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之惊愕地睁着眼看着眼前的申若淳,嘴角明显有着亮晶晶的东西。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馋嘴的厨师,想一口将自己的作品吞下肚去。
“若淳,你不打扮真是浪费了自己的美丽!”
申若淳走到角落的立式雕花镜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原本直直的头发被烫得向内微微弯曲,像扇儿一般的睫毛此时被刷的卷翘,眼睛也被勾画得明亮有神,小嘴涂上了蜜色的唇彩,显得丰满妩媚了许多,在加上一袭粉色的晚礼服,简直就像从图画里跳出来的芭比公主。
她在镜前转了一圈,攸地停了下来,她发现背上有很大一块镂空,洁白柔嫩的皮肤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外面,“舞之,这会不会太那个了……”
陈舞之额头顿时冒出三条黑线,“拜托,申大小姐,这已经是我最保守的礼服了。你以为你是去奔丧呀?”
舞之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对着自己的手心“呸”了三声,继续道:“就这样……你都换了七八套了,你想折腾死我呀。”说完自己在衣柜里挑了一件蓝色礼服拿到更衣室换去了。
“王叔,好久不见!”舞之拉开车门拉着申若淳跨进后座。
王叔笑笑,开始发动车子,“董事长让你放假后赶快回家,夫人和少爷等着你回家吃饭。”
“哦,知道了。”舞之咂了咂嘴,“明天就回去。”
“那明天我再来接你。”
“不用了,明天打电话叫我哥来接我吧,反正明天周六,省得他整天在外边残害生灵。”提起自己的花花公子哥哥陈寒烨舞之就皱了皱眉头。
“小姐去那里啊?”王叔问道。
“到长胜大道的法国餐厅。”
车子在一家名叫La
Seine(塞纳河)的法国餐厅前停下,申若淳踩着银色高跟鞋不甚平稳地走进餐厅的大厅。舞之远远地便看见穿着一身浅蓝色西服的西淙,她朝他眨了眨眼,迈着欢快的步子走了过去。
申若淳见到西淙礼貌性地点头微笑,轻声道:“生日快乐!”
西淙眼中的波动微微一滞,随口说道:“谢谢,申小姐,你今天很漂亮。”
舞之朝西淙吐了吐舌头,俏皮的说道:“没想到把,我把若淳也拉来了。”
申若淳面色微红地坐下,将餐巾平平整整地铺在大腿上,舞之毫不客气地坐到西淙身旁,挽着他的手臂,一脸兴奋地道:“若淳,我们是不是很配啊,又那么心有灵犀,穿的都是同样颜色的礼服。”
“恩,的确很配呢。”申若淳此时才注意到西淙今天穿了一件水蓝色略深的休闲西服,剪裁精良的西服很合适地贴着他略显清瘦的身形,他的皮肤白得让女人感觉无地自容,眼眸的颜色却是黑的让人无法窥视,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
西淙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淡淡地道:“舞之不要闹了。”那样的言语犹如清风拂过,充满无限的宠溺。
Waiter递上金灿灿的菜单, 西淙道:“你们这里是做什么菜系的?”
“阿尔萨斯菜系,先生。”waiter礼貌地答道。
“阿尔萨斯的鹅肝世界著名,两位小姐可有兴致品尝。”
申若淳顿时觉得有些窘迫,自己并不懂这些,只得随意地点点头。
Waiter是个精明的小伙子,忙开口道:“我们这里有法式煎鹅肝、柳橙法国鹅肝酱、鹅肝酱煎鲜贝,请问各位要那一款?”
“那就每种来一份吧!”舞之急急地打发掉waiter,她知道若淳不擅长这些。
不久就有人送来开胃菜以及餐前酒,大厅里的乐手拉起了优雅的小提琴,低沉缠绵的音调和着大厅里暖暖的氛围,申若淳觉得有一丝沉醉。她拿起桌上的就抿了一口,是普罗瑪莉茴香酒,上次在瑭律的别墅里喝过这种酒,它的味道很刺激,度数在35度左右,用作餐前开胃再好不过。
看着杯中亮澄澄的酒,仿佛看到瑭律的影子,不知不觉间多喝了两口。她闭上眼,脑中如汹汹洪水般泛起对瑭律的思念。
不知何时,耳旁的音调变了味道。方才充满浓浓爱意的调子陡然间变得黯然忧伤,毫无怀疑,这是西淙才能奏出的曲调。仍然紧紧地闭着眼,就让他释放吧,这样的曲子似乎也很适合自己呢,这样的哀伤不是也曾困扰过自己么?不过自己不会像他这般被打倒,她只是一个草根申若淳,没有悲伤的理由。
西淙专心的拉着小提琴,头倾斜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他漂亮的脸庞,不少女士被他帅气的样子吸引住眼球仿佛着魔一般。他凝视着头靠在座椅上闭着眼静静倾听的女孩,如洋娃娃般可爱精致的脸上没有渴望、没有欲望,没有看他这张妖娆的脸。
扬扬洒洒地拉完一曲,西淙回到座位上,台下的人颇有意犹未尽的感觉,皆是悻悻地吃着美餐。Waiter将主餐端了上来,用鹅肝做成的各色菜肴飘出浓郁的香味,不觉让人食指大动。
舞之点了一支Hautbrion,它有一个迷人的中国名字“红颜容”,这支酒的背后讲述着一个女人凄美缱绻的爱情故事,故事的女主角曾说下这样一段话:爱情开始总是甜蜜的,后来就有了厌倦、习惯、背弃、寂寞、绝望和冷笑,曾经渴望与一个人长相厮守,后来多么庆幸自己离开了。
外焦里嫩的鹅肝咬起来口感很好,配上一口红酒,柔柔的混合成暧昧的味道。舞之高高地举起酒杯,道:“西淙,这是我陪你度过的第十二个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三人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杯子,舞之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继续说道:“也祝我们的十二年!来!cheers!”
舞之看起来很高兴,比过生日的西淙还要开心。
“西淙,今年……不只是我们两个人过生日了……看……今年多了若淳,以后还会有很多人帮你……过生日。”舞之断断续续地说着,她刚才喝了许多茴香酒,她醉了。
西淙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戾的表情,申若淳看得清清楚楚。
申若淳拉了拉舞之的手,舞之抬起迷离的眼,提起酒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舞之!”申若淳抓过酒杯,杯子已经空荡荡的了。
舞之很不文雅的打了个嗝,眯着眼对西淙傻傻地笑道:“西淙,你高兴吗?”
“舞之,你醉了。”西淙微笑着说道。
“我没醉……西淙你十八岁了。呵呵,过去的十八年里有十二年我和你在一起。”舞之起身提了提裙摆,又是一阵轻笑,道:“西淙,以往都是你给我弹曲子,今晚就让我给你弹一首!”
有些轻微摇晃地走向餐厅前方的舞台,打开漆黑色的三角钢琴琴盖,舞之闭上眼冥想一会儿,忽然指尖轻触琴键,一串铿锵清脆的调子响起,接着回头对着台下的宾客大声道:“今天,是我亲爱的西淙十八岁生日,在这里,我为他弹上一曲《欢乐颂》,祝他每时每刻欢乐开心无比!请大家祝他生日快乐!”
台下掌声雷动,人人脸上展现兴奋又暧昧的笑颜,他们不只是在祝西淙生日快乐,更是在期盼这对小情侣爱情甜甜蜜蜜。
舞之小孩子气地看着西淙,眼眶里已经有些许湿润。她坐在钢琴面前,双手齐上,指尖飞快地在琴键上按动,D大调,四四拍的《欢乐颂》瞬间响起。
申若淳眼眸粲然,没想到舞之的钢琴也弹得这么好。似乎是将强烈的感情注入到音符里,舞之弹出的《欢乐颂》听起来特别蓬勃有力,如万木华发的春,如呼之欲来的风雨,如雾中明星,如亘古明灯,从未想过她小小的身体能够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西淙看着舞台上的舞之,脸上有着复杂的神色,但难以掩饰唇角的一丝动容。舞之如此热烈的爱着他,却始终得不到回信,他总是像哥哥宠爱妹妹一般疼着舞之,像保护雏鸟一般细心呵护,却没有爱人之间想要占有的欲望。
在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的时候,舞之“腾”地站起身来,眼中继续的泪水住不住地滚落下来:“西淙,我爱你!”
西淙愣了一下,随即泛起一丝苦笑,这个傻丫头。
申若淳紧紧地握着拳头,她的心为舞之揪紧着。所谓女追男隔层纱,一旦将这层纱捅破,结果使怎样谁都无法预料。自己隐隐地为舞之担心,因为从西淙的作为来看,他关心自己胜过关心他人,他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注意到别人的爱!
果然,西淙信步走过去,搂住舞之的腰身,将她抱在怀里,他用淡而平静的声音说道:“舞之,你真的喝醉了。”
舞之看着西淙黑得令人沉醉的眼,一股银晃晃的泪流忍不住又涌了出来。
西淙将舞之半抱般拉过餐桌前,将餐费与小费付给waiter,便到车库取车去了。
舞之冰凉的手触碰着申若淳,“若淳,我没有醉。”
“我知道。”
“我只是一喝了酒就变得大胆起来,”舞之脸上还有干涸的泪水,“西淙真的一点点都不喜欢我吗?”
申若淳紧紧地握着拳头,这种被人漠视的苦楚自己也很清楚,但是强扭的瓜不甜,“舞之,爱情这种事是急不来的。”
“我急吗?”舞之反问,她紧紧地捂住胸口,“我陪了她十二年,等了他十二年。”
申若淳张张嘴,一时犹如梗刺在喉,说不出话来。
西淙开着车一路奔驰回学校,此时校园显得有些寂寥,今天最后一门考试过后,许多人都被家里人接回去了。
车停在女生公寓门口,申若淳瞟了一眼旁边的舞之,她已经安静地睡着了。
“我先将舞之送上去,你等我一下,我有话对你说。”申若淳对着打来车门要来扶舞之出车的西淙道。
西淙点点头,轻轻拍了拍舞妮的脸。
将舞之送上楼,申若淳披了一件白色羽绒服下来,外面的温度低得吓人,只是方才呆了一会就受不了了。
西淙靠在车门上,有些狭长的眸子注视着今天打扮得异常靓丽的她。
“你不应该这样对舞之。”申若淳开门见山地说。
“舞之是个好女孩子,我不想她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你怎么知道这样会伤害舞之,你根本就没试过!”定定地看着他的眼,“她那么爱你,却得不到你的回应,这样下对她造成的伤害会更大!”
西淙看着有些狂怒如小野猫的申若淳,冷冷说道:“那我就让她死心,一辈不会再见到她。”
申若淳真的被激怒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她抓住西淙的衬衣领口,恨恨地说道:“你凭什么这样对她!你知道吗?她等了你十二年,从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你了!”
西淙一怔,甩甩头,她知道舞之对自己的心思,但没有将她的爱追溯到那么久远的时候。她目睹了自己与母亲的一切,当母亲痛苦得用针一针一针地扎着自己的手指的时候,舞之会与自己一同守候;当那个男人来了,母亲欣喜若狂的时候,他会自觉地离开,而此时陪在他身边的是舞之;当自己生日,连母亲都会忘记的时候,只有舞之记得。
看到西淙黯然的样子,申若淳放开他,柔和地道:“西淙,接受她罢。”
西淙看着申若淳近乎乞求的眼神,有那么一刻心软,但他的脸色又立即变得僵硬起来,他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道:“不可能。”
“你……”申若淳的脸色有片刻的苍白,方才明明看到他柔软的一面,她以为他或许会心软,到底是什么原因他要将舞之推开,“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她。我不能接受她,不能爱她,更不能给她任何承诺!”
“她不会在乎这些!”申若淳大声地说着,呼出的热气迷住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眶湿湿的,这是她在为舞之心疼。
“她不在乎我在乎,我是个私生子!”西淙暴戾地吼出这一句,看也没看一眼申若淳便钻进车里,发动机转动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他瞅了一眼仍站在原地的申若淳,不带任何感情地道:“我可以娶任何人,唯独不能娶她!”
看着呼啸离去的黑色别克轿车,申若淳说不出现在塞满整个心房的是什么味道,她被西淙临走前的眉宇间的苦楚所震撼,也打心底浓浓地鄙视这种行为,谁没有这些伤痛,你是私生子,至少你父母健全,至少你的母亲总是陪在你身边。
申若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回公寓,却在回头的那一霎那瞥见面白如纸的舞之两眼空洞地靠在大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