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等待千员战将,全部进入有熊城内,悄悄来到刑天身边。刑天紧跟炎帝,晃着高大的身躯,三拜一叩,动作认真,一丝不苟。当刑天伏身之时,荧惑也跪下去,附在刑天耳边,低言说了几句话。刑天忽然跳起身,似只发怒的虎,暴睁双目,大吼:“兄弟们!别磕了,抢占开明殿,拥大帝登基!”接过小校送来的大刀,抢步开道。众将哇哇叫着:“拥大帝登基!”爬起来,拔出武器,跟着刑天,烈火一样扑向开明殿。
狂妄的吼喊声,充斥有熊城。
跟随后土的一名将官,上前阻拦,被刑天一刀斩做两截。后土急忙退避。那些巡城的兵将,已见过泰山败北,谁还敢上前拦截。吓得大街两旁围观的百姓,携老扶幼,慌慌张张躲进院内,紧闭大门。
炎帝被众将簇拥着,腾云驾雾般冲到开明殿前,却见开明殿三百六十层白玉石台阶上,横空悬着道黄金诏书。炎帝和众将不由地停下脚步。
立在炎帝身后的大将刑天,此时已有二十四五岁,见常先射倒中军大纛,迎着倒下的大纛纵身冲上。那半截旗杆少说也有三千斤重。刑天单手接住,晃一晃,旗杆笔直立在空中。鲜红的大纛依然迎风招展,晃得太阳也变成了红色。刑天大叫:“将大纛树立在城楼上,让有熊变成红城!”手举大纛,腾升而起,横空掠过流淌的双洎河,跃登城头。
常先看刑天生的怪:外披红帔风,内穿蓝甲,靛蓝脸,独眼长在额头上,似盏火苗焰焰的灯,与高鼻阔口成一条直线。那庞大的身躯,跃在空中,似落下座山峰。常先喝一声:“要你红纛变成红泥!”弯弓搭箭,再射刑天手中的旗杆。
“嘣”地声响,旗杆从刑天手握的上边截断。大纛突然载落。刑天扔下手中的一截断杆,急探身,伸猿臂,张鹰爪,疾速抓住剩余的小半截旗杆,高擎过顶,再跃登城头。
常先取出第三支箭,金镝飞鸣,铜柱从纛面下端断折,大纛载落,跌进泥土中。
刑天落身,返回炎帝身边,取出大刀,独目暴睁,凶光喷射,吼声如雷,惊得云抖地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拿你祭刀吧!”平地跃上城头。大刀晃动,刀风骤掠,直取常先。
常先避过刀锋,手捻方天画戟,一个大蟒探身,戟尖刺刑天心窝。刑天回手刀落,常先画戟刺到。刀戟相击,“锵”地声,戟头带着呼哨,飞落双洎河中。
常先大吃一惊:戟杆系镔铁打造,与戟头浑为一体,经过千百阵厮拼,杀败多少条壮汉,从无毫损,竟禁不得刑天大刀一击。此人何等力气,大刀又是何种钢所铸?常先畏惧,提步后跃。刑天抢步攻来,常先一时哪里走得脱,倒过戟杆,后梢当枪尖,返身刺刑天的下腹。
刑天大脚斜楞踢出,枪尖歪斜,戟杆几乎脱手。刑天刀落下,常先举戟招架,镔铁戟杆又成两截。
常先眼明腿快,滑身急躲。刑天大刀被戟杆阻得一阻,力道变小变缓。常先逃得一命,将手中戟杆当做飞镖投掷刑天。刑天躲闪,常先疾速脱离刑天刀锋的笼罩。
刑天提刀追赶常先。常先两手空空,溜着城门楼转。刑天体大,转起圈却不及常先。刑天大刀几次劈落,击得石块翻飞,却总难伤及常先。
巡城大将泰山闻报,打马赶来,提身跃上城头,舞蘸金大斧,拦截刑天。
泰山身躯魁梧,浓须遮胸,环眼暴睁,斧头大而沉重。刑天不敢轻敌,放开常先,迎斗泰山。泰山大斧劈落,刑天举刀招架。
刑天两臂一沉,暗赞:“好力气!举刀砍泰山。
泰山一斧劈下,不见刑天有反应,自己反震得两臂酸软,胸闷气喘,急忙跳开身。刑天大刀当头劈来,泰山不敢大意,举斧涌力招架。
火花迸溅。泰山虎口震裂,鲜血流淌。泰山心中震撼:怪不得常先败北!看来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不能硬碰硬,宜设法智取。
刑天已觉察出对方穷尽其力,继续进击,对方必败。举刀连番进攻。
泰山不敢招架,拖斧转身便走。刑天右手提刀,大步追赶。泰山看准时机,突然背后出斧。那斧快若流星,飞砍刑天胸膛。
刑天来不及躲闪,出刀招架为时已晚。紧急间,刑天左手疾伸,五指抓住袭到胸前的斧背。泰山的斧停在了空中。刑天右手刀砍向泰山。泰山双手握斧把,进不得,退不能,撒手不及。常先拔起城头上的铁旗杆闪击刑天。
刑天收刀拨旗杆。泰山借机拽回金斧,砍刑天。刑天大刀迎击。斧、刀再次相遇。刑天稳身不动,泰山身子趔趄。刑天耍开大刀,卷起一阵扑天旋风,荡起团团尘烟。泰山的斧和常先的旗杆,只得虚砍佯刺,近不得刑天身边。
常先后退,摘下虬龙弓,取出射星箭,对准刑天,连珠箭射出。距离近,箭速疾,箭箭能取人性命。刑天大刀拨箭,箭杆支支断折。
常先瞠目,抽身便走。
泰山边打边退。这时一翩翩少年,跳上城头。那少年不过十六、七岁,身穿银衫,头束白玉冠,润白长脸,青眉大眼,长身宽肩。看耒不象舞刀弄枪的武夫,似是个识文断字的读书郎。常先召唤:“左彻贤弟!耒斗这恶贼!”左彻眉毛耸动,一个漂亮的旋风踢脚,甩去长衫,露出紧身白内衣。腰肢甩动,一盘银光闪闪的铁链,带着呼哨抛撒开耒。
那铁链两端坠着梭骠头,横可当棍扫,竖能做枪刺。铁链上击刑天的头,下扫刑天的腿。刑天出刀格挡,铁链斜飞一边。刑天踢脚,铁链扫地。刑天指东打西,视铁链如无物。泰山和常先虽然两边夹攻,三人却占不到半点便冝。
左彻摔打几链,已知刑天厉害。心想:如此打法,难以取胜,不如这样……
左彻将铁链全部甩出。他的铁链四丈八尺长。平时,左彻手握中间,一条铁链做两条用。如今,左彻握住一头甩。铁链当空盘旋,舞向刑天的大刀。铁链撞着刀背,象扑食的长蛇,刷地绕上几匝。铁链和大刀缠在了一起。左彻扯着铁链一头拽,莫说将刀拖过去,却如孩童扯大树,难动分毫。
刑天哈哈大笑:“乳毛未退的小子!也敢虎唇拔须!”刀扬起,带着铁链,将左彻甩上半空。左彻紧抓铁链不放。
刑天抛上甩下,恨不得将左彻一下摔做肉泥。左彻身若灵猿,悠来荡去。抛上空中似朵云,摔在地上如堆银。似空中玩杂技的演员。
刑天空费力气,无可奈何左彻,忽地来了主意:耍大刀。带着左彻,朝泰山、常先砸下。如果泰山常先出武器阻挡,毫无疑问,必伤左彻;如不阻挡,人撞人,两败俱伤。泰山和常先见状,跳开身,向两边躲避。
左彻身处险境,思绪急转,眼光溜洒,看准城楼的顶梁柱,借刑天甩动之势,扯着铁链,“嗖”地围柱子绕了三遭。左彻手疾,将铁链头挽住。刑天的刀和顶梁柱连成了一体。顶梁柱系一整块青石雕琢,粗若斗,长三丈,上擎楼体。左彻想:看你还舞得大刀!没了刀,等于恶虎掰了牙,再收拾你这独目贼,就容易了。
刑天抽刀,顶梁柱晃动,城门楼簌簌落土。泰山和常先乘机从两边攻上。
刑天情急,鼻孔里哼地声,两臂用力,铁链绷紧,柱子连墩拔起,城门楼轰地倒塌。大刀连着链子,链子系着石柱,甩上半空。
左彻逃离。
泰山、常先惶遽躲避,怂然看着大刀带着石柱翻飞。
石柱似条青龙,在空中盘旋冲撞,发出呜呜呜骇人的响声。
城外观战的炎帝,知道泰山是黄帝手下数得着的战将,三将难抵刑天一人,乐得仰天大笑:“我有刑天,还惧何人!”
大将毕刚立功心切,张弓搭箭,射断吊桥锁链。双刀摆动,大吼:“攻近有熊!”
十万大军震天动地地喊叫着,冲过吊桥,抢攻城门。
突然城墙上立起许多兵将,一色的白盔白甲,白旗招展。原来常先将军队埋伏在城墙上,见炎帝强行攻城,万弩齐发,箭矢如雨。炎帝的兵将蜂涌至城墙下,无遮无掩,中箭者不计其数。刹那间,喊声变成了凄厉的哀嚎。
南天门城楼訇然倒塌,似晴空打声炸雷,震得有熊城晃悠。声浪传进少典帝灵宫,守灵的黄帝纳闷:天空无云,何来雷声。令人打探。探子回报:炎帝攻城,刑天拉塌城门楼。黄帝颇感意外:哥哥奔丧为何带来十万大军?不进城门,却武力攻城?转而恍然:看来哥哥欲以兵要挟,争夺有熊帝王之位。自从少典帝辞世,黄帝就忧虑炎帝会做出越轨之举。果不出所料。黄帝心中又痛又愤:父帝大丧,做为长子,不痛悼父帝,筹措治丧,却急不可待地武力争夺帝位。谁承大统,谁为帝王,自有父帝诏命。凭借武力,能服得了人心?更令黄帝不解的是:炎帝来到有熊,为何不见禀报?常先又为何紧闭城门?以致造成冲突!其中必有隐情。黄帝当机立断:不管何种原因,必须立即停止武力冲突,不能让事态继续扩大。同时,黄帝敏感地觉察到:此次冲突,后土定然知晓。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后土处理。
黄帝立即派人传后土。
黄帝没有猜错,阻止炎帝进城,正是后土设下的圈套。后土早已派人侦察到,炎帝率十万大军向有熊进发。后土想:炎帝心胸偏狭,虎视有熊帝位,黄帝心底仁厚笃诚,委曲求全,这中央帝位看来要落在炎帝之手。后土又忧又急,于是私下和泰山、常先诸将商议:将炎帝拒之城外,挑起武装冲突,然后再报告黄帝,调具茨山大鸿的十万驻军,和城内兵马,里应外合,一举消灭炎军,清除内外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