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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再说,高经理是个典型的“吃着碗里,瞅着锅里”的花心人。贪得无厌的他,对于性伙伴,是既要求质量,又追求数量,甚至可以说,来者不拒,就似那韩信用兵——多多益善。

高经理又是个被权力异化了的人。他认为,女人是靠色相来征服男人,而男人与女人不同,是靠金钱和权力两大法宝来征服女人。而且,在高经理看来养小蜜也好,包二奶也罢,抑或是金屋藏娇,只有权力和金钱相互勾结才能达到令人神往的地步。虽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可是,金钱和权力相比,高经理更相信权力才是万能的。尽管钱可以腐蚀权力,但钱变权力却没有权力变钱容易,来得快。就高经理自己的切身经验,“钱”和“权”相比,美女更愿意献身于权力。

所以,高经理确信,只要他手里有足够的权力,鱼和熊掌是完全可以兼得的,与他相好的女子会越来越多。只要他不抛弃她们,她们是不会随便舍弃自己的。即使个别有特殊原因离开自己,他有众多的情人,也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失落感,何况他还一直在马不停蹄、不断地利用手中的权力魔杖穷追不舍地捕捉新的猎物……

高经理自以为自己的风流韵事做得很严密,甚至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岂知,纸是包不住火的,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高经理的上司对他的荒唐事早有所闻,也暗示过他要注意影响。只是,在高经理的上司看来,他小小年纪就当雇工、学徒,是深受剥削压迫,苦大仇深,仅次于参加革命的红小鬼。他每次路线斗争都旗帜鲜明,立场坚定,毫不含糊。至于,他的男女作风问题,在他的顶头上司看来,不过是生活小节罢了。特别是,像高经理这样的能人——对上司阿谀逢迎、投其所好,实在是“人才”难得。“民不举,官不究”,只要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上司是绝不会忍痛割爱,处理他的。而且相反,由于高经理对上级交办的各种事情,从来都是雷厉风行、不折不扣地完成,表现得十分优秀,尤其是他善于揣摩上司的心思,为上司排忧解难,办一些上司想办而不想说,甚至难于启齿的事,很受上司的赏识。

但是,有一次高经理却差一点马失前蹄,虚惊一场。

那是在一次宴会上,酒桌上都是N市各局的局长和公司经理。N市像这样的县处级领导在当时也不过百十来号人。这些头头脑脑,个个都算得上N市有头有脸的头面人物,经常在吃吃喝喝的酒桌上相遇,彼此都很熟悉。

高经理在酒桌上向来是最活跃的人物。别看他文化水平不高,嘴皮子却挺溜,能说会道。他说起话来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你看他:一会儿眨眨眼睛,一会儿拱拱鼻子,一会儿又歪歪嘴巴,他对面部器官和肌肉的调动比表情最丰富的欧美人还要略胜一筹。他特别善于吹捧,酒桌上若有顶头上司或市上的领导时,他会口吐莲花,用甜言蜜语,不失时机地阿谀奉承一番。

有一次,他在酒桌上当着上司的面吹捧上司水平高,能力强,完全可以当省长、部长,甚至当总理也是可以胜任的;有次陪主管市长喝酒,酒过三巡,这位市长听说他好酒量,在他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又给他倒了一大杯,在场的王副经理怕他喝多了,酒后失态,撒酒疯,出于好心婉言相劝、善意提醒,劝他不要喝了,他竟然说:你是个熊——熊包、软蛋,没有魄——魄力,我要舍——舍命陪市长,市长今天就是给我毒——毒药,我——我也要喝下去!此时,他的两个眼珠子已经血红,口水从嘴角顺着下巴颏直往下流,舌根发硬,嘴唇发麻,不听使唤,讲起话来直打磕巴,但他却端起酒杯一仰脖,咕咚咕咚都倒进嘴里,并把酒杯底朝上高高举起,显示他喝得干净彻底。

高经理的吹捧使上司晕乎乎的,高经理在市长面前表现出来的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的“忠勇”,给市长留下了深刻的好印象。

这次,酒桌上没有高经理的顶头上司或市上的领导,都是官阶级别和他差不多大的,即使有几个比他官阶略高一点,论实权还不如他大。他是N市物资食品总公司响当当、硬邦邦的党政一肩挑的一把手,说一不二、一言九鼎,大权独揽,要风来风、要雨来雨……

推杯换盏,酒酣耳热,此时,高经理像在飞行的太空舱里,由于失重而飘飘然了,他趁着酒兴,口若悬河、自吹自擂,大讲自己过五关斩六将的本事和他在官场的辉煌。你想,在座的十几位被N市老百姓称为“封疆大吏”的领导,不管是谁,他们对高经理的熊德行都没有不知晓、不厌恶的。对于今天高经理滔滔不绝、沾沾自喜地自我吹嘘,言过其实、不知廉耻地自我粉饰,个个都心下嫌恶。有挤眉的、有弄眼的;有嗤鼻的、有咧嘴的……但是,这些领导毕竟都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混迹了多年,颇有城府,没有一个正面阻止他的。

这时,高经理感觉下面有些内急,他迅速地用筷子钳了几块他爱吃的肥硕的田鸡大腿,存放在自己跟前的碟子里,就赶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了个饱嗝,喷出一股酒糟味,又连着放了两个响屁,说:“我去解——解个手,方——方便一下。”他旁边一位头头看看他那摇摇晃晃的样子,怕他摔倒,欲起来搀扶他,他一摆手,“我不——不要你扶,我——我自己会——会走,回——回来再喝!”

高经理一离座,一位神态自若的领导,不紧不慢地提示:“高大经理可是成天在酒缸里泡着的人,特能喝酒,一杯接一杯,就如同喝水一般,真是名不虚传,酒量大得惊人!看来他还没有喝够,怎么办?”说完,嘴角一咧,眼睛半睁半闭,流露出一丝不屑。

坐在他对面的一位干练的小个子头头直直腰杆,扬起脸,有些心领神会,配合默契地说:“对,宋局长讲得对!”他摆摆手,招呼服务员,“再拿瓶高浓度的茅台来!”

看来招待这些达官贵人的服务员都训练有素,经验丰富,高档烟酒早就提前备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因此,她应声就把酒拿来。并且,她颇有营运销售经验,还拿来一条过滤嘴软中华。这个小丫头显然知道这种公款饭局的消费向来是大手大脚,没有太大的限制,高档烟酒只要拿到酒桌上,这些当官的是不会轻易退掉的,自己还赚了个具有超前服务意识和多多的效益提成奖金。

这位小个子头头扫视着酒桌上的各位领导,摸摸自己吃得圆鼓鼓的小肚子,诡谲地笑着鼓动说:“今天各位领导都要尽兴,畅怀欢饮。等会高经理回来,我们让他划拳打个通关,大家都拿出精神来!”

他话音刚落,就见高经理摇摇晃晃地走回来。

高经理刚一落座,那位很沉稳的宋局长就慢吞吞地说:“高大经理怎么样,还能喝吗?我们可都在等你!”

高经理在酒桌上向来是不服输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让他服气过,这都是他多年来在酒桌上练就的硬功夫。请将不如激将,这“激将法”一用,只见高经理仰头伸脖,打了个饱嗝,醉眼乜斜,马上说:“喝,喝,怎么不喝!”

那个小个子头头正在歪着脑袋用牙签艰难地剔着塞进牙缝间的肉屑,听到高经理的话后,立马丢掉牙签,笑嘻嘻地看着高经理,紧接着说:“高大经理,你是名副其实的又高又大的经理。你不仅酒量高,拳术也高。你是我们在座最有权势的,又是张副市长的大红人,你带头划拳打个通关。”

高经理听了小个子头头这番话后,越发飘飘然了。此时,他趁着酒兴,瞪着一双被酒精烧红了的眼睛,抬高嗓门满口应诺:“好!”

于是,小个子头头就赶快叫服务员打开那瓶高浓度茅台酒,给每人面前的酒杯斟满,剩下的半瓶酒他拿在手里,郑重其事地大声宣布:“三拳两胜,输者喝一杯,赢者陪喝半杯。”显示了他的组织和指挥才能。

“那我就江湖乱道了!”高经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都在酒桌上划拳行令,在酒精里浸泡,这长年日久的历练,使他不仅酒量大而且拳术也高,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说话底气十足并带有目中无人的凛然。说着,只见高经理伸起胳膊,撸撸袖子,抖擞精神,就施展他高超的拳术,左右开弓,吆五吆六地喊将起来,“一剪梅呀”、“三阳开泰”、“四季发财”、“八抬大轿”、“鸳鸯一对”、“五魁首”、“第三者呀”、“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小蜜好哇”。

“停!”只见小个子头头丢下正在咀嚼的凤爪,反应极快地举起双手,一只手的食指顶着另一只手的掌心,做了个暂停的姿势,瞪大小眼睛,喊了一声,“你这是啥意思?这代表几?”

高经理听到小个子头头的喊声,用餐巾纸擦了一下流淌到下巴的口水,歪着脑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结结巴巴不屑地说:“小——小蜜是第三者,代——代表‘三’啊。现——现在南方沿海——海城市有权和——和有钱的,都——都包二奶、养——养小蜜……”

“好,好!还是高经理见多识广,赶潮流,跟得上形势。”那位老成持重的宋局长举起双手连连向下摆动两下,打圆场地说。他一方面赞扬鼓励高经理,一方面示意小个子头头不必无原则地争论纠缠。他显然不希望冲淡喝酒的气氛,希望这难得的好机会让趾高气扬、得意忘形的高经理充分地表演一番,也好让他露出马脚,好好地出出他的丑。

小个子头头自然是心领神会。他咧咧嘴,点点头,神秘地笑笑,“好好,我掉队落伍了,孤陋寡闻,跟不上时代列车,对高经理我是望尘莫及,不胜敬意!虽然我不胜酒力,但我还是先干为敬,主动自罚一杯。”说着,他就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

一位头头拆开软中华烟,给每个领导分发一包。宋局长诙谐地推辞说:“我不抽烟,给高经理吧。高经理酒量大,烟瘾也大,这是很和谐的。”

轮到高经理与小个子头头划拳,小个子头头就喊:“高经理包小蜜呀!”高经理就喊:“吴经理包二奶呀!”小个子头头又喊:“高经理包三奶呀!”高经理又喊:“吴经理包四奶呀!”……两人胡喊一气。

虽说,高经理在酒桌上是久经(酒精)考验的领导,拳术很高,酒量也很大,但是按照小个子头头的规定,不管他赢还是输,横竖都是要喝一些,何况这酒桌上的头头中也不乏划拳的高手。

只见,小个子吴经理一边挤眉弄眼,一边不停地给高经理斟酒。这一圈拳划下来,一瓶高浓度茅台酒就见底了,高经理又足足喝了半斤,而且喝得又急,每杯一口就到“中央”,两口就到“地方”(见底)。不时还有头头夸奖高经理真是海量,划拳水平高,张副市长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你高经理是张副市长手下的得力干将,你办事他放心,前途无量啊”。

高经理已经喝得晕乎乎了,他听了这些赞美奉承的悦耳话,心里美滋滋的,越发飘飘然,有些得意忘形、忘乎所以,他摇头晃脑地说:“我,我就是张市长的一杆——杆枪,市长指哪——哪我就打那;我,我就是上——上司的一只狗,上面的领导让——让我咬谁,我——我就咬谁。哪个领导不喜欢哈巴狗?哪位领导不喜欢彩色(财色),张市长也喜欢彩色……”

看来高经理坚强的神经有些抵挡不了酒精的麻醉,他“醉后亮出了真心”,结结巴巴地表明了自己的一番心迹后,脑袋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地低垂下来,嘴角全是白沫,竟然趴在酒桌上迷糊起来。

虽说,这酒桌上的头头们多数都深知高经理的品行,但听到高经理这番醉后真心话,还是举座哗然,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议起来:

“狗仗人势!”

“小心被这狗咬着!”

“桀犬吠尧,不知这小子咬过多少人?!”

“唉,说不上我们就被他咬过,还不知道呢……”

小个子吴经理显得格外活跃,交头接耳,有时还指手画脚,用上肢体语言;一直显得不露声色,持重寡言的宋局长,有时也会哼啊、哈呀地接应几句,但他多是以面部表情——鄙夷、不屑和愤怒来表露心声……

这钟鸣鼎食的饭局吃了好几个小时,这些头头脑脑肚子里都不缺少油水,个个脑满肠肥,有几个还是标准的肥头大耳,一个下巴叠成三层,脖子都转动不了;一个看不见脖颈,腮帮子肉都要垂到肩上,好像随时都会掉下,肥得都流油。酒是喝光了,可饭菜剩了一桌子。反正是吃公款,花公家的钱,暴殄天物,谁也不会心痛。真是“公家一席酒,穷汉半年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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