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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我念诗歌了,是海蒂吩咐的。”贝塔说。妈妈忙拿过那本旧书。奶奶很兴奋。她已经好长时间没听到那些美丽的诗句了。贝塔坐在桌旁,打开书念起来。坐在他旁边的妈妈认真地倾听着。贝塔每念一首,她就惊叹一句:

“谁也不会想到能有这样的事!”奶奶认真地听着,一动不动,没说一句话。第二天,班上该上朗读课了。轮到贝塔时,老师说:“贝塔,像平常那样把你跳过去吧。要不,你也试一试--我对你没什么要求,你试着念一行就可以了。”贝塔很流利地念了三行。

老师听了,放下书,吃惊地直盯着贝塔看。这样的事简直前所未有。终于,老师说:

“贝塔,这简直太让人难以相信了!我以前为你费尽了心思,你连音节都念不好,我没有办法,只得放弃你。没想到,现在你不但发音准确,而且句子也读得既流畅又清楚。真会有这样的奇迹吗,贝塔?”“都是海蒂教给我的。”贝塔说。老师惊讶地转身去看海蒂。海蒂还是老样子,一脸天真地望着他。“你变了好多,贝塔。从前你老一星期都不来上课,有时甚至连着几个星期都不来。可近来你天天都来,是什么让你变成个好学生的?”“都是因为阿鲁姆大叔。”贝塔回答说。老师越发惊奇,目光在贝塔和海蒂之间来回移动。“咱们再读一次好吗?”为慎重起见,老师又让贝塔读了三行,想看他是不是真会了。贝塔读起来准确流畅。看来,这的确是真的。放学后,老师马上跑去牧师那儿,把这件事告诉他,说阿鲁姆大叔和小海蒂搬回村里住后做了件天大的好事。从此以后,每天晚上贝塔都在家念一首诗歌给奶奶听。这是遵照海蒂的嘱咐,但是,他从不会多念一首。奶奶也不强求他。

到底是母亲,看贝塔做这么了不起的事,布丽奇每天要称赞他。每次贝塔朗读完诗歌钻进被窝,她就会说:

“贝塔念得太好了,真让人高兴。这孩子将来肯定能有出息!”奶奶听了,有时会说:“是啊,这真是件大好事啊。但是,我更希望春天快点到,好让海蒂上山。海蒂读得更好。贝塔读起来,总漏词,听着听着就听糊涂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不如海蒂读得感动人。”

这是因为贝塔读诗歌时总想偷懒,一遇到长点、难点的词,他就跳过去不念。他想反正还有那么多词,漏掉三四个没什么影响。这样一来,他念的诗歌里没有一个名词。

七远方朋友的消息

五月来了,山上的雪融化了,汇成了一条春天的小溪,流进了山谷。温暖的阳光照进阿鲁姆,山上的牧场也披上了绿色衣裳,最后一点残留的雪也融化了。最早开放的花儿仿佛听见了阳光的召唤,慢慢地苏醒过来,从嫩绿的小草中间露出亮晶晶的眼睛。枞树枝上,春风欢快地演奏起动听的歌曲,轻轻振动着去年残留的枯叶。嫩绿的叶芽冒出来,每棵树看上去都年轻俊秀多了。

住在山顶的那只老鹰又开始在蓝天上高高飞翔。阿鲁姆小屋的周围洒满了金色的阳光,变得暖洋洋的,地面也不潮湿了,所以现在想坐在哪里就可以坐在哪里。

小海蒂又回到了阿鲁姆这里。她到处奔跑,高兴得说不出哪个地方是最美的。

海蒂最喜欢倾听风的声音,风从最高处的岩石上吹来,越近越有力,声音低沉而奇妙。当它从枞树间穿过时,高兴似的大叫着,摇动树枝。这个时候,小海蒂也会不由得发出欢喜的叫声,就像被风吹动的树叶摇摇摆摆。

接着,海蒂跑到小屋前面有阳光的地方坐下来。低着头看着矮矮的草地上小小的花儿有多少已经绽开笑脸,有多少在含苞待放。那儿还有很多的蚋和金龟子,它们都在阳光下又蹦又跳,高兴地爬来爬去,还有的在欢乐地飞舞着。望着渐渐苏醒的大地,海蒂深深呼吸着春天清新的空气,她觉得阿鲁姆从来没有这么美过。而那一群群小蚂蚁也和海蒂想的一样,全都高兴地聚在一起欢快地叫着,好像在齐唱着:

“阿鲁姆!阿鲁姆!阿鲁姆!”在屋后的仓房里,有锤打和锯木的声音不时传来。海蒂竖起耳朵。

这正是她最熟悉和怀念的,只有家乡才有的声音。这是阿鲁姆生活中的一个重要部分。海蒂不禁跳起来,跑向屋后,想看看爷爷在做什么。原来爷爷早已做好了一张漂亮椅子,现在正在做第二张。

“啊,我知道这椅子是干什么的了。”海蒂高兴地叫着,“是准备给富兰克托来的客人们用的吧?已经做好的那把是给奶奶的,现在这个是给克拉拉的吧?然后--然后,是不是还有一张?”海蒂停了一下,“爷爷,您觉得,罗得迈尔也会来吗?”

“那我不知道。”爷爷说,“但是,还是要多做一张预备着,万一她来呢。”

海蒂仔细地看着这张没有扶手的小木椅,心里盘算着它是不是适合罗得迈尔小姐。过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说:

“爷爷,她可能不会愿意坐这样的椅子。”“那就请她坐漂亮的铺满绿草垫的沙发吧。”哪里有“铺满绿草垫的沙发”?海蒂糊涂了,就在这时,山上突然传来口哨声、呼喊声,以及挥鞭子的声音。海蒂一听马上跑过去,从山上跳下的羊群马上将她团团围住。山羊们又回来了,看着和海蒂一样高兴。它们蹦得老高,咩咩地直叫。羊儿们想让海蒂来分享它们的快乐,所以争相拥到海蒂身边,海蒂被挤来挤去、推来推去。贝塔也跟着羊群挤过来,费了好大劲才靠近海蒂一点,原来,他是有信要交给海蒂。

“拿着!”贝塔喊道。海蒂很吃惊,奇怪地问:

“是在牧场上收到的这封信吗?”“不是。”

“我觉得也不会!那你是从哪儿拿的,贝塔?”“一个装面包的口袋里。”这是真的。原来昨晚,德尔芙里的邮递员拜托贝塔将这封信交给海蒂,他就将信放进空口袋里。今天一早把奶酪和面包塞进口袋就出了家门。但是他赶羊上山经过海蒂家时,把这事给忘了。直到吃完午饭,他翻口袋想看有没有剩下点面包渣时,才发现这封信。

仔细看了信封上的字,海蒂忙跑到仓房里,兴奋地把信递到爷爷那里说:

“富兰克托来的信!是克拉拉写的!爷爷,您也想赶快听听吧?”这还用说,爷爷肯定想听。就连在海蒂后面跟着的贝塔也摆好姿势想要听个清清楚楚,他牢牢地靠在门口的柱子上,这是个听信的好姿势。

接着,海蒂读起信来。

亲爱的海蒂: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再过两三天,我们就和爸爸一起出发了。但是爸爸不跟我们一起去,他得先去巴黎一趟。

克拉森大夫天天都到我家来,进门就说:“真好,真好,就快去阿鲁姆了吧!”他都要等不及了。你知道吗,他太喜欢阿鲁姆了!冬天时大夫每天一到我这儿就说:“我又过来和你讲阿鲁姆了!”然后就在旁边坐下和我讲他同你和爷爷一起生活的日子,讲山野和花朵,讲每个村庄还有每条小路是那么幽静,还说那里的空气无比清新。大夫总说:“谁去那儿都会变结实的。”他自己就不是以前的自己了,又变得年轻快活了。

啊,想到我很快会看到一切,和你在一起,还能跟贝塔和羊儿们做好朋友,我就无比兴奋!

但是,我得先在拉加兹疗养六个星期,克拉森大夫特别吩咐这一点。然后,我们就去德尔芙里。天气好的时候,我可以坐着轮椅让人抬上阿鲁姆。到时候就能天天和你在一起了。

奶奶也想去。她也好想去看看你住的地方。但是,罗得迈尔不去。奶奶几乎每天都问她:“想去瑞士看看吗,罗得迈尔?你如果愿意,我们就一起去。”可她总是很有礼貌地拒绝了,说不敢当什么的。其实,我了解她的心思。杰巴斯送你回来后,把阿鲁姆说得非常可怕。说那儿全是悬崖峭壁,一不留神就会掉下去,路也特别陡,走起来都要往后滑,说山羊在上面走还行,人走可就危险了。罗得迈尔听了,吓得直打寒战,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敢说到瑞士去的事了。

听他那么一说,齐娜也不敢去了。所以,去的只有我和奶奶,杰巴斯送我们到拉加兹后就回家。

好盼望快点到你那里,我都要坐不住了!再见,海蒂。奶奶也向你问好。

好朋友克拉拉

听完最后一句话,贝塔飞奔出去,左右乱挥起鞭子来,把山羊吓得惊跳起来,四处逃窜,拼命冲向山下。贝塔挥着鞭子跟在后面追,好像在发泄对一个看不见的敌人的怨愤。而从富兰克托来的客人就是那敌人,她们要来的消息让贝塔心烦意乱。

但海蒂却高兴坏了。她准备明天就到奶奶那儿去,告诉奶奶富兰克托都有谁要来。她想奶奶肯定很想听。因为只要关于海蒂的事,奶奶都非常关心,海蒂把自己认识的那些人,跟奶奶讲过好多遍了。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吃过午饭海蒂就出了家门。现在这个季节她又可以一个人出去玩了。太阳特别灿烂,天也长起来了。五月清爽的风从背后吹来,一气儿跑下干硬的坡地也是件愉快的事。

现在奶奶不在床上躺着了,还跟从前一样坐在屋角纺线,只是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其实,昨晚奶奶就开始担心了,一整夜都没睡。原来昨晚贝塔回来时怒气冲冲的,跟奶奶说要有好多人从富兰克托来到山上的小屋去,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这让奶奶一夜辗转难眠,一直放不下这件事。

一进屋,海蒂就直接跑到奶奶身边,跟往常一样在小板凳上坐下,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讲给奶奶听,越讲越起劲。但是,讲着讲着,海蒂突然停住了,担心地问:

“怎么了,奶奶?我讲的您不喜欢听,是吗?”“不是,海蒂,怎么会不愿意听呢?你这么开心,光看你奶奶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奶奶就做出高兴的样子给她看。“可是,奶奶,您心里好像不痛快。是怕罗得迈尔跟着来吗?”海蒂问,她自己也很担心这个。“不是,没有的事!奶奶什么都不担心!”奶奶安慰小海蒂,“伸过来手,海蒂,让我知道你还在这里。就算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只要你幸福,我就放心了。”

“如果见不到奶奶,我怎么会觉得幸福呢?”海蒂坚决地说。奶奶听了,心里就更加不安了。她以为海蒂身体复原了,富兰克托来的人会带她回去。这才是奶奶最担心的,不过,她不想让海蒂知道。海蒂太善良了,如果看出她的心事,可能会闹着不去,那怎么可以?于是,奶奶想了个主意,让自己平静下来。“海蒂,有个好办法,能安慰奶奶,让奶奶变得畅快起来。你念那首‘上帝能带来’的诗歌给我听吧。”海蒂早就背熟了那本旧诗集,一下子就把奶奶想听的这首诗歌找到了,大声朗读起来。

上帝能带来万事万物救赎我们的魂灵世事如海就算波澜万丈只要上帝在这儿我们会安然无恙!

“对对,我就是想听这首。”奶奶心里得到了安慰,脸上也没有愁容了。海蒂想了想,对奶奶说:

“奶奶,您说这句‘救赎我们的魂灵’,是不是说改变那些不如意的事儿,使心里亮堂起来呢?”

“对,就这个意思。”奶奶点了点头说,“上帝把一切安排好,所以不用急,静下心来等待就行了。来,海蒂,再给我读一遍,让我们都记住这些话,永远记住。”

海蒂立刻又读了一遍,接着又重复了几次。海蒂坚信,只要对上帝忠诚,一切只需要安心等待。

快到黄昏了,海蒂开始往山上走。天上的小星星一颗接一颗地出现了,直冲她眨眼,海蒂心里又开始欢乐起来。她不时停下来仰望满天的繁星,星星亮晶晶地俯视着她。海蒂忍不住大声喊:“我知道!不论有什么事发生,上帝都会帮助我!所以我很快乐,什么都不怕!”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陪伴着海蒂回家。没一会儿,海蒂就走回小屋,看见爷爷也站在门口望星星,很久没有这么美丽的星空了。五月,不只是夜晚,连白天也是难得的好天气。每天早晨,望着太阳从蓝色的天空中升起,爷爷总会感叹地说:“今年真是好年景啊!草儿一定会茁壮成长。山羊倌儿,你那些欢快的小弟们能吃到这么好的饭,千万不要让它们撑破肚皮呀。”贝塔用力地甩了甩鞭子,脸上好像写着答案:“它们不敢不听我的话!”翠绿的五月过去了,终于迎来了阳光灿烂的六月。每天的日子越来越长。阿鲁姆到处都是花儿灿烂的笑脸,就连空气里都飘着迷人的清香。

这天早晨,海蒂欢乐地喊着:“快来看啊!”爷爷走了过去,向着海蒂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列奇怪的队伍正朝山上走过来。两个抬轿子的人走在最前面,轿子上并没有轿顶,里面坐着一个裹着围巾的漂亮姑娘。还有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她骑在马上,一边四处环顾,一边跟旁边年轻的向导开心地聊着。后面,另一个年轻小伙儿抬着一架空轮椅跟着。山特别陡,所以平时坐在轮椅上的病人就得坐在安全的轿子里了。在最后的是个搬运夫,篮子(用于装行李)里装着毯子、围巾和皮衣等,一大叠,比他脑袋都高。

“是她们!她们终于来了!”海蒂叫着,高兴得直蹦。克拉拉和她的奶奶终于来了。距离愈来愈近,渐渐来到海蒂面前。轿子刚放下,海蒂就跑上前,两个孩子开心地互相问候。奶奶也下了马,海蒂跑上前,热情地拥抱她。之后奶奶转向阿鲁姆大叔。他们平时就从海蒂那儿知道对方,所以感觉就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熟悉。

互相问候以后,奶奶高兴地说:“看啊,大叔,这个地方实在太美了!真想不到!就是国王都得羡慕您吧!看小海蒂也这样健康快乐,就像朵小蔷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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