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台北三场回归舞台之后,苏冉参加了一个美食节目的录制。
录制地点选在台北最大的夜市——士林夜市。
下午四五点光景,陆陆续续地,摊位都摆了出来。真正的游客还少,三三两两闲庭信步。街道一隅,十几台摄影机已经开始工作。周围三米开外围了一个人墙,人墙外的苏冉粉丝,一边举着牌子应援,一边看节目录制。
“苏冉,台湾最吸引你的是什么呢?”今天的美女主持兼明星导游是夏之琪,已经知道了李翊离开真相的苏冉,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夏之琪却没有任何尴尬,反倒熟络地打招呼闲谈,一副亲密故友的样子。节目开始录制,夏之琪表现亲昵,但两人的对话,都是台本上早已拟好的。
苏冉面无表情地开始背诵台本:“当然是台湾的美味小吃,还有台湾这么多支持我的美女们。”
“LastFriend在台湾的回归舞台简直太完美了!我们还一起合唱了《人鱼之心》,真是太开心了!”夏之琪娇羞道,“有种小粉丝完成心愿的满足呢。”
“没记错的话,夏之琪小姐不是许子晏的粉丝吗?”苏冉挑眉,说了第一句台本上没有的话。
夏之琪的脸僵了一秒,瞬间又恢复正常:“现在是苏冉的粉丝了哦!几次合作过后,我发现苏冉真的很有魅力,真的值得大家喜爱!”
围在场外的人群发出了欢呼声,应援牌也摇动得更有力了,一台带小摇臂的摄像机给了拉横幅的人群一个大特写。
“言归正传,今天我就做一次向导,带你来品味一下地道的台湾小吃。”夏之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苏冉走进夜市区,边走边介绍道:“这里是台北非常著名的士林夜市,也是来台湾旅游必到之地哦。士林市场里的美食可谓应有尽有哦,从牛排、铁板烧、盐水鸡到蚵仔煎、广东粥、花枝羹等等,种类繁多、琳琅满目,每到夜晚,来逛夜市品美食的人潮都会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
苏冉四下里走走看看,倒真像来游玩的旅客,苏冉随口问道:“你以前常来这里吗?”这又是台本里没有的话。
夏之琪看着眼前忙碌出摊的景象,答道:“以前常来,那时候做模特经常忙到深夜,就会来这里随便吃点,当宵夜。”
“我一次都没来过……”苏冉喃喃。
夏之琪笑笑,指着不远处一个小摊位说:“所以今天我们就来大吃一顿吧!网页上大家票选出的第一家就是这个——阿婆蚵仔煎。”
一众人聚在蚵仔煎的摊位前,夏之琪给苏冉介绍了这家店的历史以及蚵仔煎在台湾的起源,蚵仔煎做好了,两人分别品尝,夏之琪介绍道:“外皮酥脆,内皮非常软、非常Q,蚵仔粒饱满而且吃起来没有一点腥味哦!有股很满足的香味!”
苏冉也对着镜头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很棒,大概是最正宗的蚵仔煎吧。”直说得老板娘眉开眼笑。品尝过台湾的代表美食蚵仔煎,夏之琪和苏冉又到了一家烤肠店。
“这里的大香肠也是名吃,已经有二十年历史了,吃什么好呢?苏冉你有什么忌口的吗?”夏之琪问。
苏冉看了看有些油腻的摊位,心里着实犹豫了一下,他不喜欢吃的有很多,比如苦瓜,比如动物脏器。“我……还好。”
“那我们就吃大肠包小肠吧。”
男主人熟练地开始制作美食,将糯米肠和红衣香肠慢火煎好,刀法利落地剖开糯米肠,放进黄瓜片、花生碎、泡菜和红衣香肠。男人抬头用闽南话问道:“加什么酱料?蛋黄酱、番茄酱或者自制酱料。”
两人都要了自制酱料。品尝的时候,肠衣还发着“兹兹”的响声,肉香就从肠衣里渗出来。
苏冉看着手里的食物,感觉很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油乎乎的,无从下嘴,苏冉用小叉子挑了一片占着酱汁的黄瓜放进了嘴里。酱汁的味道一瞬间击中了他尘封的记忆,他的脑神经通电一般,“这个味道……”
“很美味吧?这个啊是台湾特有的小吃,每家店都有自己传承下来的独特酱料,是绝对不外传的工艺,所以你绝对吃不到两家相同口味的店哦!”
苏冉点点头,又用小叉子挑开了糯米肠衣的破口,里面的泡菜、黄瓜片和碎花生粒沾着浓厚的酱汁,都粘连在了红衣烤肠上。“可是里面不应该还有糖蒜脯蛋吗?”苏冉问。
忙碌的店主抬眼看了看苏冉。糖蒜脯蛋是他父亲独有的手艺,当年父亲随部队来到台湾,一心念着江南故土的味道,就自己开始做糖蒜,并融入了小吃中。也许是当年父亲的常客?店主人的目光在苏冉身上逡巡一遍,却对他没有一点印象。男人切换了国语来回答:“糖蒜脯蛋很多台湾人吃不惯,现在就不做了,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现做。”他的国语讲得和其他台湾人不同,有些江南水乡的侬音。
“谢谢,不用麻烦了。”苏冉有些失望。
夏之琪不解:“你怎么知道以前他们店里有糖蒜脯蛋?我光顾过很多次,都没吃过哎!”
“我在网上看到过。”苏冉揶揄。
店主用闽南话说:“我父亲以前开店的时候,确实会放糖蒜脯蛋,是家父独创的。后来店面搬到士林来,很多人吃不惯,就不做了。”
“以前不在士林开店吗?”夏之琪追问。
“汀州路……”苏冉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呆呆地,脱口而出。
男主人再次慨叹地望了眼苏冉,“对,以前在汀州路附近的眷村,现在基本上已经拆掉了。”
“你又知道?”夏之琪惊讶地盯着苏冉。
苏冉的记忆,是很久远的人和事了。那时候他和外公住在阳明山的别墅里,每天有专车接送他去幼稚园。他有一个幼稚园好友,由于父母忙于生计,所以每天自己步行上下学。朋友每次上学路上都会买大肠包小肠,带到学校来当午餐——他家人实在交不起学校昂贵的午餐费。那个酱汁的味道,就是在那个遥远的时候分享到的。
苏冉扯着嘴角干笑一声,脸上又恢复了一贯轻描淡写的表情:“大概是我神机妙算吧。”
节目导演一声“CUT”,结束了这一段录制。夏之琪没再追根究底,而是到一边开始补妆。苏冉知道,夏之琪根本对他无半分兴趣,她只关心节目效果好不好,自己在镜头里漂不漂亮。接下来的拍摄,苏冉有点兴致缺缺,基本上和夏之琪就按着台本顺下来,彼时已是夜幕笼罩,夜市里灯火通明,已步入繁华。
简单地和粉丝们握手、签名、合影留念后,苏冉坐上了回酒店的保姆车。
李达蒙要照顾住院的唐诗,开车的是公司派来的助理。
百无聊赖的苏冉拿出手机,刷了一下最新的资讯。
“内地殿堂级舞蹈艺术家林怡枚女士携‘朝歌’舞团今日抵台,将从明日开始,在台湾展开为期三天的文化交流演出。”
林怡枚。
他的牙缝里微不可闻地挤出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然而,就三个字,便让他深感疲累。
直到夜深,苏冉都辗转难眠。
同样彻夜未眠的,还有网络上炸开锅的苏冉粉丝们。
苏冉在录制节目中微妙的表现,被参与录制的粉丝们一一详细罗列在了各大应援网站。那一段关于“大肠包小肠”的对话,引起台湾粉丝的强烈兴趣。苏冉生长在香港,五年前才移居内地,和台湾的交集应该是从去年录制台湾综艺开始的。那么,苏冉怎么会知道一个二十年前开在眷村的小吃店呢?而且,还明确记得小店独有的“糖蒜脯蛋”!恐怕连很多台湾本地人都不知道吧?
有人连夜据此展开调查,发现在汀洲路附近,有一个幼稚园和一个小学,都路过烤肠店所在的旧址。于是顺藤摸瓜,找到了幼稚园和小学十年以前的校友,对比所有能看到的校友录,最终,人们在十四年前的一本幼稚园花名册里,看到了“苏冉”的名字!
难道,苏冉竟是台湾人?