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牧染尘一眼,见他正顺着眼皮喝茶,面无神情,只得咽了咽口水,然后说道:“江福贵,你与沈氏的纠葛,究竟是怎样的实情?快快从实招来。”
“小民……”江福贵正要开口,却见江刘氏狠狠地冲着自己横了一眼,忙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顿了顿,说道,“小民的娘子,名下有三分薄田,是她原先带来的嫁妆,一直交由小民保管。哪知后来搬来了沈氏,她因着腿脚不便,在京城里寻不到活计,就以美色引诱小民,哄得小民喝醉了酒,偷了那张地契。”
牧染尘不言语,却将杯盖重重地一扔,磕在在杯子上,惊得****一跳,慌忙一声惊堂木拍了下去:“大胆江福贵,堂堂太傅面前也敢信口雌黄,你可知这沈氏原先嫁的夫君是谁?那是我国中的首富王泉,她又怎会看的上你那三分薄田!”
江刘氏闻言,抬了头说道:“敢问大人,什么是叫做原先嫁的夫君?”
“这……”****冷不丁愣在原处,只得再看一眼牧染尘,他却一手撑在椅把手上,支起了胳膊肘若有所思地望着公堂之外,****只得镇定下来,又说道,“江福贵,你说沈氏为了拿到地契引诱于你,何时?何地?有何人所见?”
江福贵忙匍匐在地上拼命磕头,回道:“回大人话,她每晚都来小民家中,我家娘子为此与她争吵了多次,她却屡屡不改。”
“是啊,大人,民妇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江刘氏慌忙添上一句。
沈潋卿苍白着脸,双手狠狠地交握着,连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牧染尘见状,轻轻伸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以作安慰。
“江刘氏,本官问你,既然沈氏对你相公多番勾引,你为何不告之族中长老,由他们做主,却非等到地契被偷才来喊冤?再者,地契被偷之后,沈氏在那薄地里耕耘,从播种到收获,须有数月之久,为何不见你报官?”
“这……”江刘氏迟疑了一下,随即又挺起腰身说道,“民妇一时不知地契被偷,交给夫君的东西,自然是要相信他的,又怎会时时检查?”
“那本官再来问你,薄田一旁的草屋可是在你名下?”****又问。
“不错,正是民妇所有。”江刘氏话一出口,方知后悔。
“既知地契被偷,房契不见了你又怎会不知?为何你口口声声只提那三分田地,却对草屋只字不提!是否你将薄田卖与沈潋卿之后,却眼红她薄田变作良田,收益不断,所以出尔反尔,想要将田地收回!而那草屋本已卖了高价,对你来说再无可图之利!”****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开始咄咄相逼。
“不是!民妇只是……只是不想她无处可去,所以情愿将草屋相赠。”江刘氏只觉得背后出了一身汗,却依旧咬紧了口风。
“传刘御医。”****不再看她,一声令下,只见刘御医走了进来。
“下官参见牧大人,刘大人。”****拱了拱手,在一旁站定。
“刘御医,本官问你,沈氏的脚伤如何?”****看了沈潋卿一眼,剜骨的事他也一早已经听说,看向这个女子时自然目光有所不同。
“回刘大人,沈氏的脚伤极其严重,下官迫不得已取掉了她的碎骨。除此之外,她的身上还有不少受殴打留下的伤痕,这些伤痕据下官推断,有些形成于四五天之前,有些则是新伤。”刘御医如是回答。
“你可能找出动手之人?”****又问。
“能。下官一早已将沈氏身上的伤痕画下。”刘御医看了江刘氏一眼,说道,“还请大人允许下官,取江刘氏的指印。”
只见刘御医拿过墨汁,捏起江刘氏的手沾染墨汁之后在纸上按下指印,又拿出先前画下的沈潋卿身上的伤痕,那也是指印的形状,两相比对,却是完全一致。
“江刘氏!你将沈氏毒打至此,却还口口声声说为了担忧她无处可去,甘愿将草屋相赠,如此谎言如何能叫人信服,还不快将实情招来,本官可免你受刑之苦。”****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狠狠一拍惊堂木。
“大人饶命啊!小民也是被逼的,是这个悍妇为了夺回田产,逼得小民诬告沈氏。”江福贵早已惊吓不堪,江刘氏还没说些什么,他已经全盘拖出。
“江刘氏,你可认罪!”****伸手怒指。
“民妇……民妇知罪。”江刘氏再也无法应对,只得画押认罪。
“将朱长江带上来。”等到两人被拖下公堂,****又向着衙役吩咐道。
“慢着。”沈潋卿忽然站了起来,在沈灵昭的搀扶下慢慢走到****的面前,浅浅地福身,“沈氏已经讨回公道,还请大人就此断案吧,只要将那薄田归还即可。”
“为什么?”问这话的,却不是别人,只见一个面容瘦削白皙的男人自屏风后踱了出来,一双凤目紧盯着沈潋卿,目光凛冽地令人不寒而栗。
“参见皇上。”牧染尘见沈潋卿愣在原地,忙上前来拉着她一同跪拜。
“沈氏免礼。”逸安帝伸手示意旁人退下,随后在椅上坐着看她,“你可知朱长江为何判你死罪?皆因他与江刘氏的娘家表舅是连襟,再者他也收受了江刘氏不少钱财。就算是受冤,你可以原谅,可你的妹妹沈灵昭,为了救你险入风尘,你当真不恨朱长江?”
沈潋卿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再次深深地跪拜下去,叩首答道:“太傅大人说过一句话,叫沈氏不敢为了一己私怨而令朝廷做出如此牺牲。”
“哦?他说了什么能说服你这样的女子?”逸安帝的手指在唇上轻画,眼中倒是真有几分好奇之色。
“民女的这点事,和天子的朝纲,和天下百姓比较起来,不过是蚊蝇之事罢了,民女不敢因为一时怨恨,不给朱大人一次改过的机会。他能成为京兆尹,无论是为人亦或是才学,都必定有过人之处,若是因为三分薄田而浪费了此人,民女只怕会愧对于天下百姓。”沈潋卿只觉得心在狂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你怎么就知道,杀了朱长江,朕的朝纲会不稳?”逸安帝轻笑。
“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真要彻查朱长江,只怕会牵连不少人,虽说除去朝中蛀虫是好事,却也需等待时机,皇上登基不久,正需人才,整顿朝纲大可不必急于一时。”沈潋卿大气不敢出一口,唯恐说错一句话。面前的这个人,他的清冷与牧染尘不同,那是致命的。
“朕,应该怎么感谢你?”逸安帝微微眯起了眼睛,昂着头看她,“不如赐你三亩良田,你可喜欢?”
“真的?”沈潋卿一听,欢喜地抬头看他,随即醒悟过来,重又跪拜下去,“民女谢主隆恩。”
“牧爱卿说你还缺一片池塘,朕也一并送你了。”逸安帝笑了笑,起身掸了掸衣衫,“听说你种的蔬果与旁人不同,往后你所有的收成都送入宫中。”
“请皇上恕民女不能。”沈潋卿低着头,再次不敢看他。
“为什么?”逸安帝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打量着地上跪着的女人。
“民女已经与京城中的两个酒楼签下契约,往后八成的蔬果收成都会卖给他们,民女言而有信,不能因为皇上而更改。”沈潋卿抬起头来,眼神倔强地看着面前的天子。
“那就,给朕留一小口吧。”逸安帝揉了揉鼻子,“反正你现在有了三亩良田,往后你地里的收成,就那两家小酒楼怎么吃的进。”
“民女遵旨。”沈潋卿再叩首,抬起头时,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