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林大节自从程门出来,本来还想争取功名。可是,因为他当年参加的那一场考试有几个人舞弊被检举,结果七十多位学子举人的资格全被废除,仕途的路彻底断了。他一气之下,就到汉阳城来经商了。如今,他已经成为一位大富贾。差役找到了他,告诉了郡府老爷游酢找他,邀他去玩。他听了喜出望外,道:“好啊,我太想他了!赶快带我前去拜见。”
林大节来到郡府,游酢连忙出门迎接。两人执手相视,林大节说道:“二三十年不曾见面,想不到会有今日的重逢。”游酢道:“如今你我都成白头翁了。”说着引林大节到后堂喝茶,随身差役跟进去。游酢招呼大节坐下,交代差役道:“上好茶来。”后堂的茶炉火本来就烧着的,茶炉上的壶也还有热水,差役还是提起壶冲洗了茶具,新冲了一壶水换上。游酢与林大节交谈了一阵,茶炉上的水“噗噗”地响动了。过了一会儿,差役先端上一杯递给林大节道:“林老板,请用茶。”接着,拿了一杯递给游酢道:“大人,请喝茶。”游酢和林大节两人攀谈分别以来的情况。接着,游酢向大节询问汉阳的行会、会馆以及地面人物等情况,林大节做了大致的介绍,最后说:“地方虽然不大,可是复杂啊。”
林大节起身告辞,游酢说:“谢谢你提供了许多地方的情况。”也起身送出府大门才回来。
第二天上午,游酢去几家行会走走。
他先来到布料行会。行头黄金贵老板原来在接风晚宴席上相见过一面,连忙恭敬地上前相迎,说:“不知郡府老爷大人驾临,万望大人恕罪。快,请到里面用茶。”这是一座有三个房间的木屋,中间为会客厅,右间为厨房,左间为休息室。大门正中贴着一副对联“财源广聚三江水,生意兴隆四海春。”门楣上面的横批是“迎祥纳瑞”。他进了会馆,迎面看见厅面正中的木桌上摆着一座木雕的财神塑像,像前的铜炉冒着檀香的火苗,青烟袅袅。左右两侧各摆放着木制的靠背椅子,两张椅子当中插着一张茶几,桌椅茶几无不洁亮。游酢说:“黄老板,贵行整理倒很清楚。”黄金贵说:“哪里,大人将就坐吧。”两人还未坐热,一位姑娘端上茶来,放好便走了。黄金贵说:“请大人见谅,这里的下人不懂得礼节。”游酢应道:“没事没事。”黄金贵说:“大人请用茶。”游酢问道:“贵行有多少人?”黄金贵说:“百来号人。”游酢听了有些惊讶,说:“一个行都这么大,那么汉阳城从商者多少?”黄金贵说:“行会就有二三十个,大小算起来几百人。”游酢问:“你们行会职能怎么样?”黄金贵说:“就敝行而言,主要职能有三条:一、维护本城内同行商人的正常经营利益和权利;二、制定行内规则,调解本行业内部的不合理竞争矛盾等;三、组织行内成员缴纳‘义金’,用来做抚孤济难资金,提倡成员积极参与社会的公益活动。”游酢听了,说:“你们这些条规制定得好,在地方上发挥了团结商人、维护市场秩序的作用,是市政替代不了的。不知其他行情况怎么样。”黄金贵答:“据鄙人所知,相差无几。只是稍有出入而已。你们福建老乡很会做生意,在这里有二三十家店铺,还有一些零星的行当。”游酢高兴地说:“哦,有空去看看。”
坐谈了一个多时辰,游酢起身告辞,黄金贵再三相留吃饭,游酢说:“今后有的是机会,下次来吧。”便走了。
这天晚上,林大节亲自坐马车来接游酢去他家吃饭。
晚饭后,林大节带游酢去城西门外的西门桥散步。那是一条拱形红麻石桥,两人在散步中,林大节详细地介绍了汉阳的历史、地理情况和风俗民情,游酢默默地听着记着。忽然,林大节问道:“定夫兄,你可想到过高山流水的故事发生在哪里?”游酢答道:“难道是在这里?”林大节自豪地说道:“正是这里。有一年,伯牙奉晋王之命出使楚国。八月十五那天,他乘船来到了汉阳江口,遇到风浪,停泊在一座小山下。晚上,风浪渐渐平息了下来,云开月出,景色十分迷人。望着空中的一轮明月,俞伯牙琴兴大发,拿出随身带来的琴,专心致志地弹了起来。于是,就产生了与钟子期相会的高山流水故事。俞伯牙当年断了琴弦的地方,在汉水边的一个小渡口,叫琴断口。而伯牙摔琴之地,在汉阳区永丰仙山村的仙女山——平塘渡一带,后人称其为碎琴山。”游酢听了,击掌道:“好啊,谁说大节不读书呢,今天这个故事讲得太漂亮了。相识满天下,知音有几人?来到这里,你便是我的知音啊。”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高山流水故事多好,这里有没有其他的纪念建筑?”林大节回答道:“没有。”游酢说道:“要是能够建一个琴台多好。”林大节应道:“我倒没有想及这个。建个琴台放在哪里合适?”游酢说道:“这么大的汉阳城还怕找不到一块空地,只是要花钱。”林大节说道:“建个琴台用不了多少钱,我出;地皮你帮忙找。”游酢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个事情说定了。我初来乍到,有许多大事要忙,过一段时间再商谈。”林大节应道:“那好吧。”直到天黑前,他才回府中。
游酢穿着便衣一连走动了几天,不时地向老百姓打听各个方面的情况,从中获悉三个重要问题:一、地方治安乱,时常发生斗殴现象;二、市场有人欺行霸市;三是乡村人生活太穷苦,流离失所的人不少。他一一地记下这些,琢磨着怎样下手治理地方的方案。
第二天,伍成业来见游酢,游酢问道:“你到滩边巡所怎么样?”伍成业回答:“还好。”接着将情况做了汇报,游酢听了点头,问道:“听说码头水运治安比较差?”伍成业答道:“是的。”游酢交代道:“这个问题你一定要想办法解决。我也会交代你们知县,有什么情况直接找他反映。”伍成业响亮地回答:“下人一定将这件事情办好!”说完退了出去。
伍成业走了,游酢心里想到:市场管理的情况怎么解决呢?看来,得责成这里的知县去做好。
中午,福建会馆派人送请柬来。他打开一看,是晚上在“望江楼”宴请他,当即答应:“你回去告诉会长,我一定去。”
傍晚,他独自一人来到了“望江楼”,会馆的骨干们立刻热情地迎接。上了楼,拐了一个巷道,进入雅室,只见里面摆着四张桌子,已经有二十来人,会长介绍说:“各位,这就是我们的老乡游大人。”大家起立鼓掌欢迎。游酢伸出双手,说:“老乡们,大家都坐下,有话慢慢说。”会长说:“游大人,我先介绍一下,我们福建同乡在汉阳目前为止,有三十多家经商人,主要是笋干、菇、茶叶、瓷器、海味五大类,市场上的笋干、菇、茶叶基本上是我们供应的。”游酢听了说:“不错,老乡们很会经营生意。”接着,会长说:“下面,大家自我介绍一下,与游大人认识认识,按照座位的顺序轮过去。”于是,大家开始了自我介绍。这时,还有个别的老乡陆续赶来赴宴。
众人介绍完,天色暗了下来。会长说:“现在,请游大人讲话。”游酢站起来说:“老乡们好,今天能够在这里认识大家很高兴,就像见到自己同胞兄弟一样。我下车伊始,对汉阳还不熟悉,百事待举,虽然头绪忙乱,可是老乡们有什么用得着老朽之处,尽管吩咐。祝各位乡亲生意兴隆,事业发达,家庭兴旺,前景辉煌。”大家又是一阵掌声。晚宴开始,争相来敬酒,游酢说:“老乡们,大家的心意领了,我岁数大了,不能多饮,望多多包涵。大家多是中年人,风华正茂的时期,你们多喝几杯吧。”大家听他说得在理,也不强劝。可是,游酢还是一个个敬过去,虽然敬一个只呷一口,四桌应付一轮回到座位,头已经有几分晕,开始半睁半眯着眼休息。大家也已经吃喝差不多,便散席,会长和另一位老乡用马车送游酢回家休息。
朝廷来了加急的公牒,游酢才知道朝廷正月初颁布了新规定:五品以上官员的儿子未走上仕途的,可以相应的补为将仕郎、登仕郎等。
游酢对儿子们补官的事情做了考虑:长子游撝、二子游拟、四子游损都已经是将仕郎,可以升为登仕郎,游撝在洪州做事,游损原来在无为县做事,只是想换个地方还没有着落;第五儿子游掞可以补为将仕郎。三子游拂虽然二十四岁,由于不爱读书,不向往仕途,已经在和州成家专心经商,游酢觉得没有必要勉强他,也不给他补官。
游酢将自己儿子的情况写了材料,报给朝廷,就投入自己的政务事情中去。
一天,林大节来拜访,问道:“建琴台的地呢?”游酢被一提醒,回答:“哎呀,你看,我把这事给忘了。”林大节说:“城北有一个荒凉的山包,我看可以建琴台。”游酢答道:“这样,过几天我去找你,一起到那儿看看。”
二月中旬,外甥黄中赶来汉阳,在舅父游酢家住下,继续边自学边由游酢指教。
游酢想起琴台的事情,便去找林大节。两人去看了城北的一个土山包,那上面虽然长满了野草,可是山包形如鼓,四面空阔。游酢说道:“这地方不错,风景好、又清静。琴台建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林大节听了也高兴。两人在回来的路上商量建琴台问题,游酢说:“建琴台不是那么简单,设计要合理,也得讲究艺术性。除了外观要美,还要考虑到弹琴人的休息寓所等。”林大节问道:“大致要开支多少经费?”游酢沉吟一会说:“粗粗的估算至少也得一百多两银子,有问题吗?当然,具体多少要问设计师。我京城有个朋友他擅长建筑设计,可将这里的地形、位置、建筑规模和大体的要求告诉他,保你有满意的设计。”林大节答道:“没问题。既然要做就做最好。”游酢叹道:“还是有钱好啊,说话都响亮得很。”林大节嘿嘿一笑,说道:“有钱哪比当官的,比如老兄当个郡府老爷在汉阳能够呼风唤雨,我能够吗?”游酢也爽朗地笑了,说道:“官是鱼,老百姓是水,鱼儿没有水不能行啊。”他们一路谈笑着离开那儿。
两人到了府中,又商量了一番,游酢将情况写成一封信,给林大节看,林大节回答道:“行,就这样。”游酢封了信叫一名差役,交代道:“你把信送到驿站去,跟他说要快送出去。”差役应一声:“是!”出了府门。林大节随后也告辞回家。
游酢静下来,想到这汉阳城的社会情况如何呢?欲知汉阳会发生哪些事情,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