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23年,晋王李克用率领养子李嗣源,集中全部火力十万大军要攻灭后梁,大军压境,汴城,北风呼啸,蔌雪纷飞,
汴城内,人心惶惶。
商铺关门,百姓闭户,人人自危,一片水深火热。
后梁大将纷纷逃离,臣心向异,拖儿带女,鬼哭狼嚎。
皇宫。
梁王朱友贞颓然而立,对窗长叹:想昔日,为登基称帝,残忍杀兄,恶梦扰心,如今十年战火,终是难逃劫难。瑟瑟风来,难道天道真有轮回?
妃嫔们儿女们六神无主,集中在主殿内,啼哭不绝,呜咽声低低盘绕。昔日的娇花软玉,翠袖朱颜,全部都没了主意,是生?是死?是辱?谁也不知道前路。
唐军已经攻入皇宫,喊杀声已经传到大殿,禁卫军并不擅长打仗,又加上双方境况悬殊,节节败退,有的人,干脆放下冰刃,束手就擒,只求保命。
朱友贞衣冠带履,黄袍整齐,他似乎听不见妻妾儿女们的哭号,也听不见殿外愈发逼近的喊杀声。背手面南而立,身躯笔直。
少部分后梁卫士还在拼死抵抗,冰刃之声渐进,殿内哭声更紧了。
禁卫军首领皇甫鳞浑身是血扑进来,梁王朱友贞如抓住救命稻草,目光凛凛,急忙转回身,一把抓住皇甫鳞的衣领问:怎样,是不是援兵到了?
皇甫鳞目光凄楚,剑眉紧锁,一鞠身,单膝跪下,声音凄切绝望:陛下,末将护你出宫去吧。
梁王自知回天无望,昂天狂笑三声,遂伸手拔下皇甫鳞腰中佩剑,向最近的虞美人刺去,一声惊叫,鲜花四溅,宛如绽开一朵凄艳的玫瑰。虞美人仰身倒下,鲜血顷刻染红了白裙,花钿委地,转眼就气息全无。
见皇帝发疯,满殿的绫罗脂粉,四散逃开,哭叫连连。朱友贞狠了心,向前跨步,一剑剑刺下去,一个个美人倒地。他凄然道:你们就算徒留一刻的性命,又有什么作用,到头来,还是要受更大的侮辱。今生终归是我对不起你们,来世,你们修到平常人家,不必入这是非之地,也能求个平安终老。
剑起剑落,血色凄迷,天地变色。
一路手起剑落,并没有丝毫停顿。顷刻,他的剑忽然在一地蜿蜒的血色中停顿,面前的女子,委坐在地上,并不哭泣,只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怀抱婴儿啼哭不止。
陛下。她目中凄楚,却并不带泪:妾愿随君去,只是萝儿年幼,妾不忍她受冰刃之苦,求陛下允许妾亲手了解了她。
朱友贞执剑的手黯然垂落,眸中含泪,宝剑举了几举,终是落下。
罢了,绿儿,朕爱你如珠,却再也无力护你们母女周全。若你和珠儿能侥幸忍辱活命,务必告诉她,忘记身份,忘记仇恨,只做一寻常村妇即可。
绿儿的泪水滚下来,哽咽叫了一声:陛下。
朱友贞提着剑,一转身,向颈上用力一横,顿时血流如住,颓然扑到。一双眸子,还亮闪闪,注视着近旁已经惊惧呆怔的母女。旁边的皇甫鳞阻拦已晚,凄然将朱友贞的尸体放平,扯了黄稠盖身,而后,长叹一声:陛下,黄泉路上,还让末将为你开路相陪吧。说罢,拔剑穿胸,追随而去。
北风潇杀,血溅宫闱,蜿蜒如蛇。
李嗣源趁机率军进攻,所过之处,暗刀明剑,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烧杀抢掠间日月无光。
远处杀声隐隐,绿儿怀抱婴儿,趁乱顺隐蔽宫墙慌张逃命,这面墙荒僻无人,墙边有密道容身。李嗣源的士兵都在内宫杀抢,并不曾注意这个角落。
忽然,怀中婴儿啼哭起来,哭声嘹亮,直冲云霄,分外的响亮,一个唐军兵士闻哭而来,手中刀,寒光隐隐,鲜血滴溅。绿儿慌忙掩住衣服,抱了包裹慌乱的摇。摇摆中,婴儿的啼哭断断续续,并没有停止。
皇宫内院的孩子,无疑是朱家余孽。兵士大喝一声,举手手中蜿蜒着鲜血的刀,绿儿凄厉的一声长叫:放了孩子,一切随你!说着一把扯下衣衫,衣衫飘落,雪白胴体隐现,胸前一抹嫣红,似有暗香袭来,一头青丝散乱,美如玲珑。雪地里,耀着兵士的眼,兵士看的呆了,钢刀坠地,一丝鲜血顺刀锋蜿蜒……他翻身下马,见左右无人,急切的扑上去,突然的,背后一沉,双目一瞪,气息全无。绿儿惊惧抬头,发现一柄刀,已插在这名士兵背后了。
绿儿抬头,见一英姿飒飒的将军,正坐在高头马上低头俯视,但见自己衣衫凌乱,几乎坦胸,羞愤交加,拣起兵士落在身边的钢刀,向将军猛扑过去,将军用手中剑轻轻一挑,绿儿就倒在雪地,肌肤触雪,沁骨凉意。她顾不得雪地冰冷,爬跪着在雪地上寻到婴儿,揽入怀中。将军下马弯腰,拉起她,俯耳轻轻道:莫慌,我带你走……说着,抄腰一掠,绿儿已然落坐马背。将军一手抖僵,一手搂了她的纤腰,骏马四踢轻扬,向宫外疾驰而去……杀声阵天,人嘶马鸣,战场混乱,婴儿的啼哭喊,隐入混乱,一路飞驰而去……
是夜,雪紧风急,风过处,几只鸦,乱影横斜,哀鸣而过。
一个王朝就此销声匿迹,异主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