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半乡最近出了一条疯狗,一连咬伤了十八个路人。奇城派出所接到报案,就派王义天下去执行打狗任务。王义天在奇城有神枪手之称,亚特兰大奥运会上王义夫晕倒之后,奇城体委有一个观察分析家,给中国体育代表团的射击教练许海峰同志写了一封信,提出下届悉尼奥运会上让王义天去试试,随信还寄去了王义天的射击成绩。很可惜这个建议未被采纳,这封信可能许海峰同志看都没有看到,悉尼奥运会上还是派王义夫去了,结果仍只拿到一块银牌。消息从电视上传来,体委的观察分析家大呼不平,说是王义天名字没取好,“人”字头上一横杠,再大的本事也杠住了,你看人家王义夫的名字,“人”字头上一横没杠住,那一个“人”字出了头,所以人就出头了。
所里之所以不派别人,而派王义天下去捉拿疯狗,就是因为他身强力壮,枪法又好,关键时刻可以把疯狗就地正法。
王义天骑着一辆摩托,挎了一支手枪,只身一人雄赳赳地出发,到七里半乡去捉拿疯狗了。
王义天白天出去捉狗,一个村一个村地找,走到哪里就吃到哪里,晚上再回到乡政府里睡觉。然而三七二十一天过去了,王义天的足迹踏遍了全乡的每一个角落,却连一根狗毛都没捉到。
这天夜里,王义天骑着摩托从村里回乡政府,经过松树林下的一条机耕路时,突然从林子里飞出一块大石头,把他的摩托给击倒了,紧接着从树上跳下两个蒙面人,同时扑在他的身上,一个掐着他的脖子,一个扒开他的裤子,喀嚓几下,把他裤裆里的那坨东西给旋了下来,动作利落得像切一块刚化冻的羊肉,从他连人带车翻在地上,到他那坨东西滚出裆外,前后只用了分把钟。
王义天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只在开始的那一瞬间他用嘴巴做了两件事:一件是大喊了一声来人呀,一件是在一个蒙面人的手上咬了一口。不过这两件事都没起到任何作用,以后他就紧紧咬住自己的牙关了。当蒙面人把一把冰凉的刀伸进他的裤裆,他立刻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敌人也是奔哪里来的,叫和咬只能给他带来更大的不利。在那痛苦的喀嚓声中,他、的脑子里迅速出现了七个女人,那都是他最近一段日子里,下去埃家挨户捉狗的时候搞过的,张玉英,王红梅,李秀菊……当然,黑松林里跳出的蒙面人不是她们本人,而是她们家的男人无疑。
现在王义天顾不得想这个了,他的两腿之间痛不可当,他用一双手死命地捂在那里,鲜血立刻从他的手指缝里漫了出来。王义天大吃了一惊,因为手里的感觉和过去不同了,捂着的地方除了黏糊糊的血液,固体的东西已没有了,也就是说,蒙面人已经百分之百地达到了目的。王义天是一个爱读报的特派员,他曾经在报上看到过一则消息,说是人体被切断的部位,在限定的时间内可以通过一定的医学手段进行再植。当初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他还用手指头在一个同事的胳肢窝里捅了一下,开玩笑说不知道那个玩意儿掉了能不能再植?同事亳不犹豫地回答说,当然可以。想不到这个玩笑居然发生在了他的身上,在关键时刻他记起了那则消息,他感谢自己平时积累的知识,挣扎着要去找到那件被人割下的东西,趁着现在时间不算久,如果把它妥善地保存起来,那么在医生的帮助下,它还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不是身边,而是身上。他忍着巨痛在地上爬行,用眼睛急切地四下寻找。
这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星月的光辉洒在王义天倒下的路上,真的像李白形容的白霜一样。王义天在一片白霜中终于发现了他的宝贝,那个倒霉的家伙垂头丧气地被扔在那里,像是一把被人收藏的手枪。但是就在他的手正要伸向那里的那一刻,一件更加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松树林里突然又蹿出一团黑影,这次不是蒙面人,而是一条似狼似狗的动物,它直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径直奔到王义天的手边,将他马上就要抓到的东西一口给叼了过去。
王义天悲伤而又愤怒,绝望中他想到了身上带着一把真的手枪,他挣扎着掏出枪来,对准那只狼狗模样的动物扣动了扳机。
那不是狼狗,而是他奉命捉拿的那条咬伤十八个路人的疯狗。二十一天他走村串乡,踏破铁鞋,怎么也捉不到它,连影子都看不见,想不到今晚它却自己撞在他的枪下。
枪声惊动了七里半乡的人,人们手里握着各种农具,纷纷赶到这里的时候,王义天手里握着从狗嘴里夺下的东西,人已昏死了过去。
王义天被送到奇城医院做再植手术,但因为耽搁的时间太长,那件东西已超过了有效期,主刀大夫勉强把它缝植上去以后,毛细血管以及其他管道无法接通,留着也是个形式主义,说不定还会引起感染,经过研究,最终还是把它摘了下来。
《奇城晚报》当天刊登了一篇报道,说是特派员王义天为了七里半乡人民的生命安全,下乡捉拿疯狗,不幸被疯狗咬掉了生殖器,但他忍着巨痛将疯狗击毙,为当地乡民除了一害。
活过来的王义天睡在病床上,接着那天中断了的回忆,继续把他最近搞过的女人一个一个地进行排队,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名叫刘柳柳的,那个女人的男人姓赵,绰号叫做赵一刀,是个闻名七里半乡的劁猪佬,一年到头在外边给人劁猪,据说发情率最高的公猪只要碰上了他,喀嚓一刀下去就干净了,从此见了母猪永远都躲着走。王义天回想那夜发生的情况,那个蒙面人的手脚如此干脆利索,速战速决,必然是赵一刀无疑,另一个也必然是他的铁哥们儿。
王义天不等伤口愈合就出了院,他挎着一把手枪,骑着摩托又来到七里半乡,首先跨进了刘柳柳的家。刘柳柳和她的劁猪佬男人都在家,两口子正面对面地坐着包饺子。刘柳柳望了男人一眼,赵一刀拍拍手上的面,起身让座道,王特派又来了?
王义天一双眼睛盯着他问,你怎么认识我?我们在哪里见过面?
赵一刀说,我是刘柳柳的男人,我怎么会不认识你?
王义天使劲儿地皱了一下眉头,不知道他这句话的逻辑性在哪里。
刘柳柳又望了男人一眼,转脸对王义天说,王特派今天来了别走,尝尝我们包的饺子。
王义天这时突然发现,赵一刀包饺子的手上缠着一块胶布,便冷笑着问,你的手是被什么咬的吧?
赵一刀看看自己的破手,好像在想着怎么回答。
刘柳柳一口接过去说,你身上有个地方不也是被什么咬的吗?不信你亮出来给我看看!
王义天的眼睛从她男人的手上转移到她的脸上,不说话了。
赵一刀把他按在椅子上说,过去我不在家,我女人对你照顾不周,多有得罪,后来听说你身上的东西被疯狗咬掉了,我们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不过咬掉就扔了吧,留着也没什么用,可医生又给你缝上,缝上也是死的,还是要摘掉。他们不知道疯狗咬过的东西不能再沾你的破处,沾了就会得病?你今天来了别急着走,留下吃碗饺子,吃了让我女人给你上点子药,她娘家有祖传奇药,她爹也被疯狗咬过,全村就他一个没死。
王义天心里一惊,浑身打了一个寒战。
他听了赵一刀的话,留下来吃饺子。这一顿他吃了两碗饺子,吃完饺子他随刘柳柳进到房里,躺在床上让她上药。赵一刀给他们把门带上,出外给一户人家劁猪去了。
王义天这次离开七里半乡后,就再没来了。刘柳柳家的祖传奇药很管用,他没有得狂犬病,从外表看他和过去没有任何区别,像一个歌星唱的那样,心情不错,工作也不错。
有时他想起这件事来,思想挺复杂的,其中有一点是很感激刘柳柳和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