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静优雅的御花园里,春色盎然,临近夏日的暖风扑面而来,亭子四周悬挂着大红色的宫灯,折射着幽幽的暗光。
一个素衣宫女站在亭子外面,手里端着一个木质的托盘,静默地注视着夏侯宸。
“微臣参见太后。”夏侯宸首先注意到亭子里独坐的妇人,看着她神情温雅,沉敛双眸。
听到他的声音,妇人终于微微睁开双目,“夏侯相爷……”
此时的美妇没了以往的凌厉高傲,如一只落败的凤凰,失去了曾经光鲜亮丽的羽毛,但却多了一份淡雅温文的书香气息。
“几日未见太后,想不到太后还是如此精神矍铄。”
夜雅兰挥挥手,“没有外人,就少了这些俗礼吧。今日的情况,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再来这套虚言。”
夏侯宸凛眉,走上前坐在她的对面,抬手到了一杯清茶放在自己的面前,看着袅袅升腾的轻烟,他轻轻启口:“不知太后找我来,究竟为了何事?”
夜雅兰微微攥紧双手,手指上嫣红的丹寇益发诡异艳丽。本是温柔清婉的脸上竟有些扭曲,一股恨意弥漫在空气中,幽幽地扩散开来。
“你曾说过,会力保旭王……”
滑开杯盖,夏侯宸挑挑眉,“当初我的确说过会力保旭王,可如今……不知太后有何打算?”
“涵儿如今已经……就连瑄王也……如今凌儿尚在天牢里难以脱身,本宫今夜邀相爷前来,只是希望相爷能手下留情,救我夜家唯一的血脉。”
“太后说笑了,以臣目前的情况,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夜雅兰眼神一暗,“可相爷是此案的主审。”
“臣并非本案唯一的主审,太后不要忘了,还有皇上的心腹薛状元参与审案。皇上又企图削弱夏侯家在朝中的势力,偌大的夏侯府亦是在一夜之中毁之殆尽。本相已是自顾不暇,又何来能力救下夙亲王。”
“哼——夏侯宸,你当本宫真的受了打击就一蹶不振了吗?涵儿死了,奕瑄死了,本宫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救出凌儿。更何况,你……也并不是那么不济的人吧?”
一闪而逝的犀利光芒刺向夏侯宸的脸上,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紧紧盯着夏侯宸的动作。
看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水,心里反倒轻松了不少,这样一副沉稳内敛的模样,果然像极了他的父亲。
如果不是意外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她也不会下这么大的赌注在他身上。只可惜,奕瑄终究还是太过心软了,竟然会在最后时刻选择了放弃。
心莫名的抽搐着,想着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孔,竟忍不住地泛着酸意。夜雅兰拂过胸前的金丝流苏,失神说道,“我只求凌儿能平安无事,此后不管你要本宫做什么,本宫绝不含糊。”
“夙亲王不是那么容易就死掉的人,太后未免多心了。”近几日夜凌的亲信已经逐渐渗透进了天牢禁卫军里,他只是静观其变而已。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可需要相爷的时候,只求能网开一面。夜家虽然在朝中没了势力,可说起来在江湖上倒也有些人脉,此番凌儿能否安全脱身,全仰仗相爷了。”
“太后多礼了,什么仰仗不仰仗的。”
“夏侯相爷就不必给我装傻了,别忘了,当初若不是本宫有意放行,你娘亲早就死在天牢里了。”
听到这,夏侯宸的手微微一颤,可瞬间却已恢复了平静。凝眸看着对面的夜雅兰,握着杯子的手收紧力道,“用我娘的命换夙亲王的命,太后可真是会精打细算。”
夜雅兰听他如此一说,笑得更甚,眼角处隐隐显露的笑纹将她的华贵风韵尽显,“不会打算盘,本宫也不会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倒是相爷……本宫倒是对你有些失望,如今沦落与此,难不成真的要看那孽种的脸色?”
夏侯宸缓缓起身,背对着她走到亭子边缘,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淡地不悦:“太后何出此言?”
“夏侯相爷,你真当本宫这些年都白混了吗?既然已经知道你娘亲的事,自然也对你的身份了若指掌,如今大统之位暂时落在那孽种手中,可你……”
猛地转身打断她的话,一抹厉色闪烁在黑暗中,“太后经历此番变故,难不成还不知道谨言慎行吗?”
“哈哈——夏侯宸,你害怕了吗?不过你放心,本宫绝不会对其他人透露你的身世,除非……”
“除非什么?”
夜雅兰盈盈起身,走到他的面前,疏冷的影子缓缓凑近他。“除非……你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
嘴角处隐带冷意,挑眉望去,“你这是逼我?”
“不用担心,本宫绝不会对你不利。凌儿若是安全了,本宫自然也没了后顾之忧,就算拼了这条残命也要除掉那个孽种。皇家血脉怎能允许被他那样的孽种玷污?”
“血玉呢?没有血玉又如何能证明?”
想到这个,夜雅兰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初不管怎么逼问,那个贱人就是不开口。御龙指环被那孽种夺去,若是连血玉都落在他的手上,这天下都要改名换姓了!”
夏侯宸不语,勾起手指挑起挂在亭角的宫灯,拂过大红色的流苏丝线,轻轻叹息:“瑄王才是可惜,如此忠心侍主,最后也落了一身污名,死了也没有入得了皇陵。”
夜雅兰眼中怒火重生,指尖死死扣在袖口处,僵在原地不再吱声。
看到此景,夏侯宸也默然了。当初虽然知晓瑄王与太后曾经也有过一段情,却没想到这段感情竟是如此之深。
以瑄王这般雅然的性情,这么多年都未曾娶亲,怕是心中也极为在意那段感情。相知不相守,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成为别人的妻子,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也许曾经,他不懂,可如今有了七七,竟也为瑄王爷这段早逝的爱情感到叹息,如谪仙一般的人,守着一个空洞的心,每夜辗转难眠之时,将是怎样地折磨?
“本宫却不会让奕瑄落下如此凄惨的结局……他善良……他心软……可本宫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