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酢渐渐地对这座城市熟悉起来。白天的热闹不用说,夜间从城里到港口的码头,夜市的热闹不亚于京城开封和洛阳古都,尤其是城内,几十个勾栏观众爆满,其中有一种地方戏曲叫“南音”,在当地最受群众的喜爱,痴迷者甚众,夜间随处能够听到人们咿咿呀呀的哼唱声,连到此上任的官员也有迷者。街头巷尾弹琵琶的、拉马头琴的,有时还可以看见大型的编钟演奏。日本、高丽、波斯人,还有东南亚国家的人穿梭流动着,都在给这个港口城市之夜增添热气。不远处的大海,那带着海腥味清凉的晚风不时地飘送来渔歌,让人们进入酣甜的梦乡。
游酢到市舶司察看了一趟,知道今年夏季又来了不少日本、高丽的商人,没有发生什么其他事情,便回到府衙。
一日衙门内,徐成带来一位外国商人和翻译员来找游酢,介绍道:“游大人,这位是来自波斯的商人,找大人办事情。”游酢招呼道:“二位请坐。”
“你叫什么名字?”
“敝人叫雷佩斯,来自波斯。”
“你有何事情?”
雷佩斯说:“请问游大人,我想在贵处租用一块地建一座清真寺庙,不知道可不可以?”
游酢答应道:“只要你们是纯粹来经商和传教,遵守我们朝廷的律法,都允许的。不过建在什么地点,用多少地这得我们说了算。你回去画一张图,写一份有关的文字说明交来,我们看了再商谈。可以,我们就帮你上奏给朝廷。”
雷佩斯脸上露出笑容,说:“好好好,没有想到贵国如此的开放,事情如此的好办。非常感谢大人,那改天再来。”
徐成见事情已经有了着落,拱手对游酢说道:“谢谢游大人爽快的支持,那我们告辞了。”
游酢回答:“那好,欢迎再来。”
雷佩斯站起来向游酢鞠了个躬,游酢也站起来,对他说:“慢走,我还有一些公事要忙,不送了。”
雷佩斯和他的翻译走出大门时,又向游酢挥了挥手,说:“再见!”
六月之后,街头巷尾又出现了龙眼的摊点,叫卖道:“卖龙眼喽,新出的龙眼好便宜。”那龙眼果然不错,圆若骊珠,赤如金丸,果似玻璃,核如黑枣,果肉鲜嫩,果汁清甜。因为龙眼制成的桂圆干具有开胃健脾、补虚益肾的功效,可治疗病后虚弱、贫血、产后血亏等症,药用价值很高,比荔枝更值钱,深受海内外人们的喜爱,也成为最热销的果品。可是,龙眼性热,怕热的人不能多吃,多吃则虚火上身。游酢想到妻子生产几胎儿子后身体虚弱的状态,也买下几斤放着,等晒干后过年带回家给妻子补补身子。
月底,游酢听到了一连串朝廷的消息。
却说赵佶虽然是一个不善于治理天下的皇帝,一有贤明的向太后做靠山,二有韩忠彦等良臣尽忠的辅佐,皇帝自然做得安稳。可是,向太后是一位不贪恋权势、甘心隐退的贤后,却看不透赵佶的弱点,以为赵佶能够任贤黜邪,内外无事,有把握当好皇帝。到了七月,向太后正式撤帘不再过问朝政,令赵佶自行主持。向太后垂帘听政的期间前后不过六个月。
宋朝宫廷有一个成为惯例的制度:每遇到皇帝驾崩,任首相的必须要去给已故的皇帝守陵,叫做当“山陵使”。赵煦驾崩后,庙号被封为“哲宗”,章惇此时担任宰相按例得此差,
八月间,朝廷决定将赵煦葬“永泰陵”。那灵车陷泥淖中,等到过了一宿才前行。当时担任台谏的丰稷和陈次升、龚夬、陈瓘等人听说了这个消息,弹劾章惇对先帝哲宗不恭,章惇于是被罢去宰相之职出知越州。
陈瓘等认为朝廷对章惇的处罚太轻,又重新上奏疏弹劾道:“章惇陷害忠良,极其残毒,中书舍人蹇序辰和出知潭州的安惇,他们俩甘作章惇的鹰犬,对忠良肆行疯狂的迫害、摧残,应当一并按照朝廷的律令严正地惩罚。”赵佶接受陈瓘的进谏,下诏除去蹇序辰、安惇两人的官职和名册,放归田里,再贬章惇为“武昌节度副使”,安置在潭州(今湖南浏阳);蔡京亦被弹劾夺职,贬谪到杭州居住;孙大廉也连坐(受株连)削官,被贬出知扬州。
陈瓘没有想到:他因为这一回将章惇、蔡京等打击过重,几年后,他遭受反对派的打击、迫害更大,一直到他死去也没再起来过。
言归正传。回头且看泉州的事情。
泉州地处中国东南的港口,自唐朝开丝绸之路以来,已经是一个必经的出入港口。自从当年哲宗皇帝听取陈称的建议设立了“市泊司”后,这里的涉外事务更加繁忙,同时也频频发生走私等现象。
泉州是个港口,缉拿走私犯是府中的一项重要任务。游酢身为通判,是这项工作的具体负责人。因为走私者富有经验,往往利用节假日时从事不法的活动。中年的游酢,有了较丰富的经历和社会见识,到这里任职之后又增长了一定的新知识,所以在缉拿走私方面有所成绩,多次受到朝廷的嘉奖,也成为走私者畏惧和忌讳的人物。
重阳节的夜晚。
天黑不久,梨园戏就开场了,演的是《白兔记》,虽然天气寒冷,可是棚子里观众挤得热气烘人。游酢坐在戏棚的中间,正看得起劲,忽然有一位衙役挤到他身边,贴着他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他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悠悠地站起挤出了人群。
出了戏棚,他和衙役大步流星地向港口赶去。
半个多时辰后,他赶到了泉州港口。
港口。帆影绰绰,大小船只数百计。这里有大海船,有几艘载重一千多吨的,可以装载数百人和一年吃用的口粮等;也有战时用的车船,船体两侧装有木叶轮,人力踏动,船行如飞,最大的车船长三十丈,阔四丈余,有二十二车;那些一般的货船,体积都大,船上多樯帆,大船上附设小船,以备运输、救生、抢险之用。夜里船只大多静静地停泊着,像旅途归来疲倦的旅客一样,只有少量的小船还在穿梭往来。可是,港口上旅客下船,装卸工、挑工穿梭不停,一片繁忙景象。
一艘大商船被衙役们围着。游酢走上那一只船上的货物后,下令说:“将人带走!”
原来,这是一只偷税的丝绸商船。偷税人以为,节日晚上当官的一定会尽情地消闲娱乐,保证可以走水。游酢早上听到了风声,便私下交代下属暗地监视着,自己晚上照常到戏棚去以迷惑对方。结果,那只走私船真的被抓着了。
一天晚上,游酢正在家中休息,门外有人问道:“游大人在家吗?”游酢出门一看,是一位绅士,忙招呼道:“请进屋坐。”那绅士手提着一袋礼品跟着进了门。坐了一会,他说:“游大人,给老夫一个面子,此事如果能够私了,日后不会忘记大人的。”游酢说:“如果是鄙人私事,面子当然一定得给。可是事关朝廷,我说了不能算。”那绅士见没指望,便告辞了。
绅士上诉到知府那里。知府陆恺也觉得很为难,找游酢谈心,说:“这件事情到此为止,物品没收了就算,人总会犯错,给人一个改过的机会。”游酢答道:“好吧。可以依法从轻处理。”知府陆恺也是公正的人,见他如此有理有节,称赞说:“不愧为朝廷的使者啊。”。
知府陆恺是一个聪明人,朝廷派人下来考核官员时,他一力地举荐游酢聪明能干,办事干练,政绩不错,是个可大用之材。朝廷会重用游酢吗?欲知后事如何,请君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