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缨在书店里又碰到那个青年,她感到昨天对不起他,忙走过去,想对他道歉,见这位小伙子长得十分英俊,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让她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她腼腆地对他说:“昨天你怎么就那样跑了?”
他羞愧地一笑:“太冷了,只好跑回家换衣服。”
“今天你到这里来,也是买书?”“是的,”他想了想,为了得到这姑娘的喜欢,说道,“我想买一本康有为先生的《新学伪经考》。”
其实,他就是找她的,只是没敢说出来。昨天回家后,他想起来了,她就是康有为的护卫。
那天,王裕安跟随荣禄,在粤东会馆看到康有为身边的徐缨姑娘后,她的苗条的倩影,不失几分男人的英姿,在他脑子里总也抹不掉,缠得他寝食不安。他知道她是康有为的护卫,所以今天大着胆子,在康有为办公的屋子里寻找她。
“你想读康先生的书?”徐缨认真地问道。
“是的。他的学问,让我敬佩!”他口是心非地应付着。
“你还读过康先生的哪些书?”
“没有。”
后来,他们越谈,越觉得亲近,姑娘那活泼可爱的身影,直让王裕安难以忘怀。
“站住!”
突然一声大喊,打断了王裕安的回忆。他抬头往前一看,见十多名禁军,正在追一位青年女子。那女子在慌忙中,看到了前面的军人打扮的王裕安,牵着马往对面过来,知道他们是一伙子,忙转身过去,准备转进旁边的一条胡同。
女子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王裕安大吃一惊:徐缨!
是徐缨,他一点没看错。眼看那些禁军也要转进小胡同了,说时迟,那时快,王裕安飞身上马,从禁军中冲了过去,瞬间,马跑到了徐缨身边,王裕安顺手一提,抓住徐缨的后腰带,将她提上马背,扬鞭催马,不一会儿,他们到了一个非常寂静的小巷,王裕安才发现徐缨在自己的怀里,羞得满脸通红:“你……”
王裕安忙将徐缨放了下来,自己也下了马。他抓住徐缨的手,动情喊道:“徐缨!”
徐缨几乎是在晕厥中随马跑过来的,是怎样被抓到马上,怎样跑到这里,她全不知道。“徐缨,”王裕安看到徐缨还是惶恐不安,动情地上前拥住她,说,“现在好了,我在这里,放心了吧!”
徐缨听到王裕安的喊声,才明白了眼前的一切。看到王裕安,如同看到亲人,所有积压在心中的惊吓、委屈,一下子从胸中喷发出来:“裕安哥……”她伏在王裕安的胸前,哭了起来。
“你怎么碰上官兵的?”
“我要找到康先生!”
“我们这么多巡捕、禁军,练军,几乎把北京城抄了几遍,都没有发现康有为,你一个女孩子家,哪里去找?太危险了!”
“不,”徐缨想到身上有谭先生给康先生的信,这封信一定要交给他。于是她说,“我一定要找到康先生!”她说完,眼睛一亮,“裕安哥,你知不知道康先生在哪里?你能告诉我吗?”
王裕安看她这样单纯、执著,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们不能在这里多耽误,由于时间关系,他来不及跟她解释什么,拉住她的手说:“跟我走!”
“不!”
“徐缨,你现在处境很危险!”
“只要能找到康先生,什么危险我都不怕!”
她说完,看了王裕安一眼,不满意地向他把嘴一挑,说:“你不肯告诉我,我自己去找。”她说完,又一阵风地跑了。
4
和王裕安分手后,徐缨想到他对自己那样关心备至,而自己谢都没谢一声就跑了,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他的一片好心。特别是刚才一心只考虑康先生的事,没有把话向他讲清楚。想到他看自己的那种眼神,作为一个女孩子,觉得他肯定是深深地爱慕着自己,应该跟他把话讲明,可又怕他对自己产生误会……
不过,徐缨静心地琢磨着眼前的处境,觉得现在到处跑,危险很大,不如到了晚上,趁天黑出来打听方便。南海会馆是绝对不能去了,那么,到哪里去,她仔细一想,觉得所有的会馆都不能去。现在到哪里安身?细细想来,她决定到原来和爹爹租住的那幢房子去,房主邢大娘待人热情,又通情达理,现在街上兵荒马乱的,邢大娘会收留自己的。
徐缨想到这里,便往北走,拐过这条胡同口,那幢古老的四合院就看到了。
“徐缨姑娘!”这时,背后有人直呼其名,让徐缨大吃一惊:谁知道我的名字?她迅速回头看去,非常意外,是康先生家的护院劳毓贞!
劳毓贞二十多岁,体态高大,长得白里透红,看起来是一表人才。他是劳太夫人家的远房叔伯,只是比劳太夫人晚两辈,他在康家五年多了,颇得劳太夫人好感,不论大小事,都让他去办理。
徐缨是在康有为赴京考试那年认识劳毓贞的,两人彼此都有好感。今天在这么个关键时刻,两人见了面后,倍感亲切。他们寒暄后,徐缨见劳毓贞带着许多东西,问道:“劳大哥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劳毓贞说:“今天早晨才到。”
“你见到康先生了?”
“没有。”他说,“我到南海会馆,见官兵把馆包围了,我进不去,便退回来,躲在这里,不敢在外面走动。”
徐缨叹了一口气,说:“你来得也不是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担心地问道:“这个时候,你赶到北京来,难道家里有什么事?”
“劳太夫人、张夫人都好着呢。”劳毓贞说,“劳太夫人见康先生出来了这么长时间,在家里总是担心他,叫我来看看。”
徐缨听劳毓贞说是老夫人担心康先生,眼下出了这多事,更显得不安起来。千万不能让她老人家知道康先生目前的情况啊。
劳毓贞没察觉到徐缨的感情变化,还在继续说:“老夫人说,天气一天天转凉,要我替他带些衣服来,还有康先生爱吃鲜橙榨的橙汁,又要我特地带了些南海的橙子来。”他说着,从布包里拿出一个,金黄色的橙子,非常鲜亮。
徐缨看到这些橙子,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要是没有发生这场大祸,康先生见到自己母亲带来的这橙子,不知道多么高兴。可是,他现在正在难中,他在哪里?躲过了官兵的黑手了吗?
“徐缨姑娘,”劳毓贞收拾好包袱,问道,“现在怎么办?哪里能找到康先生?”
这个问题,她也想问呢。
这时,有人在巷子口喊了起来:“王大人,这里有人!”
徐缨和劳毓贞听到喊声,同时大吃一惊。他们往那边一看,顿时傻了眼,巷子两头已被官兵堵住了!
他俩对视了一眼,会意了对方眼神的内容。于是撞开四合院的院门,进去后,察看了一眼环境,觉得左手的那幢,紧挨着又是一幢青砖瓦房,便于隐蔽逃脱。他们跃上屋顶,从窗El钻进另一幢高房。官兵们赶到院内,不见了人,知道不会走远,忙分头包围,将房子围住。
徐缨和劳毓贞钻到这幢屋的暗楼,没想到这幢楼房封闭很严,四处都没有出路,只能下楼,从大厅里走。但房子已被官兵重重包围,肯定是走不出去的。他们躲在暗楼,动弹不得,只有干着急。时间一分分地过去了,官兵们开始搜索,从大厅往楼上搜,一步步地逼近了他们。
由于暗楼里不能以施展武功,官兵凭借人多的优势,将他俩捉住,绑下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