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沛山默然,没有留下任何话语,只是凝望着七七,随即转身离去。七七不明所以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心里隐隐涌起不安。
那双哀伤悲戚的眼眸,总是让她觉得毛骨悚然,似是诀别一般令她浑身不舒服。
繁华盛世,浮梦一场,她没有料到,那双充满了哀痛的眼睛,竟也隐藏了一段残忍的过往。
夜幕下的静修苑淹没在黑暗中,在这样静谧的时刻才会让人静下心神。
****
自从秦沛山跟随皇上出巡,七七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没着没落空得难受。
为了筹办华太妃的寿辰,七七每日都会到园子里整理花草,静修苑虽然是冷宫,可华太妃毕竟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内侍女官们总要看着皇上的份上,给华太妃几分薄面。
“你叫什么名字?”
七七蹲在地上拾掇花圃,正干得汗流浃背,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女声。
她侧过脸仰头望去,看到华太妃冲着她的方向走来,手腕上挂着一串深红色的佛珠。
衣袖和佛珠擦出沙沙的声响,华太妃的脸上露出淡然的笑容,静若浮云空灵洒脱。
“奴婢名叫璇清。”
许是看到了七七脸上那块不堪的伤痕,华太妃蹙了一下眉头,却隐忍着继续说道,“我总是见你独自一人做活,怎么也不找些其他人来帮你。”
“人?死光了!”七七心中有些闷气,不知不觉中竟口不择言地说了出来。
“本来还有一两个人,可自从我来了,竟然都想办法离开了。”那种势利眼,还不如死了算了。
“呵呵——小姑娘怎么净说些死啊活啊之类的话。”她神色平静的抬首看了看半天的浮云,“你倒是懂得怡然自得的乐趣,孺子可教。”
狗屁的孺子可教!她是圣命难为!若不是夏侯宸下了令,要她好好准备,她哪来的无聊时间来割草种花?
“我不过就是丫头一枚,没到您说的那种境界。”
“无即是有,有即是无,不管是或不是,你这丫头我喜欢。”华太妃莞尔一笑,捋顺了手中的佛珠,坐在一旁的石椅上静静地看着七七。
时间似乎沉寂了许久,等七七把草丛整理好,一回头就看到华太妃依旧坐在那里,她本就好奇眼前这个奇女子,再加上秦沛山告诉她的事情,她对瑄王爷的“情人”倒是有些好奇。
“今天,您怎么没和那个疯……如夫人在一起?”
华太妃端起桌上的茶杯递给七七,“这是我刚刚泡的茶,这里没什么好茶,不过都是陈年的渣子,凑合着喝吧。”
七七一愣,顺手接过来,放在嘴边慢慢品了一口,眉头轻簇了一下,但还是忍着喝了下去。
华太妃见状,淡淡说道,“你不是凡人。”
“嗯,我是神人。”晕死个人,这个华太妃说起话来怎么比她娘还怪异。
七七打趣地回答反倒让她哈哈大笑起来,苍白的脸上生出不少红晕,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
见着华太妃笑得开心,七七试探地问着,“太妃,您真的是皇上的亲娘?”
她似乎没料到七七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只是微微点头,脸上的笑意也弱了不少。清风拂面,额上垂落的几根白发随之轻舞,总有一种美若蒲柳的轻盈之态。
等那阵风吹过,华太妃缓缓说道,“看你的言谈举止,总是不像那些普通的宫女。”
七七暗惊,从侧目的余光看向华太妃,虽然没有说话,她却知道此刻华太妃正透过她的言行来观察着她。
“我不过就是一个丫头而已,哪有您想得那么神通广大。”
“普通的丫头是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的。”
愚蠢?她哪里愚蠢了?难道……她说错了什么吗?
华太妃捧起茶杯唾饮两口,平静的说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皇帝的亲生母亲。所以,你的问题太愚蠢了。”
“问了又怎样?我不过好奇嘛。”
“正是因此,我才更觉得你更有问题。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皇上的生母,可是他们更清楚,我的身份是后宫里最大的禁忌,懂得明哲保身的人是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哈哈——我偏偏就是想问,怎样?”
“我更加肯定,你不是普通的宫女。”华太妃望着她,深沉莫测地说道。
七七抱着茶壶猛灌了两口,抬起袖口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托腮看向华太妃,眼中含笑,“所以呢?”
“告诉我,你是谁派来的?”
“夏侯宸。”
“原来是他。”
“你不会连这个也猜到了?”
华太妃摇头,“我不是神棍,学不来神机妙算的本事。”
“你就不怀疑我说得话。”
“你会骗我吗?”
“也许……”七七沉吟着,充满兴致地与她对视。
这个华太妃比她想得要聪明许多,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看透一切的空门之人。
“你敢喝我的茶,就不怕我在茶里下毒?”
“我有必要害怕吗?”
她们相视一笑,对饮而尽。
“真不知该说你是无知还是愚蠢。”
七七总是这话极为耳熟,也不晓得谁曾经这么说过她,甩开这些杂念,她正要说下去,院子里突然闯入一群禁卫军,为首的一个抽出长刀对上华太妃,刀锋一偏架在她的颈子上。
七七见状,抽身把华太妃拉开,袖中暗藏的短剑倏地滑在手心。“你们做什么?”
“太后有命,静修苑藏有巫蛊邪物,特命我等前来搜查。”
华太妃冷哼一声,走到七七身旁,暗暗将手中的佛珠塞给她,随即将她拉到身后挡住,“巫蛊邪物?那老婆还有功夫来这一套。既是如此,你们就搜吧。”
为首的那人点头示意,周围的禁卫军一拥而上,四散冲入各处的房内,另有两个侍卫把华太妃架住。
“来人,将她打入天牢,等候太后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