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语度金针 大道同修 功参内外 乾焰生火宅 玄关一渡 业判仙凡
癞姑这么一来,洞外诸人看去,光景又与前三次迥不相同。先见英琼、癞姑和诸葛警我一样,拜罢起身,也不用飞剑法宝,照直走进,好生惊讶。和二人交好的人本多,十九俱觉二人过于好胜。癞姑修道年久,尚还可说;英琼入门才得几时,如何敢以上乘功力犯此大险?个个代她悬心。另有几个气量稍浅的,见英琼得天独厚,师长格外钟爱,期以远大;本身福缘更深,到处奇遇,所获尤多。论起经历来,却比谁都浅。英琼对人,又极坦白至诚,全无城府。同门相处,虽不骄傲自矜,却是好胜贪功,闻命即行,当仁不让,从不以虚礼谦让。彼此之间,虽无嫌怨,相形之下,未免自觉减色,心中不快。见这次又是她头一个自告奋勇,并还这等走法,虽还未有幸灾乐祸之念,却也断定非遭大挫,或受险难不可。彼等方笑她不知自量,向同立诸人私议,忽见二人进才数步,忽从英琼身畔飞起一环十八团明光,晶辉朗耀,缓缓前移。比起八姑雪魂珠一团栳栳大的银光,寒辉四射,莹莹欲流,转觉宝相庄严,此胜于彼。同时二人身影全都不见。光环进不丈许,洞中忽然祥光乱闪,花雨缤纷,不时又闻水火风雷之声隐隐传出,俱为前所未有景象。那烟光花雨尽管千变万化,幻灭不休,异相杂呈,而光环依旧朗耀,前行直若无事。
众人大出意外。有的惊喜欣慰,齐夸:“李师妹果自不凡,不枉师长期爱;癞姑功力深厚,也高出侪辈。否则以四位师兄师姊所说,二人同行一样艰难,一有不济,功力稍差,同行人转为所累,哪能有此境地?”有那关心太过,尚不明就里的,如申若兰、裘芷仙、朱文等,便向先进四人询问:“眼前所见,是否佳兆?”诸葛警我笑答:“以我所见,李师妹不特持有佛门至宝护身,便自身定力智慧,也勉强过得去。癞师妹功力自比她还高。照说早该通过,必是想借此试验自身功力,故意犯险,触动洞中禁制埋伏,所以走得如此迟缓。此事发动,必非李师妹本心,但也胆大一些。洞中布置,具有玄门无上威力。日前来此赴会的海内外各仙宾,俱是修炼多年,功力颇深的有道之士,如由此洞通行,也难全数通过。她俩能够避免抵御,或以定力坚忍,受点苦难,勉强过去,已是难得,如何故意与它相斗?这前半禁制,尚是有相之法。
那出口火宅玄关,乃最紧要的所在,神妙精微,至于不可思议,如何勉强得来?即有佛门至宝,也只护住心身元灵,不为俗焰所伤而已。除非改变初念,省悟前非,使心神莹澈,反照空灵,一念不生,始能照旧通行;否则休想脱身。”说时洞中忽然涌起一座火焰莲台,焰花蜂拥,如潮而起,晃眼便将光环遮没,跟着一起隐去,全洞立成漆黑。众人不知吉凶,多半悬念关切,正向诸葛警我探询。秦紫玲听见乃妹寒萼正朝身侧新见不久、即行投契的同门师姊万珍、李文衎等笑说英琼、癞姑狂妄,不知自量,并说:“洞中从未黑过,照此情景,必已陷入火宅玄关无疑。自身功力不高,好容易得父、师之助,赐以防身之宝,已能取巧通行,得了便宜,何苦还要卖乖?这都是年幼无知、器小易盈之过。
如若因此失挫,师尊立法之初,决难偏袒,去往右元洞壁穴中苦熬不说,这头次不得下山,岂不弱了三英二云的美名?”紫玲见她和万珍说时,都面带笑容,李文衎却一言不发,状如未闻,意似不满二人之言,暗忖:“妹子器量偏狭,总以为师尊和长幼同门过于爱重英琼,心中不服。即此妒忌之念,已非修道人的襟怀,况又幸人灾祸!那万珍枉在白云大师门下修炼多年,也是偏激善忌一流,寒萼偏和她一见投契,顿成莫逆。每一谈到英琼,都认她后来居上,心中不服。即以今日之事而言,少时自己也一样要走过去,不早谨慎准备,却存隔岸观火之思。照此行为,不特将来成就有限,弄巧身败名裂,均不可知。
好好一个司徒平,却受了妹子的累,感恩戴德,死生以之,异日难免同膺大劫,真可慨惜!”想到这里,忍不住朝寒萼怒视了一眼。寒萼自在紫玲谷遭难以来,看出乃姊手足情重,心实无他,已经愧悔,早非昔日放纵。心虽不服英琼,也缘万珍议论英琼狂妄无知而起,并非真个愿她遇险挫败,只是顺口对答,无心之谈。见乃姊瞪她,才想起所有同门俱都在场,虽是悄声私议,未必全被人听去,但这类话到底不应出口,方悔失言,脸上一红。遥见洞中一片祥光闪过,又恢复原来无人进洞时光景。随听诸葛警我在前面高声喜道:“她二人见机真快,才一受挫,便已省悟。此时业已大功告成,到前殿拜见师尊去了。还有何人前往,请过来吧。”
廉红药和英琼,先前一同前殿受教,已闻得机宜,只为新进,不敢居先。英琼开了个头,正合心意,忙答:“小妹也欲往见姜师,可否先行?”诸葛警我笑答:“此事无分长幼,先后一样,不论人数多少。除却结伴同行,须要功力相等,心志如一,始能收那互相扶助之功。人不宜多,哪怕所有在场同门一齐入内,也是各有各的景象,祸福全殊,决不混淆。不过通行在后的人,多少可以得到一点观摩借鉴;那功力不逮的,也可知难而退,不致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少受一场险难罢了。”众人有的仍是慎重,不欲先行。有的想英琼、癞姑通行容易,系得佛门至宝相助,想再等两三拨过去,有无阻碍,再定行止。有的事前闻说火宅严关厉害,一通不过,便无幸理。左元十三限看似繁难,至多遇阻,错迷洞中片时,一经救出,便可无事。不似右元火宅,有走火入魔之险,元神耗损,事后还须苦炼多日,受上许多活罪,才能恢复,一个不巧,身成僵朽,不能行动,苦孽更大。各怀戒心,意欲看过左元十三限,再打主意。另有几个预定请行的男弟子,未及开口,因红药已经先说,不愿与女同门并进,只得暂候,闻言俱未答话。
只女神婴易静,两世修为,功力深厚,久得师门真传。今入峨眉,又蒙师长看重,妙一夫人一见便授以心法,深知火宅严关奥妙。先见英琼请命通行,虽知三英、二云乃峨眉之秀,必早预定在首批下山之列,但至交关切,终是担心。方欲随往,因癞姑已先开口,此事不宜人多,有癞姑同行护持,当可熬闯过去,便未上前。及见佛家慧光飞起,不特英琼决可平安通过,连癞姑锐身友难,也反倒荫受其福,颇代二人欣慰。继见红药请命将行,易静自从七矮大闹紫云宫,和红药订交,便与交好,暗忖:“在场诸人,只她身世最为可怜,人又那等谦和可爱。她和英琼,一个天真至性,一个温柔肫挚,人又美秀如仙,都是极上等的人品。论起根骨,却比英琼不如。休看她从小出家,在媖姆门下长大,道心毅力许未必能有英琼那样灵慧坚忍,不似英琼得有至宝护身,此行艰难何止十倍。我反正是要过去,何不结伴同行,助她渡此难关,也不枉相交一场。”心念一动,忙赶过去说道:“我和红妹结个伴吧。”红药虽得姜雪君的指教,并授以防身之宝,因是凭着法力硬闯,素日谨慎,心终不敢十分拿稳。及见易静来与做伴,自是心喜,忙即谢了。
易静平素虽然性傲好胜,毕竟累世修为,见闻广博,遇到这种紧要关头,却是深知利害轻重。未曾入洞,先将红药唤住,说道:“通行火宅玄关,心灵实为主宰,否则虽凭法宝护身,得知洞中玄妙,能为趋避,依然不免苦难,甚或遇险失陷,俱不一定。以我二人用上乘功力通行,自不可能,还是拼受一点磨折,将红妹的飞剑法宝,连同愚姊师传七宝,联合一体,先将身子护住,然后守定心神,往前闯过。到了玄关重地,一任何等身受,不去睬它,全以毅力应付。由我主持进退,你只澄神定虑,藏身宝光之中,和往日入定一般,连我一起忘却,不为幻象摇惑,便无害了。”红药当着众人,不便说出早在前殿领会机宜。
知她好意,借着谢教,答道:“前听雪师指点,也与易师姊所说一样。今承教益,又蒙携带同行,当可托庇无忧了。”易静何等机警,知道红药虽在媖姆门下,因是性情谦退,自知末学后进,对于姜雪君,也尊以师礼,称以雪师,不敢齿于雁序。日前师尊特命她和英琼进见,归来说起雪君在座,英琼既能运用定珠,红药谅必也得了雪君传授,立即省悟,便不再深说,笑答:“红妹如已知悉此中机宜,自然更好,我们就走吧。”说罢,二人一同拜祷起立,各人先将飞剑法宝放出,联合化成一个霞光万道的光幢,将身笼罩在内,往洞中飞去。只见光幢飞行甚疾,所到之处,烟云弥漫,光焰四起,变幻不休。晃眼飞到出口左近,火焰莲台又复涌出。这次与前不同,只现得一现,便有祥光一闪,光幢、莲台同时不见,洞中又复原状。
诸葛警我、岳雯同声喜道:“适才李师妹等妄将火宅乾焰引发,却被易、廉二位学了乖去,稍受磨折,便过去了。”金蝉在旁,问道:“莲台出现,只眨眼的工夫,怎的还说易、廉二位受挫?”郑八姑笑道:“右元火宅神妙非常,一切相由心生,石火电光,瞬息之间,便可现出百年身世,比起邯郸、黄粱梦境经历还长得多。我们旁观者清,只见眨眼之事;如问幻境中人,正不知有多少喜乐悲欢,苦难磨折,够他受呢!”金蝉随拉石生道:“原来如此。我们也走走去。”诸葛警我方嘱小心,易鼎、易震和南海双童甄艮、甄兑,也同声应和。男弟子中严人英、石奇、徐祥鹅、庄易,女弟子中的朱文、周轻云、凌云凤、余英男、申若兰等人,俱在英琼过去以后,便欲起身,见六个小师弟纷纷争先,人数已多,不便再说,只得退下。
诸葛警我便问金蝉等六人,是否各走各的?金蝉答说:“我们分开力弱,已经说好一起。”灵云插口道:“蝉弟胡说!此行关系非小,岂可视同儿戏?两人结伴已非容易,你和石生尚还勉强,如何强拉别位?万一误人误己,如何是好?”金蝉道:“姊姊你不要管,我们本还不止六人,因商风子舍不得周云从师弟,情愿与他一同进退,还少了一个呢。玄关厉害,我们已经知道底细,包你没事。”灵云道:“万无此理。”诸葛警我、岳雯也说金、石二人年纪虽轻,如论道心坚定,智慧空灵,却不在别人以下,本身决过得去,并还无甚阻碍。如若同了多人,到了紧要关头,心志不一,实难保全两不误,仍以分开为是。石生笑道:“大师兄不说多少人均可同时通行么?我们不过交情太深,意欲成败与共罢了。既恐两误,那我们分作两人一队,只做同路,各不相干。倘能一同通过,岂不也好?”
于是,六人分作三起。诸葛警我重又告诫:“你们六人,或凭根骨,或凭功候,俱非不能通过。但是各人基禀功力,不能相等,如何强使一路?”六人俱都含笑唯诺。灵云见状生疑,再三叮嘱,欲令先后继进,不要一路。旁立诸同门也多劝说。六人坚持不允,答说:“既是各走各,我们只想一同走出,有何不可?”易氏弟兄更说:“师姊如不放心,可令蝉、石弟分开,他一人单做一起好了。同进同出,却是议定,不能更改。”灵云不便再说,只得听之。六人随同向洞参拜,假意两人一起,并肩分行,以示区别。灵云等四人见金、石二人跪地行礼时,口中喃喃,似在祝祷,状甚诚敬,若有所求。另外两起弟兄,却只行礼,各把目光瞟住金、石二人,似颇专注。灵云心又生疑,正在观察,金、石二人已先起立,其余四人也相随起立。金、石二人双双将手一扬,六人同时各驾遁光,做三起往洞中飞去。方幸不会违言,哪知六人遁光飞抵洞口,好似早有默契,依然一起往前飞去。
灵云大惊,心正愁虑。诸葛警我先颇不知金、石二人和英琼一样,先是有恃无恐,后颇担心。及见六人遁光会合之后,飞行忽缓,洞中也不现险兆,分明智珠在握,早有成算。猛想起众人都在劝阻,只八姑一人微笑不语,必有缘故。心方一动,忽听八姑对灵云道:“灵妹,无须忧疑。休说令弟和石师弟根骨至厚,为本门最有缘福之人,便同行四弟兄,哪个不是福星照命,喜透华盖,岂是失陷之象?他们年轻好友,志同道合,誓共安危,心意又复纯一,就是人多也无妨害。何况二位师弟自开府客去之后,身旁隐蕴精光,我每自远处留心查看,时见宝气笼罩全身。前日又把玉清道友约往一旁密谈,归来喜容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