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听着简单，做起来却是相当难，要不然如何会有一念为善一念为恶，就是虚妄自己他也不敢断定日后会舍小骨而取大义，不过公输尧却不同，他心思纯净简单，虽未必会舍弃小骨，但天下与杀乱骨之间他必有权衡，或者是他太过残忍，明明知晓和小骨接触的人不会忍心将她诛灭，所以将选择留于日后，这对公输尧何其不公？
亦或许，还有一人。虚妄心思跳到另一人身上，那个人必会留其大义而释天下。公输尧再白目也不可能连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懂，他攥了攥手中的锦囊，只觉得日后最好不要有打开它的机会。
“仙翁放心，如若不偏离小子本心，小子自会按仙翁锦囊中所说做个抉择。”公输尧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既同意打开锦囊又表明不偏离本心，如此回答虽有模棱两可之嫌，但对于公输尧来说却是再光明正大不过。
你给我条线让我去怎么做我便去怎么做，但最终的结果如何却是由做的人来决定，我想我愿，这才是他保留于心底最真实的态度。
虚妄不知道他这种心态是好是坏，不过既已有了丝希望，那便没什么好再奢求的，至少除了他还有别人心系这六界与天下。
“罢了罢了，事之成败如今还说不出个定论来，老朽又何苦在此自寻烦恼，天下人天下事，无我心忧，自有他人心忧。”虚妄仰头长叹了声，耳边忽有一些杂乱的声音传来，细听之下不由变了脸色：“公输公子，恐怕老朽欲收公子为徒的愿望难以实现了，还请公子移步后山，替老朽好好看管那两个顽劣徒儿，不到明日阳现切不可与他二人出那思过涯，谨记。”
“仙翁？”公输尧诧异，收好手中锦囊，这边刚开口，那边便见虚妄匆匆出了门，手指东方瞬间出现一只纸鹤引路，呵其跟上便一个闪身消失不见。公输尧怕纸鹤不见，连忙踏出门槛紧跟其上。
纸鹤扑煽着翅膀径直往东，公输尧紧紧跟随就怕一个不小心被落下，一双好看的眼盯着纸鹤不放，路过的大殿空荡无人，公输尧只当是山中仙人事务繁多倒也没多有深究，小跑着跟纸鹤来了后山，大大的石碑上思过涯三个字异常显眼。
“应是这里了。”公输尧低声呢喃了下，看了下四周，回身探向虚妄山殿，只觉得其上空的气息杂乱无章，隐隐有抹邪恶掺杂其中，公输尧心里不由有些不安，这种能够感知正邪的能力让他有些无措，想返回去查看，却又不敢违背虚妄之言，想了想虚妄交代的事和思过涯内的两个孩童，只得转了身进了思过涯。
思过涯内有一石壁，石壁之上皆是虚妄山内的训言，而此时的杀乱骨正和泅欢一起面对着石壁一本正经的看着。公输尧不由会心一笑，只觉得那两个挺直腰杆的小身影看起来异常逗趣，走近，正要唤他们，不由黑了一张俊脸。
“你说把那个公输尧放出虚妄山，然后你我借故去找他回来，这样师父就能放我们出山了？”泅欢稚嫩的童声里带着深深的怀疑，他总觉得这个方法虽可行但却深深的不靠谱。
“仙翁他老人家摆明了看上尧哥哥了，我们放他出去，仙翁肯定着急，然后我们再揽下寻他的任务，说不定仙翁一个心急之下就答应了呢？怎么说虚妄山里就我们三个人认识他，就算仙翁自己去寻那也没有多两个人的力量大啊，所以，相信我，保准没错。”杀乱骨拍拍小胸脯露出了让公输尧再不肯掉坑的信誓旦旦的表情。
泅欢犹豫了下，虽然非常非常想下山，可是他忽然间觉得和杀乱骨一起会不会弄巧成拙？念头一闪而过，强烈想要下山的念头战胜了最后一丝理智。
“行！”泅欢咬牙肯首，杀乱骨得瑟起来，抖着一对狼耳兴冲冲的凑过头去和泅欢一起商量计划，公输尧满脸黑线，敢情这俩孩子还在想着下山，竟还将他算了进去？公输尧一万个不想承认自己成了俩小孩手里的一枚小小的小棋子。
“咳。”公输尧玉白的脸微红，轻声咳了下告知二人自己的存在，杀乱骨与泅欢正兴致冲冲的想象着怎么施行计划，中途被人的咳嗽声打断，两张不一样的小脸带着相同的不满齐齐转头看向发声的公输尧。
“尧哥哥？”视线触及，杀乱骨的不满瞬间转化为惊喜，喜笑颜开的起身跑向公输尧，一双圆溜的大眼闪烁着贼溜的狼光，公输尧看着她奔过来的小小身子和脸上的笑不由心中一动，灿若星辰的眸子让公输尧的眼里闪过怜惜。
他觉得，只要是能让杀乱骨一直拥有如今的笑脸，即便是倾尽所有也是值得的。
“尧哥哥，你想什么呢？”杀乱骨揪了揪公输尧的粗布袖袍，一双眼里的光闪烁不定。
公输尧抬手点了点她的耳朵，为自己心中出现的那抹心动感到羞赧，脸色微红的看着杀乱骨：“仙翁恐你二人私自出思过涯，特托小子来照看你俩。”
照看？杀乱骨眸子闪了闪，回头与泅欢对视一眼，分明是仙翁他老人家不信任他们找人来看管吧，两个小小的孩童不由扁了嘴，仙翁竟然如此不信任他们！
杀乱骨滴溜溜转了大眼不似泅欢那般懊恼，拉了公输尧的袖子到石壁前坐下，眨巴大眼双手撑着下巴直盯着公输尧：“尧哥哥，你家住何方自哪里来，又是怎么走到虚妄山下的树林中的？”话落，泅欢的一双眼也投了过来，小身子慢慢凑近，跟着杀乱骨一起好奇的看着公输尧。
“这个……”公输尧被杀乱骨问的一愣，修长的手抬起揉了揉脑袋，好看的眼里竟浮现一丝疑惑，想了想公输尧开口：“小子也不知道，睁开眼醒来便在月凉城前，直觉便往了虚妄山来，名姓倒是记得，家住何方实在不知。”公输尧说着再次揉了揉脑袋，眼里有着不解。
奇怪，之前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被杀乱骨提起倒还真觉得有点异样，比如他为何会在月凉城前醒过来，又如何知晓自己便是公输尧，却不记得家住何方，而更为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会在醒来之后便清楚的明白自己要去虚妄山？虚妄，他一不拜师学艺，二又无事可行，而且，去虚妄却不入山，反而在林里徘徊，难道真是他出不去？
公输尧想了半晌，无果，杀乱骨好奇的看着公输尧，一双大眼黑白分明，不晓得此刻在想着什么，倒是泅欢瞪大了眼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噢~我知道了，你这是失忆症，只记得名字不记得家住何方，你之前肯定受到了刺激，或者经历了一场旁人都没有经历过的异常悲惨的故事，或者有一个爱的非常非常之惨烈的姑娘，然后你俩如今阴阳两隔……”
“等下。”杀乱骨打断泅欢的自行想象，好奇的看他：“什么叫失忆症？”
“就是，就是……”泅欢挠了挠小脑袋，一张包子脸揪着，他怎么知道什么叫失忆症啊，他都是夜里偷偷跑厨房进食时偶尔遇到几个厨娘在一起说故事听来的。可是看到杀乱骨期待的眼神，泅欢又不好说自己也不知道，只得挺了挺不壮实的小胸膛一本正经道：“失忆就是，就是……”泅欢转了转眼睛：“失，失去记忆啦，就是没了以前的记忆，嗯，就是这样。”赞同性的点了点头，公输尧看着两个小家伙忽然觉得泅欢说的兴许也有些道理，难不成他真是失忆了？
什么都不用想。
公输尧怔了下，条件反射的转身，他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但又不确定，片刻后眸子恢复如常，疑问竟然淡去不再去想，公输尧看他二人道：“既想不通何须执意弄清，忘却也许是我自己所选，又何必去挖过去之事，倒是你们，仙翁吩咐明日阳现之前不可出这思过涯。”
“真的？”杀乱骨和泅欢眼睛一亮，以往仙翁都会将他们关个十天半个月才允许他们出来，这次的时限怎么这么短，不过，既然能提早出思过涯那自然是好的，早出涯早进行出山计划，两个孩童眼里闪着光。
两个孩子好不容易打闹的累到睡着，公输尧将他们移到大石上，俯身看着他们，安静的睡颜仿若与世无关。
第二天一早太阳的光线刚照进洞里，两个孩子便前前后后睁开了眼，相互对了下小拳头蹦跳着出了山洞。公输尧背对着他们站在涯前，一袭粗布衫丝毫掩盖不了他的清隽气质，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杀乱骨蹙了蹙小鼻子，她喜欢。
公输尧转身，阳光在他身后打了光线，一张俊脸异常柔和，看到他二人蹦跳着出洞不由弯了嘴角：“你们醒了？”一双眼恍若桃花。杀乱骨怔了怔，脑海里的记忆深处闪过那一抹同样的眸子，似桃花却邪佞，让她打从心底发寒，眼里蓦然红了下，一抹嗜血快速闪现而后不见。
杀乱骨甩了甩小脑袋，眼前勾唇浅笑的不是记忆中的那人，而是公输尧，纯净的眸纯净的气息，是她喜欢的纯净。
“怎么了？”公输尧摸了摸脸，杀乱骨回神嬉笑着蹭了过去：“尧哥哥，阳现便可出涯，仙翁的原话。”眨了眨眼，杀乱骨开口，一旁的泅欢止不住的点头。
公输尧失笑，看了看天色，确实已过了时辰，遂一手领着一个带他们下了涯，如果公输尧当时并未按时辰带他们出涯，也许日后的一切会有不同，亦或者，该来得终究会来，不过早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