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运动会已经结束,学校也照例放的半天的假来休整。晚自习的时候,我满怀心事地坐到我的坐位上,却发现旁边没有柳莎的到来。“她怎么了呢?”我心里想,“会不会感冒了还没有好?”我不安地合上书,将凳子放在一旁,匆匆地走到教室。“小青,你——”刚出教室,便碰上了小青。“我怎么了?”小青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笑得却很畅然。“昨天——你现在没事吧?”“没事的,多亏了柳莎!”小青依然笑着。“让你错丢了一个冠军。”我咬着唇,低下了头。“用得着你自责干嘛?”小青有些忍俊不禁,“说实在的,要不是她,我连跑都跑不下来呢!”“你理解她就好!”我叹了口气,“你知道她为什么还没来上课吗?”“嗯,”小青想了想,“昨天陪我跑步出了些汗,后来又受了些风寒,——昨天晚上,她是不是跟你出去了?”我点了点头,“也亏你有良心,让她感冒成那样!”“她感冒了?”我不禁一惊,“很严重吗?”“昨晚发了一晚的高烧,”小青道,“今天一早便送去了医院打点滴。——你还不知道啊?”我点了点头,“医务室现在关门了没有?”“不在医务室的,已送去了医院,”小青斜着眼,不禁长叹一声,“三楼302病房,快去吧。”
我真后悔自己只顾了自己的沉郁而忘了别人的痛苦。到了这个时候,我有什么理由不去看望她呢?我快步地跑下教学楼,飞也似地冲出校门,“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去吗?”我问着自己,“一点礼品也不带?”没错,作为朋友,她要的是我的心,我的情,我的爱,我的真!——可是,我还是情不自禁地窜进了一家鲜花店。
“我想——买花!”我说
“看上了哪种?”
“先让我看看吧!”可我看了很久,依然没能找到我所中意的花。
“送给什么人的?”老板笑了笑,“亲人?朋友?恋人?还是其他的?”
亲人吗?好像不是,——我与她可从来没有过家缘亲故?朋友吗?绝对不行,她怎么会只是我的朋友呢?恋人吗?这怎么可能,她已经早有了男朋友!
“亲、亲人吧!”我有些吞吞吐吐。
“那送康耐馨的比较好,温馨而平安,柔意而祥和。“老板指了指花架,介绍道。
“好像、好像不太合适!”我说,“有没有——介于亲人、朋友和恋人之间的?”
“又是一个痴情的男儿,”老板笑了笑,“先告诉我,你与她曾发生了什么?她现在怎么了?你希望今后怎样?”
“这,”我想了想,“曾经,我们在雪地里做梦,在樱花里唱歌,可她已经有了男朋友。”
“那今后呢?”
“我希望、希望她与她男朋友——愉快地分手,然后拥入到我的怀中!”
“很好,但愿她会回来,”老板笑了笑,“我这里还有一盆千梅兰,是专门送给深爱但却难爱的人的。”说着从里屋抱出一盆装饰得很精致的花。
“千梅兰?”我有些困惑,“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很少有人听说过的,”老板道,“除非你拥有它!”
我想了想,“那里面有什么故事吗?”我问她道,“它为什么叫‘千梅兰’?”
“嗨,说来话长啦,”老板叹了口气,“很多年以前,一个痴情的男子被下放到农村,遇上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郎,从此一见钟情。可是这女郎,已被许配给了一个专员的儿子,并定好要在当年的11月11号完婚。那男子不愿意看到这一切,便一门心思地去调查那专员儿子的劣迹,想要拆散他们。再后来,那男子成了反革命,被迫使到偏远的地方劳动改造。”
“再后来呢?”我不禁有些好奇。
“女郎结婚了,生了孩子,两年多后丈夫因为贪污被判了死刑。”
“那男的呢?”
“去了边区,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莽撞和没有当面向那女郎表白,从而每天在自己的衣上绣出一朵兰花,以示忏悔。”
“一共绣了多少朵?”
“两年多后,他不幸染上疾病,永远地离开了人世。在他临死之前,他将那睡衣交给了公社社长,并托付他一定要转交给那女郎。”
“那女郎见到了睡衣吗?”
“几十年后,那男子被平反了,那件睡衣也通过乡政府交给了那位曾经的女孩。”老板叹了口气,“女子见到那睡衣,流泪了。她细细地数了数那衣服上的花朵,恰好1111朵。”老板继续道,“从此,那女郎开了一家花铺,每天都在数千种花草中择出一个样式或一个种类的兰花来,直到凑齐了1111种。”
我不禁愕然了。
“那1111种兰花,被培育在一个器皿中,在女郎泪水的浇灌下,一年一年地成长,一年一年地清雅,直到她头白发了,皱纹多了,身子软了,骨头松了。”
“那您的孩子呢?”我知道她讲的是自己,“他们知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
“孩子很听话,”老板笑了笑,“她是知道这其中的故事的,现在好好地爱着她的家人。”
“您真愿意把这花卖给我吗?”猛然间,我察觉到了手中的兰花。
“快去吧,也不早了。”老板笑得很开心,“别忘了付给我钱!”
我匆匆地递给她一张一百元的纸钞,过了好办天,她才缓缓地走了出来,“好好数一数,这里是你的88块8角9分钱,出了门我可不认账的。”我千恩万谢,而后快步地走出了花店。
我来到病房的时候,柳莎的房门是开着的。冷清的病房里,只有柳莎一个人。“柳莎,这么晚了,你还在看书?”
“哦,喜来,是你来了!”柳莎见了我,好像很高兴,“你帮我把针头取下来好不好?”她看了看悬挂在半空中的输液管。
“医生还没吩咐,怎么能够随便取下来呢?”我一边放下花盆,一边向前走了过去。
“不碍事的,我现在想动一动。”柳莎小心地下了床来,“其实这房门我一直都开着的,我知道你会来。”
我苦苦地一笑,“我不知道你病得这样厉害,今天晚上才听小青说的。”
“先前都还有很多同学在这里,后来要上自习便都去了。”柳莎走到病桌旁,“哇,这兰花好漂亮,是不是叫千悔兰?”
“千悔兰?”我不禁一惊,“你怎么也知道?”
“我曾听我外婆说,千悔兰是由1111种兰花组成的,”柳莎使劲地拔出手背上的针头,“那代表1111天的忏悔。”
“那你知道它的来历吗?”我问
“我听我妈妈讲过,但我不信有那样的事情,”柳莎抚了抚那幽幽的兰花,“我总觉得,那是我外婆和妈妈来哄我的。”
“你妈妈?你外婆?”我诧异了,“她们是做什么的?”
“我妈妈在家,”柳莎转过了身来,——我发现,那针眼上的鲜血正一点一点地滴落在花盆里。“我外婆——”柳莎咽住了,“如果我说了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你就说吧,有什么我不可以原谅你的!”我快步地跟上前去,用我粗糙的右手堵住那细细的针眼。
“其实,我外婆就住在县城里,”柳莎低下了头,“我也很希望带你去看她的花店,可我害怕她将我们的事情告诉给我父亲。”
“你父亲?”我愣了愣,“他怎么会这样呢?”
“我父亲很凶狠,也很保守,”柳莎的声音有些凄楚,“他不容许我跟除了我的男朋友以外的任何男生在一起。”
我沉思了,我想到了我自己,“你家里也不温馨吗?”
柳莎沉默了。很久,她才苦笑着道:“我妈妈对我很好!”
我的心不禁有些颤抖了,“将来,将来我们都会很好的,”我说,“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愿意带你到你所感到快乐感到温馨的地方。”
——柳莎,你的眼睛为什么模糊了呢?“
“喜来,我现在好饿,你可以为我买点东西来吃吗?”柳莎突然泪眼模糊地笑了起来,望着我道。
——青菜红椒面,好热!
柳莎第一次不顾矜持地抢过碗筷,狼吞虎咽地猛吃了起来。——谁又不会想到,那面条是拌着她的泪水咽下去的呢?
“我从来没有吃到过这样可口的饭菜。”柳莎放好了碗筷,擦了擦嘴唇。
“真的吗?”我笑了笑,“包括去年那个大雪纷飞的时候?”
“当然包括啦,”柳莎道,“因为那个时候你没有说你可以带我到我所感到快乐的地方去。”
我酸涩地笑了笑,背过了脸去。
“大男孩儿怎么能够流泪呢?”她看着我,“你看我都没有哭。”
“柳莎,我们为什么不能够走到一起呢?”
“做朋友不是也很好吗?”她苦苦地笑了笑,“红辣椒代表热情,青叶子代表亲近,这不比做恋人的强么?”
“柳莎,红辣椒应当代表我愿为你付出我红红的心,青叶子应当代表你必须接受的轻轻的吻。”
良久,她都没有回音,当远方的一声莺啼划破了黑夜,她才用颤颤的声音对我说:“喜来,不要乱想了,我们今天在一起,是三生的幸运;我所做的一切,就想咱们一起快乐!”
可是,没有你,我会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