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扇铭》
“隆暑赫曦,你可力挥;谗舌火炽,你未御之。西风尘起,你足外蔽。谤声昧目,你莫防只。不御不防,德风载扬。自谗自谤,道心清凉。”
这几篇短文,文字简练,寓意深刻,蕴涵着深沉的思想:有对人世丑恶现象的揭露,对朝廷黑暗的不满,也有对自己的命运的无奈感叹。
七月,传来仙居起义农民军在俞道安率领下进攻温州不下,转至处州的消息。
游酢想到:自己也已经风烛残年,无力回老家建阳了,眼下又战乱不已,家庭没有什么积蓄,将来有一天去世也没有办法运棺回去,只能在和州安身了。早年在含山轩辕岭看上一块地,就把那块地买下吧。他托儿子去向亲家杜善前来商量买地之事。
第二天,亲家杜善赶来了。游酢想起了前几年在车辕岭所见的事情,顺便打听那块地盘主人。杜善问道:“亲家想要那块地?”游酢答道:“正有此意。不是要,而是想买。实不相瞒,孩子的他娘病重,她自己觉得时日不多,郎中也说不好医治了,迫不得已得给她考虑有个安身之处。”杜善说:“亲家放心,这事情我一定帮忙打听个明白。”
过了两天,杜善亲自来说明了那一片地的主人以及同意出卖的意思。游酢选了个吉日,带上钱,骑马去了一趟含山。他为了慎重起见,把那一块地买下来时不仅请了山主、地保、百姓在地契上画了押,而且送了一份县里备案,以免日后子孙难跟人打官司。
游酢请了一个当地有名的风水大师一起上山去选择寿地。风水大师知道游酢大人来请,乐意答应了。
第二日,风水大师来了,与吕本中相见,互相叙了礼,跟着游酢一同去轩辕岭。两人上山到一看,这果然是个好风水,那一片墓地背靠大青山,来龙绵远,坐北朝南,可眺望长江两岸风景,远则面朝东南。风水大师问道:“这地确实是天然佳城,不知老爷对财丁富贵四字要哪个字为主?”游酢答道:“有人便有一切,当然人丁最重要。”风水大师道:“那好,要人丁就朝南。”游酢答道:“朝南最好,我在世无法回乡,死后能够长期地望着我的家乡也可以瞑目了。”
游酢便请当地择日先生选了黄道吉日准备兴建。因为自古人生前先做好的墓地叫寿地,死后葬在那里才称坟墓。游酢与儿子商量做寿地的事情。几兄弟坐下,游拟带头说:“父亲是朝廷的命官,任过诸州的知州,官为五品,母亲也是五品宜人,寿地岂能够随便。”游拂也说:“二哥说得对,我同意。”大家都要将寿地做大些。游酢听了断然地说:“不!我为官几十年,两袖清风,虽然俸禄一向不低,可是所收入都花在抚养你们长大和给你们成家立业上了,至今也没有什么积蓄,你们也都不宽裕,加上现在江淮一带战乱,人心惶惶的,将就些吧,做一个普通的就行,我和你们母亲有个安身之处便心满意足了。”见父亲这样说,兄弟们不再争议。接着,父子们又商量请了当地几十人,讲明工钱等事宜。
动工破土那一天,按照家乡的习俗,备齐了猪头、三牲、香纸烛、米馃、糍粑、酒、鞭炮等,游酢带上儿子们与工人上山去。到寿地前摆好所有祭品,时辰一到,风水大师喊道:“吉时已到。”游酢与儿子们点烛、焚香、跪拜,鞭炮大鸣,众人开工。
寿地做得不很大,十几人在山上做了两三天便完工了。因为是寿地,要等到东家去世后才能挖孔,所以只是做出坟墓的样子就可以。风水大师从头到尾在寿地里指挥着,直到完工为止。完工时,游酢又备了一份三牲等去寿地里“谢土”,请了众人和左邻右居一并吃喝了一场酒,付清风水大师的酬金和工人们的工钱,这一项事情才了结。
八月,京城传来方腊被杀的消息。
不久,朝廷又传来已经于海州平定宋江的消息。原来,朝廷用诱降的计谋,派张叔夜去招降,宋江等果然中计受了招降,终于落了网,这一回所有的好汉才全被杀戮。
吕氏的病情又发了,而且更加严重。儿子游损前来报信,游酢立刻跟儿子赶往含山。吕氏病情已经沉重,昏迷不醒。游酢忙派人去通知女儿和秋香。
女儿和秋香闻讯相继赶来。一日,吕氏醒来,她知道自己身体好不了,对游酢说道:“老爷,我恐怕和你一起的时日不多了。我去世后就留在这里,不必送回老家。这里有我们的儿子,死后会有人扫墓,跟老家一样。”游酢安慰吕氏道:“你不要想太多,病迟早总会好的。”吕氏抓住游酢的手说:“老爷,我真的快不行了。”说着两眼淌下了泪水,游酢见情不禁鼻头一酸,也溢出了泪花。女儿和秋香听了都哭出声音。吕氏又把媳妇叫到身边,说:“我走后,你们要好好照顾老爷。”媳妇点头道:“妈,放心吧,我会的。”眼泪禁不住地流出。游酢去请郎中来,郎中把了吕氏的脉,不说什么,对游酢说道:“游大人,你出来一下。”郎中说:“大人,贵夫人的病确实很严重,恐怕拖不了太久了。”游酢听了一时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身体晃了晃,郎中喊道:“快来人。”游拂和媳妇闻声连忙奔上前将父亲扶住,游酢说“没有事,不用扶我。”他出了房间,到厅里的桌前椅子坐下,休息一会才回过神来。
游酢再也没有心事关心朝廷和其他任何事情,一边催在外的儿子赶回历阳,一边成天守候在吕氏的床边。秋香忙得很,也无比的伤心。
一天晚上,吕氏突然醒来,拉着游酢的手微弱地喘息着说:“老爷,可惜我不能再服侍你了。”游酢轻轻地抚摩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想太多,会好起来的。”吕氏眼睛盯着丈夫,说不出话,泪水一直默默地流淌。
大多数儿子、女儿、媳妇和孙子们赶回含山了,只剩下在江西的媳妇和孙子未赶到,其他儿子和媳妇们发出“妈——”“妈——”的呼唤,孙子们则“奶奶——”“奶奶——”一遍遍地叫喊,吕氏只是昏迷不醒,大家见此情景都哭了。
第二天,在江西的媳妇和孙子匆匆赶到,一进房间就放声大哭,这时吕氏才翻动一下身子,极力地睁开眼,看着家人都到齐了,只张张嘴,要说什么可是说不出口,流下两行眼泪,微微一笑,头一偏,闭上了眼睛。游酢上前用手一摸夫人手脚冰凉,再摸一下鼻孔,判断出断气了,哭道:“夫人……”在旁的家人,一时齐哭。哭声惊动了周围,附近的人们都赶来安慰或者帮忙。
吕氏去世了,她享寿六十有六。
游酢已经年老,丧事由儿子们主持和料理。因为长子早年不在,由游拟主持这一场丧事。
人们决定将吕氏的遗体送往车辕岭安葬。
自从吕氏去世后,尽管有儿子和媳妇们陪伴着,游酢的精神很快衰退,几天时间头发全白了,眼睛失去了光彩,走路也没有了往日的神气,开始用拐杖。他心里还想回建阳老家,可是儿子和媳妇们怎么也不让。他转而一想:夫人既然已经安葬在了含山,自己孤独一人回去,也没有太大意义,因此也打消了回老家的念头。
半个多月后,他精神恢复了,又回到历阳“立雪堂”居住。晚间,游酢不禁感慨万端。
正是:“山川依旧故人非,前度游郎又重来。从今此地为桑梓,满目夕晖照暖怀。”
十月,方腊的余部在永康被围,俞道安牺牲,到这时方腊起义军才被朝廷的军队全部镇压下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