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霍雪融睡不着,顾信则又哪里能睡得着。他躺在冷清的客房里,床不如主卧大,这间房也不如主卧温暖。
最重要的是,怀里少了一个人。
凌晨四点,他忍不住下床,去了阳台吹风,那会令他清醒一些。可越是清醒,他竟然遗憾起自己不会抽烟这件事情来。到了这个时刻,他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的人需要靠烟酒来麻痹自己。
清醒,有的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就这样站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里面“砰”地一声,打破了一室寂静。
顾信则听到客厅传来的响动,第一时间快步走过去,待看到霍雪融穿得单薄跌坐在地板上,心里一痛,只恨不得几步远的路程化为一步,好能快点赶到她身边去。
他紧紧握住霍雪融伸出来的右手,想要用力把她拉起来。谁知道霍雪融却借着他的力气起身,直接挂到了他的身上。
霍雪融双手牢牢环抱住他的脖颈,双腿也夹住他劲瘦的腰,偏过头狡黠地笑眯了眼睛。
那模样,像极了十六岁时,杏目柳眉笑容明媚的少女。
“顾信则。”她闷闷地贴在他耳边这么喊着,“我是不是很重?”
她这一句,问得他心都化了,双手托住她保证她不会掉下去,轻轻地摇摇头,“不重。”
“不重就好……就好。”她喃喃地说着,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
霍雪融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讨好似的在他颈间磨蹭撒娇,“我好像有事情忘了跟你讲。”
“故事很长么?”他的声音里带着愉悦的释然。
“嗯……好像有点。”她竟然真的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才作出答复。
“唔,那我还是坐着听吧。”顾信则闷声笑笑,抱着她坐在沙发上。
是什么样的深情,才能让一个人愿意为对方放低自己,挖出全部的伤痛,晒到对方眼前,还能甘之如饴。
顾信则以前不懂,而现在,他只是想好好地疼惜她。
霍雪融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好,她能靠着他的肩,也能看见他的侧脸,她想了想,又抓住了他一片衣角,这才缓缓开口。
“我总能在梦里梦见他。”她讲出第一句话,看似莫名其妙,可顾信则顷刻间便懂了她话语中的“他”指的是谁。
他身体僵了一下,霍雪融感觉到了,扯扯他的衣角以示安抚,然后继续说道,“很奇怪吧,明明他才是不该来的那一个,可是在亲手扼杀掉他的生命后,我反而会很心痛,会舍不得……大概因为是我身上的一块肉吧。”
“但是即使这样,我也不能留下他,他会让我想起八年前的那个夜晚,屈辱又恶心。”
“每当我想起来,真的发自内心地想吐。”
“信则哥,那个孩子,不是因为爱情才有的,对我来说,那是这个世界对我最恶毒的恶意。”
顾信则的双手早已经牢牢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眼眶发干,强忍泪意。
他的满腔愤怒无处发泄,他的心疼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个伤害她的混蛋,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生生凌迟。
他亦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出声,声音就会沙哑得不成样子,他真的很怕吓到她。
最终,他只能无奈地紧紧抱住她,似乎是想温热她发抖的身体,又似乎是想将她融进血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