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安费诺飞凤通信部品有限公司经理助理韩相宪先生访谈录
韩相宪简介
韩相宪（Paul Han），韩国人，杭州安费诺飞凤通信部品有限公司经理助理，负责韩国本部同中国子公司之间的联系。大学期间主修中国经济、地理和社会。他喜欢中国和中国文化。
个人经历：1996年在韩国Hanshin大学念书，专业为中国区域研究；2000年在中国苏州大学学习中文。
2003—2004年在杭州飞凤——中国子公司营业部工作，任中韩翻译，中国营业/项目管理，韩国国内营业/项目管理。
2006—2007年，先后任韩国安费诺飞凤通信部品有限公司（本社）海外营业Nokia项目管理，杭州安费诺飞凤通信部品有限公司经理助理，负责韩国本社同中国子公司之间的联系。
访谈内容
问：韩先生，您好！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
答：很高兴你们采访我。
问：我们此次采访您的目的主要是想了解您对浙江省改革开放30年的印象以及对浙江省未来发展的建议。
答：我在浙江工作总共两年多了，2003年在杭州工作了一年多，这次也差不多一年了，所以总共是两年多。我在韩国大学时代主修的专业是中国经济、地理、社会。中国发展很快，我以前学过的差不多都过时了。我希望这次能对你们的研究有帮助，但是有些很专业的地方我可能不太知道，这点请见谅。这次我老婆也在杭州住了差不多一年了，对中国社会和杭州的发展比较关心，我也希望能了解多一点。我跟我老婆在杭州生活蛮舒服的，对中国社会，对中国人都很有好感。杭州人对我很热情，杭州就是我的第二故乡。
问：刚才您说在中国工作了两年多了？
答：是的。当初SARS那年来过中国，那是2003年。
问：到中国工作还是旅游？
答：工作。
问：在哪个公司？
答：也是这个公司。
问：也就是说您从2003年开始对中国就已经有所了解了。
答：其实我2000年在苏州读过半年书，中文专业，所以可以说更早一些时候就开始了解了。
问：从2003年到现在已经有5年时间了，您是如何看待浙江省的，也可以说是下沙的投资环境？下沙是否适合外国公司建厂？
答：杭州这个地方靠近上海、宁波，离港口也很近，可以使用杭州和上海的空运。我们是韩国投资的，杭州是分公司，这里的交通很方便。
问：贵公司是什么时候在下沙设立公司的？
答：成立已经7年多，2000年开始考虑在中国投资分工厂，考虑是投资在这里还是别的地方。杭州分公司成立于2001年，一开始是很小的组装公司，现在员工已经超过2000人。
问：韩先生，请问你们公司在投资杭州之前是否考察过中国其他省市，或其他城市？
答：是的。我们在这边投资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杭州良好的环境和浙商的才干。在上海展览会上韩国那边的总经理和杭州分公司的总经理认识，那时候就开始考虑在杭州投资。因为杭州不仅具有良好的投资环境而且拥有我们所需要的人才，人才是最重要的。
问：也就是说贵公司总经理非常满意杭州的人才环境。
答：是的。
问：您认为当地政府是否为贵公司提供了良好的投资环境？
答：作为外国企业在这里投资时，除了考虑人才外，良好的环境非常重要。在杭州投资时，我们公司得到了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例如，各国政府对环境测试的政策不一样，杭州市政府非常注意环境保护，同时也非常关心企业的发展。我们公司在下沙建厂时，管委会帮助我们测试环境。
问：公司在运营过程中是否得到当地政府的支持呢？
答：是的。下沙管委会给予我们很大支持。
问：您认为当地政府采取了哪些措施保障外资企业在杭州的发展？一个企业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您觉得就贵公司来说，有哪些因素影响到公司的发展？
答：前面也提到过，人才是最重要的。我去过中国北京、广东、深圳、上海这些工业比较发达的城市，我是外地人，深层的东西我不是很清楚。就我个人看，中国最发达的地方是长三角和珠江三角洲。各个地方有不同的特点。浙江人跟韩国人，浙江人跟北京人都不一样。我认为很大的原因是浙江这边的人才素质高，他们工作很认真。以前我有个朋友在南非那边开工厂，那边的物价跟中国差不多，但是人才跟中国就不一样了。
问：韩先生到过北京，还到过中国哪些城市？
答：北京、上海、宁波、南京、苏州、深圳、香港、高雄等地。
问：在中国内地你去过的城市里，你感觉杭州市比起来在哪方面做得比较好？
答：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啦。韩国那边也有很多漂亮的山、河，可是市政府开发的房子就不一样了。西湖给我的印象、给全中国人们的印象都很特别。杭州的绿化、道路清洗都很好，市区的规模不大也不小。我觉得市区人多起来以后人的生活品质就会下降。杭州的环境保护很好，人们的生活环境改善很多。2003年我就感觉到市政府该开发的在开发，该保留的也会很好地保护。
问：您认为杭州对古文物的保护方面怎么样？
答：杭州虽然没有像北京有长城、故宫那样的古文物，但当地政府对古建筑和历史文化的保护非常重视，建了一些博物馆。
问：杭州和其他的城市相比，除了环境之外还有哪些不同之处？
答：我也是常住杭州的，就介绍一下我个人的情况。如果住在北京、上海，同韩国来往就很方便。可是我从上海或北京回来感觉就是回到了家。大城市人多，交通也不方便。世界的大城市都一样。我去过汉城、纽约，污染严重。杭州就比较舒服了，城市不大也不小，需要的东西基本上都有。杭州的交通方便，去上海或者其他地方也比较容易。
问：韩先生，请问贵公司有没有中国员工？
答：这里除了我以外都是中国员工。
问：那您对这里的当地员工有什么评价？
答：刚开始到这里来，虽然说我读过中国地理、环境的书，但是真正的企业文化没有接触过。在韩国时，我认为共产主义就是五点钟自己的事情没做完就可以不干了，以前是这种想法，但是到杭州后，我发现这里员工都工作很认真很勤奋，跟以前想象中完全不同。前面说人才很重要，这是我们在这边投资的重要原因。
问：最近几年在中国的一些韩国企业遇到了一些困难，例如在青岛，一些韩国企业破产了，只好又回到韩国去。你们公司在杭州可以说发展得非常好，规模比较大。您认为成功的原因是什么？
答：我跟杭州的总经理也探讨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他们失败的比较多。先进的管理是重点。我们成立以后，这里的投资和经营都是有杭州的总经理根据当地的政策和市场需求做出调整。韩国的企业环境同这里的环境差距很大，人们做事的方式不一样。如果我们这个工厂只是为了场地的话也不会发展那么快，中国的文化中国人最了解，尊重当地的文化、尊重中国的法律、法规和政策，加上良好的管理是我们成功的原因。
问：现在中国有一种说法叫“浙商精神”，就是说浙江的商人跟其他地方的商人不一样，这种精神第一是比较能吃苦，第二是有很好的经营理念，第三具有很好的管理能力。您是否对浙江的商人有这样的看法？
答：我对中国其他地方的企业文化不怎么了解，不过在中国我觉得浙江企业很特别，温州商人更厉害。我听说过温州人投资的故事。上海一家很大的企业，由于资金不足倒闭了，温州人听说以后，一个村的人共同投资。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一个村的人在投资时这样相互信任，这种人对人的信任非常可贵。人多起来，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人们会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投资理念，人们还会为投资成功后的分配担忧，可温州人不同，他们非常团结。我觉得浙江商人互相信任的精神很宝贵。人跟人之间如果没有了信任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这件事给我的感觉特别深。这也是浙江省跟其他省市的不同之处。这件事情是上海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问：您如何看待杭州下沙的交通环境？您能谈谈2003年到现在下沙交通的发展状况吗？
答：下沙已经形成较为完善的交通网络。我以前住4号大街，那时候去市区武林广场只有一趟公交车，坐的时间非常长，现在有B1，还有出租车。除了交通方面以外，整个下沙的生活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生活配套设施完善，购物方便。
问：您觉得杭州的治安情况怎样？
答：我对杭州的治安评价非常高。我去过美洲、欧洲等很多国家的大小城市，它们的治安也不会比杭州好。在杭州我和我夫人住的非常安心。我老婆以前没有来过中国，去年来的时候跟我说杭州路灯比较暗，不像汉城或其他大城市一样晚上路灯很亮、很热闹。她刚来的时候，晚上出来散步或购物感觉有点怕，现在是没有了。我个人的建议是，如果道路再亮一点的话给人的感觉会更好一点，会觉得更安全些。
答：浙江省发展比较快，能源方面特别是电比较缺乏，特别是夏天高峰期，为了节电，使用了节能灯。现在政府正在解决这个问题，秦山核电站已经建成了第三期，长江三峡的发电对浙江的供电有所改善，此外西气东输也经过浙江。浙江虽然经济发达但是资源很匮乏，需要依靠中国其他城市来支持，所以在能源方面一直采取节能措施，包括企业方面也是，主要企业都采用低污染高效率的高科技产品。
问：浙江省社会发展迅速，但也到了一个关键时期，如社会环境污染问题、收入差异拉大问题，韩国是否有这个问题？
答：是的，韩国也经历过这个时期。但是，我认为和三四年前相比，目前中国物价涨幅比较大，对企业的发展也造成压力。公司在杭州投资时，除了这里良好的自然环境和人才环境外，低廉的劳动力成本也是投资的重要原因。随着物价上涨，我们必须考虑增加员工的工资，劳动力成本过快增长，对企业的经营提出了挑战。我们公司刚开始成立时候，都是在杭州和金华招员工，现在那边的工资要求比较高，而到四川等西部城市招员工的话，这边还要建公寓，对外资企业来说劳动力的压力越来越大。当然，通货膨胀、粮食价格大幅上涨是全球性问题。
问：中国最近的粮食价格、能源价格不断上涨，加上去年的大雪这种不可预料的自然灾害的影响，从去年开始造成了物价的快速上涨，给企业的发展特别是劳动力成本造成了很大压力，这也是一个全国性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全球性问题。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您认为对公司来说怎样才能保证公司的稳定发展？因为外部有些环境是不可改变的，公司只能从内部环境来适应，在环境中求得发展，您觉得公司应该从哪些方面采取哪些措施才能保证公司的健康发展？当地政府从哪些方面可以提供更大的帮助？
答：韩国方面最大的压力是员工的工资，汉城员工工资比这里贵三四倍，但他们的工作量并不是差一倍两倍。我们有个项目在韩国生产，在中国也生产，中国这边的工厂生产管理很不错，韩国那边自动化程度较高。
问：那你们的销售价格是一样的吗？
答：是的。由于这里的劳动力成本比韩国低得多，所以这边的利润高得多。但是根据诺基亚公司的分析，虽然就劳动力和其他所有的成本来说，现在韩国、日本是最高的，紧接着是中国、马来西亚、泰国，但是他们预测中国会很快赶上去，7年以后将跟韩国持平。这样的话中国的劳动成本会比现在大得多，这一点必须关注。
问：贵国在环境保护方面采取了哪些措施？
答：我们以前也是，工业化以后空气污染、水污染非常严重的，刚开始发展的时候也没有考虑过污染。大概七八年前，韩国开始采取措施防止污染。在韩国垃圾处理是要收费的。韩国还制定了严格的环境法律，对乱扔垃圾罚款非常严厉。这个政策对一般人家也有很大压力，但是这个政策通过以后，整个国家的垃圾的数量大大减少，这也是预防污染的一项工作。一般企业的环境也是一样，我们所用的都是跟WTO基准一样要求。小区的防污染设备每周都会检查。开发小区或者高速建设都会检查对自然环境的影响程度，评估好了以后才能开发。
问：你在杭州也生活了两年多了，你认为这里的生态环境如何？
答：我在家里大概每隔两三个小时会听到水洗车的声音，这边环境卫生搞得很好。
问：您感觉杭州的绿化怎么样？
答：绿化非常不错。很多老的树木保护得非常好，这一点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
问：在杭州市区，您最愿意去的地方是哪里？
答：我非常喜欢环城东路，那边河边树木比较多，道路环境都不错。我很喜欢到那边骑车、跑步。
问：您周末和夫人经常到西湖去逛逛吗？
答：天气好的时候会去那里喝茶、吃农家菜。
问：您喜欢浙江的饮食文化吗？
答：杭州人喜欢喝茶打牌，打麻将。我喜欢这样的文化。
问：那您对西湖周围的环境感觉怎么样？
答：西湖非常美丽。那里自然环境优美，空气新鲜。杭州市政府对西湖进行了综合治理和保护，自然环境越来越好。有时候我早上去跑步或骑自行车锻炼。
问：贵公司与下沙高校之间有没有人才技术方面的合作？
答：我们公司跟浙江大学有合作，他们学生在毕业之前会接受我们公司的培训，毕业后就直接到我们公司来工作。有时候我们也会借学校里面的一些设备使用。下沙区有很多大学，这里拥有企业发展所需要的人才，我们非常愿意和大学进行合作。每年，有很多高校毕业生来我们公司实习。这种合作对我们公司的发展有很大帮助。
问：您到中国有没有遇到过文化方面的障碍和冲突？
答：唐代时期我们中、韩两国开始文化的交流，中国文化对韩国文化有很深的影响。韩语中很多外来语是从汉语借用过来的，词义同中文基本相同。不过一些小的差异也会产生很大的误解。我告诉你一个笑话。我第一次到中国是到苏州读书，那时候有个朋友请我到他家吃饭。第一次有点紧张，他爷爷奶奶都在。我想到人家家里吃饭，应该要非常尊重主人，韩国习惯是这样的，吃饭时候客人如果没有把东西吃完的话，主人就会觉得他们煮的菜对客人没有吸引力，没有考虑到客人的口味，客人不把东西吃完是不礼貌的。可是中国好像不一样，如果客人把东西都吃完了，主人就会觉得是自己准备得不够，其实出发点都是好的，同样都是想要尊礼，但是表现方式就不一样。说实话那天的菜不太对我胃口，但是为了礼貌，我尽量吃完了，他的爷爷就很惊讶，马上要重新做菜拿过来。这样就造成了误解。
问：是的，主要是意识形态、风俗习惯不同。如果您的公司发展比较顺利的话您愿意长期住在杭州吗？
答：当然啦！在北京、上海工作还可以，但是长期住的话压力就比较大了。杭州这个地方环境好，生活很舒适。
问：您夫人是不是也在杭州工作？
答：她刚过来的时候一点都不懂中文，现在浙江大学读书，刚刚开始打工，在做韩语老师。
问：下一步也是打算在这边找一份工作？
答：我也是一个员工，公司要求回去的话就得回去，如果要求长期住这里就长期住这里。也不知道明年会怎样，如果我住这里的话她就要尽量找一份工作。
问：您对杭州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如果要您用一句话对杭州做个评价的话，您会怎么形容呢？
答：就像前面说的，我每次出差回来就像是回家了，很舒服的感觉。跟以前在韩国一样，现在杭州就是我家。
问：再次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
答：不客气。
采访手记
2008年5月14日我们采访了杭州安费诺飞凤通信部品有限公司项目经理韩相宪先生。韩相宪先生大学期间学的是中文专业并在中国苏州大学有过短期学习，对中国的社会、地理、政治都有所研究。韩相宪先生见证了杭州奇迹般的发展。他对杭州的自然环境、生活环境和投资环境非常满意。他觉得杭州是一个很特别的城市，规模不大也不小，环境非常优美，绿化也很漂亮，杭州发展很快，既给人新鲜感又有古老文化的遗迹，是一个很有特色的城市，适合长久居住。他到过中国很多城市，也到过国外很多大大小小的城市，但还是最喜欢杭州，给他家一样的感觉。在采访中韩相宪先生充满激情地说“杭州是我的第二故乡”。
韩先生认为一个企业在选择投资时人才非常重要。而杭州就具备了这一点优势。他对公司的员工非常满意，认为杭州的人才非常勤奋，能吃苦。杭州政府也为外资企业提供了很好的服务，在其发展过程中给予了很大的帮助。他认为所有国家中中国发展是最快的，历史上没有其他国家有着相同的经历。浙江省在最近几年里发展非常迅速，道路交通方便多了，人们的生活环境也有所改善。“浙商精神”是浙江的一个特色，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信任是其他地方所不能比的，也是浙江商人能够成功的一个很重要因素。
谈到对浙江省未来发展的建议时，韩先生觉得最近几年物价上涨比较厉害，人们压力很大，工作得比较辛苦，他希望公司在自己利益同员工的利益之间保持平衡，能够均衡发展。他觉得浙江人的生活方式很具有特色，希望能继续保持下去。他很乐意在杭州长期居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