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竹心再会
被阳珺霖完全出人意料的清冷声线和精确内容所震慑，方竹一时陷入茫然无措之中。
——可一旁的水霞车和赤蝉烟却看不下去了。
“阳珺霖！”水霞车一声怒斥，空洞的骷髅眼窝里都仿佛都射出了凌厉的刀锋，“你这人到底还有没有心？在听到大人的事情后，你居然还能——”
“我应该怎么做？难道让我像个女人那样痛哭流涕吗？然后顺带着发表自己对方先生的悲惨遭遇的同情吗？”
阳珺霖的声线冷漠沉静，却仿佛有着某种震慑人心的奇异力量：“没错，方先生的遭遇的确令人同情，然而说起来，白期梦也是一直以来被欺骗被蒙蔽后来也被侵害的一个吧？甚至，更惨的是，我有理由怀疑，杜君心从来没有爱过她。那么就这个方面而言，白期梦恐怕比方竹更值得同情。”
他说中了，水霞车和赤蝉烟齐齐一愣。
但毕竟是曾做过大奥女中的众生，赤蝉烟及时反应过来，怨毒的美目恨恨瞪着泰然自若的阳珺霖。
“可是大人所遭到的反噬，又岂是白期梦能够相提并论的？！停滞了时间的大人，在死期未到前，无法用任何方式死去，没错，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就这样一直流血流到血干了都死不了，你知道大人有多痛苦吗？”
说到后面，她终于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原本冶丽艳媚得声线都被满含的怨毒完全侵蚀成浓稠阴冷的毒药：“他无法出于自己的意志用任何方式伤害杜君心和白期梦那两个贱人，任何方式！要不是有幻魇没有和大人说一声就让白期梦知道了真相，那贱人恐怕还赖着不走！”
“所以啊……我说过了，这是一道选择题吧？是知道真相后痛苦的活着，还是一辈子沉沦在甜美的虚无幻境之中？”
幻魇的声线极淡极淡，淡得好似一道微风那般虚幻不真，淡得好似云中月明，雾里花色。
“是啊，这确实是一个选择题。”
阳珺霖居然也跟着说了一句，语气幽深，似乎也是感慨万千。
紧接着，他缓缓把头转向了他之前似乎一直频频关注地栽种着樱荷枫梅的枯山水庭院，在漫天樱花下，在不真到虚妄的月色中，他说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众生都为之惊骇的一句话。
“那么，您又打算如何选择呢？——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杜君心杜先生。”
空气水波般地震动了一下，一个人影慢慢在夜晚稀薄的月色和空气中显出轮廓，涂上底色，勾勒英挺的轮廓，现出他原本温文儒雅，但此刻却承载了苦痛的眉眼。
“小竹……这些事，都是真的吗？”
杜君心的声音比梦还轻，比雾更依稀，比月光更飘渺不真。
“杜……杜君心！！！”
方竹的惊声尖叫，昭示今晚最不可思议的一幕的缓缓上演。
——
这件事发生在今天，本周一。
确切来说，发生在今天上午。
“非常抱歉，让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于工作日的上午跑来我们镜阁。”
阳珺霖得体地微笑着，亲自从茶壶里沏出一杯淡金色茶水，双手托着茶盘递给了对面西服革履坐在古雅红木桌椅上的杜君心：“这是我们镜阁新到的一批梨花茶，常言道，‘春饮花茶夏饮绿，秋来青茶东饮红’，而四月又是梨花开放的时节，杜先生素来喜茶，不妨细细一品，何如？”
杜君心风度翩翩地端起茶杯，先是举在鼻下轻嗅了一下，随即浅浅啜饮了一口，棕色眼瞳忍不住微微一亮。
“还有你，小兰……”阳珺霖真心不想思考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助手实际上的轻花护法是来搞笑的还是来这里搞乱的，“你要不要也考虑换一下饮料？”
“不要，可乐是王道的说，倒是柯南你要不要考虑来一瓶白干？”
学着阳珺霖的内容，兰飞星吊儿郎当地晃着可乐罐，摆出经典的半月眼造型瞄了回去，一副漫不经心且极其酷似大叔的口气让阳珺霖头一次有了把女人扔出去的无礼冲动。
……虽说兰飞星素来是那种关键时刻以一当十但平日没事就掉链子的不羁阳光少女（？）型，但这么明摆着讨厌委托人，怎么看都有几分不正常。
想归这么想，场还是要救的。
“……抱歉，杜先生，兰飞星其实是我门内十月弟子之一，十月初五，她性格一直都这样。”无可奈何之下，阳珺霖选择性暂时忽略了兰飞星的搞怪，转而微笑着看向杜君心。
“无妨，说起来，我第一次来到镜阁，还是这位兰小姐接待的我——不知兰小姐可否还有印象呢？”杜君心冲着兰飞星友好地微笑了一下。
兰飞星把头扭到一边，摆出一副“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的”的无赖表情。
“……”杜君心脸上的笑容很可疑地僵掉了一秒，随后迅速恢复正常，“说起来，阳先生找我过来，所为何事呢？”
“请杜先生收下这几样东西。”
阳珺霖示意兰飞星拿出临时赶制好的一批东西，后者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把托盘推了过来。杜君心微带诧异地看过去，只见上面放着几张符咒、一枚戒指、两个轮子、和一个小小的铃铛。
阳珺霖拿过这几样东西，为杜君心一一分别解说着。
“这张符咒和戒指是互相起作用的，只要同时带上这张符咒并佩戴上戒指，拿在人间界的任何一个地方，你都可以通行无阻，无论是何种众生设下了何种结界都无法阻挡你；而且，只要你不取下戒指，就没有哪个众生能够看得见你。”
阳珺霖把东西放在杜君心手上，后者小心翼翼地接过。
“至于这张符咒，则是可以抵御一切伤害，当然作用范围同样是在人间界内。”阳珺霖又举起第二张符咒，“拿好，这些都是价值连城之物。”
“既然是价值连城到时候记得了结一切后再狠狠敲他一笔竹杠。”兰飞星用着虽然小但却一定能够被所有人听到的声音“嘟囔”道。
“这两个轮子是用来装在你的鞋子上的，它可以带着你飞向你要去的任何地方——还是仅限在人间界使用，时速大约在每小时两百公里左右。”
饶是一向镇定的杜君心，此刻脸色都已经开始有几分震撼到迷茫了。
“最后这个铃铛。”阳珺霖都渐渐习惯其兰飞星不时而发的惊人之语了，“这个就是我要说的关键了——今晚，如果这个铃铛响起来，请你在第一时间带上所有的东西，隐藏好自己并装好轮子，而铃铛会指引你的方向，你只需要跟着它走就对了。”
“请问阳先生……”杜君心此刻不仅是震撼，还有疑惑，“这到底是……？”
“我也不知道会如何，但今晚，我想，应该就是一切真相揭开的夜晚。”
阳珺霖直起身，缓步走到垂着银红色轻纱的格子窗下，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纱看那轮正释放着无边热力的太阳，好似上午时分金丽的太阳都晕成一派丽若晚霞的瑰色光晕。而一阵阵清风偶尔掀起帘子，又翻出几丝金色阳光，淡淡横斜在细雕着岁寒三友纹样的窗棂上，倒映得那些本就栩栩如生的纹样越发鲜丽了。
“今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一切，都注定在今夜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