续探索那些尚未到达的新起点。他应该永远尝试去做那些从来没有人做过或者他人没有做成的事,这样他就会幸运地获得成功。”诺贝尔文学奖给海明威带来莫大的荣耀,记者们纷纷前来采访他,他家变得门庭若市。有一位记者向他问道:“您那简洁文风的秘诀在哪里?”
海明威回答:“站着写。”
的确,站着写作是海明威的习惯。从每天早晨6点半起,他就聚精会神地站着写作,一直写到中午12点半,偶尔会延长两个小时。他曾对别人说:“我站着写,而且只用一只脚站着。采取这样的姿势,使我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迫使我尽可能简短地表达我的思想。等到我要校阅我所写的东西时,我就坐在安乐椅上,这个舒服的姿势容许我删去一切在我看来是多余的东西。”
海明威还喜欢用铅笔写作,这样便于修改。有人说他写作时一天用去20支铅笔,实际上没有这么多,他写得最顺手时一天只用了七支铅笔。每天开始写作前,他总是要把前一天写的东西读一遍,看到不顺眼的地方就改。全书写完后他还要从头到尾改一遍,草稿请人家打字誊清后再改一遍,最后清样出来又改一遍。他认为要想写好一本书,这样三次大的修改是必要条件。他的长篇小说《永别了,武器》初稿写了六个月,修改花了五个月,清样出来后还在改,最后一页一共改了39次才让他满意。《丧钟为谁而鸣》的创作花了17个月,脱稿后天天都在修改,清样出来后,他连续修改了96个小时,没有离开过房间。
海明威到了晚年,所有的病痛都找上门来,消瘦症、皮肤病、酒精中毒、视力衰退、糖尿病、血色沉着、肝炎、肾炎、高血压、精神疾病,电震疗法还造成了他的记忆力衰退,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一些常见的动植物名称也记不起来,急得他直流眼泪。海明威完全丧失了写作能力,这对一个视写作为第二生命的作家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他非常同意德国哲学家尼采的信条:“死在适时!一个人完成了生的使命也就要死得光荣。”如果他再也不能有尊严地活着,别人再也不把他当成海明威看待,他宁愿选择死。海明威的父亲是自杀而死的,当时他得了糖尿病,还有经济困难的原因,他曾诅咒过父亲是懦夫,但他还是选择了这条路,他认为这是一个硬汉的归宿1961年7月2日清晨,海明威穿上他平日心爱的猩红色“皇帝”睡袍,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来。就在昨天晚上,妻子玛丽陪他从医院返回爱达荷州的寓所,临睡前给他唱了一首古老的意大利歌曲《人人夸我是金发女郎》。他打定主意不去唤醒正在熟睡的玛丽。他走进地下室,举起他平生最喜爱的那支镶银双筒猎枪,把枪口插进嘴里,同时扳动了两个扳机……
文学家逸闻
还欠八毛
有一次,一家服饰公司给海明威送去一条领带,并附了一封短信,上边这样写道:“我公司生产的领带,深受顾客欢迎。现奉上样品一条,请您试用,并望寄回成本费两元。”
过了几天,这家公司收到了海明威的回信,附小说一册,信中这样写道:“我的小说深受读者欢迎,现奉上一册,请你们一读。此书定价两元八毛,也就是说,你们还欠我八毛钱。”
文学小常识
迷惘的一代
迷惘的一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出现在美国的一个文学流派。
20世纪20年代初,侨居巴黎的美国作家格·斯泰因对海明威说:“你们都是迷惘的一代。”海明威把这句话作为他第一部长篇小说《太阳照常升起》的题词。从此,“迷惘的一代”便成为这批虽无纲领和组织但有相同的创作倾向的作家的称谓。属于这个流派的作家有海明威、福克纳、帕索斯、肯明斯等人,他们通过创作来描述战争对他们的残害,表现出一种迷惘、彷徨和失望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