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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天使路过流年

(1)

我知道那时的我,好像刚刚睡醒的孩子,眼睁睁地瞅着一个个靓男在自己面前匆匆走过竟然不知所措,好想伸手抓住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但我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因为父亲告诉我,你还年轻,你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我说,次要任务呢,我好想说,爸,让我爱一个人吧,就一次,但我没有说出口,从那时起,我十六岁的青春岁月里再也没有片刻的消停。

直到马苏然的到来,马苏然,名字纯净,人洁白,像雪一样的白,像梦一样的年轻向上,让我执着的青春年华在瞬间成了一瓶乱七八糟的调料,跌倒在一览无余的台阶上。

马苏然说认识你真好,我说不要太相信那些默默的情话,一句话,一个眼神,分明读出了汪国真的诗意,为我们的交往做了一个美丽的注脚,那天夜里,我告诉自己,抓住他,让他成为自己的俘虏,谁让我过分的早熟,谁叫父亲不可一世地警告我,谁让他叫马苏然。

(2)

班主任余老师有个怪怪的毛病,总是喜欢将一男一女的座位排到一块儿,这让许多人很尴尬,而我则不然,我觉得这样最好,能够判断出男女学生的定性,还可以促进学习嘛,谁说一男一女在一块儿就只有俗气的爱情,与我持相同观点的,只有马苏然,所以,当我的肩膀挨着他的肩膀,所谓的摩肩接踵时,我们会意地一笑,他说:“你的脸是个象形字,叫笑。”我说:“张小鸽的脸也是一个象形字,叫哭。”他回过头看张小鸽时,她早已经哭成了梨花带雨。

开始时不知,是因为年轻,终点时还不知,是因为太成熟了,从那时起,我才发现另一种目光也在盯着马苏然,她会关注他的笑,会像我一样,将他每天穿的衣服梳的发型若有所思地记在日记上,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张小鸽。

(3)

敬老院里,我们第一次不知所以然地看着马苏然熟练地操作刈草机,这让我对他更加崇拜了,张小鸽一把将机器抢了过来,说这有什么呀,看我的,她开始了一次致命的操作,结果是将那院如茵的碧绿草坪搞得一片狼藉,直到双手无力地砸自己的脸,然后鼻子上我看到了血光。

马苏然那天成了她的守护神,这也让她白捡了个便宜,马苏然自然是理所当然地不可阻挡地被请到了她的家里,她的母亲,几乎将全市的菜搬了回来,一道道家常菜,塞满了马苏然的胃口,吃得他直翻白眼,直求饶,张小鸽依然不依不饶地说这可不行,来做客总不能让吃不饱,结果是马苏然同志吃了三天的胃药,我心里面骂他没出息,心里面却想着自己的父亲是决然不会让马苏然到家里面吃饭的,更不会让一个男孩子彻夜不归地待在我的房间里,他只会对马苏然说道,“小伙子,还年轻呢,谢谢啊,回家自己吃饭吧。”

但我应该感谢马苏然,因为是他的巧妙安排,让我这个不爱劳动的小丫头变得不再懒惰,让我每周一次敬老院的生活充满了色彩,让我更有机会看到了人世间的疾苦,让我更下定了决心将这份事业保持永远。

(4)

我听说张小鸽给马苏然写情书时,才知道自己下手晚了,我曾经认真地作过比较,以自己的长相,绝对可以与张小鸽认真地PK,但她的家境好,母亲漂亮,父亲优秀,女儿更是个情种,因此,她的脸上处处洋溢着让我始料不及的爱或者恨。

从那时起,我便告诉自己,离开马苏然,让他知道点我的厉害,但越是这样,感情的种子却遇到了潮湿的土壤,它恣意地滋长着,让我的心七上八下的,好像刹那间便会开满思念的蚕豆。

我终于下定决心要给张小鸽一点厉害,我不会自己出手,会让自己的保护神表哥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收敛一下自己的嚣张气焰,果然,第二天早上,张小鸽来上学时,书包带断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本以为马苏然我会对她的破相不忍卒读,但相反的是,马苏然,这个臭小子,故意与我作对似的,他拼命地安慰于她,好像是他做了错事似的,直到我听得心乱如麻,看得眼睛发花,两腿酥软无力,身体跌倒在尘埃里。

醒来时,有同学告诉我,马苏然将我背到的医务室,与我同住在医务室的,还有张小鸽,她同样是头部受了轻伤,我那时起,懂得了什么叫爱的代价。

(5)

我将那份情书无声无息地塞入到马苏然的书包里时,我看到了黎明时的曙光,那是我最为灿烂的一天,我甚至还喝了点葡萄酒,当然,这一切都是背着父亲而为的,父亲只是回来时问我,我的葡萄酒怎么少了,我说我不会喝的,可能是老鼠偷喝了,或者是猫喝了,然后是诧异地笑。

马苏然在第三天给我回了信,他说感谢我能够向他表白,他愿意保留我对他的爱,他说他会永远地记着我,让我好好地学习,在遥远的将来,爱情与前途是成正比的,请我不要荒废了学业,而只顾爱情。

虽然是一份简单的回信,却令我的世界里大地回春,我第一次能够清晰地听到树上的知了在轻曼地唱着歌,听到草丛里虫儿们开了门等待夏日的绵长,听到一两只黄莺卸了妆,对月清谈。

他开始请假时,我并不知道命运有时候会与我开个致命的玩笑,我只是听说他家里有了变故,父母离异,他有可能会辍学,我听了,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痛,为他,也为我的将来。

他回来时,面容更加苍白了,他动员我与他一起捡拾校园里那些满天飞舞的塑料袋子,那是不爱吃早餐的同学们买了包子回来时的杰作,他还对我说一定要吃早餐,早餐是一日三餐中最重要的,它的地位就好像是诸葛亮之于刘玄德,我笑他,说他捡个破垃圾还能想出个典故来,他却说他也是尽自己一分力量,鼓励大家都来关注环保,校园里的环保同样是不可忽视的,那一刻,从他的眸子里,我看到了什么叫作责任。

(6)

其实,我一直不是一个称职的女孩,因为我竟然不知道他害了如此大的重症,后来我才知,他只瞒了我,直到那天上语文课时,我看到他的脸上淌满了汗,身上也突突地跳得厉害,我说:“你怎么了?”他示意我不要妨碍大家听课,我看到他的眼泪在眼眶里闪烁着,然后,我看到了他无声地摔在地板上,然后,我听到了眼泪摔碎的声音,他跌倒在课堂上,有人哭了,是张小鸽,然后是班主任哭了,我紧紧地抱住他,不让他走,而他,却永远地飞走了,飞过了流年。

我认真地打了自己的脸,为自己的无知,为他的欺骗,我居然不知道他从进校的那天起,就是一个与死神搏斗了近两年的人。

第二年,我考上了大学,全班一个不少,唯独差了他,我读的是文学,他说过的,我在文学方面很有天赋,我没有忘记,我会用一生的时光追随自己的梦想,因为他告诉过我,他喜欢阳光。

现在,我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坦率地接受了我对他的爱,还有张小鸽,她告诉我,好想告诉你,但他不让,他说我太脆弱,脆弱的女孩子容易神经质,还说这样的女孩有福气,会有一个好男孩爱我一生的,我好想告诉他,我好想找一个像他一样的男孩子。

现在,我依然喜欢叮嘱大家捡拾校园里的垃圾袋,依然会暑假时跑到那座敬老院里拾掇自己遥远的回忆,依然喜欢痛哭,痛哭之后告诉自己要坚强,依然喜欢听刘若英的歌。

人这一生中,总会有许许多多值得留恋的过往,但我依然没有遗憾,因为在我如水一样的生命时光里,有个聪明的天使曾经存在过,他早已经上了天堂,星光灿烂中,有一个男孩子曾经左右过我的逝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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